第五章，周國（5）

楚王對這件婚事並不在意，他更在意自己的國土會不會擴大，三百年前中原陷入戰亂，諸侯割據，彼此混戰了一直持續一百多年，直到趙、楚、周三國開始逐漸成長為中原最大的三個國，如今趙國最為富強，因為在他和另外兩國之間還有一道寬闊的徑河守護者它，所以雖然地處南方偏安一隅，反而最為強大，聽說最近趙國剛剛收服了最後一個南邊的小國——晉國。至於西境的周國，已經不是以往的周國了，多年與周圍小國的戰亂，還有之前和楚國的戰事都讓這個國家疲憊不堪，現下登基的周王年紀不大，但是已經把持了朝政——把持朝政到想出聯合別國人殺了自己父王這事。

「所以周王，那個剛剛坐上王位的小子是這麼跟你說的？」楚王看著在自己下首坐著的楚祁峰。

「是，父王，他想要泯南來頂罪，以此為借口，他就可以對楚國出兵，到時候在戰場上也只是佯戰，如今兩國休戰不久，又有了聯姻，到時候咱們殺了泯南，給了周國人一個交代后，到時候他會讓周國軍隊假意攻擊，趁機送給答應咱們的城池。」楚祁峰自小當上太子已經多年，可惜的是楚王的身體倒是一直硬朗得很，一點衰敗的樣子也沒有，而且老傢伙精明得很，楚祁峰並不敢在楚王面前展露過多的心思。

「你相信他說的話？」楚王長著一雙炯炯有神的雙目，眉毛總是擰在一起，一個大大的鷹鉤鼻，說話聲音有些沙啞。「你怎麼打算？」

楚祁峰小心的回著，「周國如今先王已死，那個能上戰場的二皇子還被現在的周王給算計死了。至於現在的周王，把持朝政也才不久，這樣的機遇，咱們錯過可就太可惜了。」

楚王看著楚祁峰，並不說話只是審視，不一會兒低低的笑出了聲，沙啞的聲音彷彿從喉嚨里擠出來似的，但是笑聲卻順暢無比。「那泯南呢？那個賤人生的小畜生，這麼多年來我看在他母親的分上讓他做我的兒子，他早就該死了，不過他在暗衛裡面多年，也是盡心竭力，勞苦功高，這次也有借口殺了他了。」楚王看著楚祁峰的眼神滿是讚賞，和別的君主總喜歡自己的繼承人是個謹慎小心，勤勉向上的人不同，他更欣賞能夠捕獵的鷹，夠狠毒，夠精明才能夠成為一個好君主，這片土地上的亂世已經持續夠久了，他一直希望能夠由自己的國家來統一它。

「他不是一直希望能夠得到您的重視嗎？包括聽我的話，甚至當暗衛去做那些見不得光的事，如果他知道可以為咱們找到攻打周國的借口，他會很樂意為此而獻身的。」楚祁峰笑了一下，不再說話，楚泯南自小聰慧，長大后在暗衛也是兢兢業業，盡忠職守。楚王也覺得他能力非凡，可惜是個賤人生的孩子，如今物盡其用也夠久了，是時候讓楚泯南做最後一件事了。

父子二人又商議了一番具體的計劃，就在這時，侍衛來報，說是來和親的長青公主病死在了路上。

「你先下去吧。」楚祁峰臉色很不好看，感覺這個長青公主真是晦氣，在周王宮裡就哭哭啼啼，如今沒等嫁過來就死了，還是病死的。

「不必在意這事，不是說送來兩個公主嗎？先娶另一個納為側妃就是。」楚王笑著說，如今敵國虛弱易於攻打，自己一直厭惡的「兒子」也要死了，所以死了一個和親公主這件事一點兒也沒影響到他的好心情，「主要是咱們與周國的和親要順利進行。」

「是，父王。」楚祁峰想著反正自己不喜歡那個自從父母死後天天哭哭啼啼的長青公主，玉嬛公主倒是看著更聰明的多，看來這長青公主也是命定要死的貨，當下就辭別了楚王，去派人傳信給周王告訴這件事了。

楚國京郊。

玉嬛並不喜歡長青，或者說嫉妒，都是公主，卻是天差地別的兩個人。可是此次來到楚國也只有他們姐妹二人而已，和親自古以來都會多送幾人過去，一來是彼此都有幫扶，二來也擔心出現今時今日的狀況，死了一個，別的可以完成和親。但是這次來楚國因為兩國交戰後不久，互有仇怨。誰也不知道會不會再次打起來，所以別的姐妹都不愛來，自己來這裡的時候聽三哥提起，是太子跟他提出來的。如今長青一死，自己就要直接被封側妃了。

就在這時，楚泯南在車外問她長青公主的後事要等到楚國京都燕京后再辦，暫時只能收進薄棺，如今天氣炎熱，不能延誤日子，問她還有什麼需要給長青公主做的。玉嬛看著楚泯南，楚泯南的長相看著有些像是女子，屬於北方漢子的臉型帶著一些江南女子的嫵媚靈秀。聽太子說，泯南的母親是個一頂一的美人。說：「不必了，九殿下準備就好，等到了燕京后辦葬禮時只要把長青公主帶來的物品陪葬即可，都是她舊時在周王宮裡喜歡用的。」泯南並未多話，應聲后就去準備了。

等到了燕京，為了不讓太子的婚禮辦得太糟心，所以長青公主的葬禮只是低調的在護國寺停靈七七四十九日，讓百位高僧為她誦經祈福，這時周國的來使也已到了，傳達了新周王的意思，如今長青公主已經許配給楚國太子了，雖然未過門，但是運靈回周國也並不合適，所以勞煩太子為她擇個去處。楚祁峰是覺得長青的死挺不祥的，但是楚國這麼大，總有埋死人的地方，所以打算按照楚國公主的禮儀給她下葬。

而周國使臣另一件帶來的事則是，楚國的九皇子被指控為了報兩國交戰之仇，趁著在周國給周王祝壽的時候居然痛下殺手，殺了周國先王，破壞兩國邦交。如今周國大軍壓境，還請楚王展現出自己的誠意，把九皇子交給自己帶回周國處置。

什麼都不知道的楚泯南正在青樓里跟姑娘們廝混，他喜歡這種感覺，這種醉生夢死可以忘記一切仇恨的感覺。青樓的姑娘們也很喜歡他，他英俊，出手大方，能力強，雖然為人冷淡了些，但是對她們而言這已經是一種恩賜了。燕京的大家閨秀們並沒人願意嫁給九殿下，皆知九殿下雖然為人優秀，外貌俊俏挺拔，但是不知為何在王上面前受盡了白眼，所以楚泯南也並不在意這些事，他不喜歡自己宮裡有固定的侍妾，更喜歡跟這些勾欄女子在一起，銀貨兩訖。作為一個男人，在自己忙完俗事後他需要犒勞一下自己。

這時來了一個人找他，驚嵐。驚嵐也是追隨太子做了暗衛，是個孤兒，在暗衛中，楚泯南再怎麼不受寵，也是當朝的九殿下，平日里冷淡的很，暗衛中他在楚泯南面前還算是能說上幾句話。所以找楚泯南，他最合適不過，而且也知道去哪裡找。

「太子讓我來找你回宮。」驚嵐進了屋后大剌剌的往桌邊一坐，絲毫不介意眼前的活春宮，還就著桌上的幾碟小食順著喝了幾口酒。

「找我？」楚泯南有些疑惑，完事後從姑娘的身上下來，一臉疑惑地問著。「這麼快又有新的事情要我去做？」

「不知道，」驚嵐隨意的聳聳肩，「回去問問看不就知道了，咱們這位太子爺也虧得你能伺候得了，典型喜怒無常的主兒。」

楚泯南臉色有些黑，母親死後自己不得不尋找新的靠山，所以對於這件自己不得不做的事一直諱莫如深，驚嵐是個值得信任的人，就是嘴巴有些毒，而且百無禁忌，什麼都不怕。

勾欄女子服侍他穿完衣服后，他大方在床頭放了幾錠金子給她作為獎賞。然後和驚嵐一起回宮，等到一進宮門后，突然來了一群侍衛攔住他，並且還卸了他的武器。楚泯南不明所以，但是為了避免惹出更大的麻煩雖然自己可以打倒這些人，也乖乖地讓他們壓自己進宮，同時沖著還沒反應過來的驚嵐使了個眼色，驚嵐微微點頭就離開了這裡。

等到進了大殿，看見周國的使臣，再看只有太子和楚王寥寥數人，他心裡預感到，今日的事恐怕不會簡單解決。

「九皇子，雖然本國與貴國交戰已久，但是如今既已休戰，您就不該在我們邀請您去周國為我們的先王祝壽時痛下殺手，那些刺客已經招認，是您與他們聯絡一起密謀殺了先王，如今，我來到這裡，就是為了代新上任的周王以及我們周國的子民跟楚王討一個公道！」說完后就坐在那裡，輕輕抬頭注視著楚王。

「刺客招認，如何能信？萬一只是攀誣呢？如今的小國為了離間大國彼此間的邦交可謂是不遺餘力，使臣還是有證據再說話的好。」楚王冷笑幾聲，並不接招。

「好，那楚王可不要怪我不給貴國顏面。」說著，下屬呈上一張信箋，紙質微微發黃，造紙的工藝明顯就是楚國的造紙坊製造的，這倒還好說，那上面詳細的寫了何時安排刺客們進宮，並且上面還有楚泯南自己的璽印，皇子們會有由戶部統一製造的璽印作為自己發號施令的憑證，每一個都是獨一無二的。而且，上面還有一句話，「務必殺了周王后，殺了楚國太子。」

這一句話，就把自己摘了個乾乾淨淨。

看著那邊帶著一抹笑的楚祁峰，一直沒有出聲的楚泯南突然感覺噁心壞了，自己的母親是個美人，當年父親被殺后無人庇護就被臣子獻給了楚王，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母親當時懷孕已經兩個月了，進宮后一日因為體弱暈過去了才被發現，楚王本打算讓她做掉這個孩子，可是她又哭又鬧，百般求饒，這才生下了楚泯南，從小在這宮裡他就受盡了白眼與冷待，好在有母親的存在兩個人相依為命的日子才不至於那麼慘，後來自己依附於太子，那個變態雖然喜歡折磨人，但是自己依舊盡心儘力，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可以為父母報仇雪恨。

如今這兩個齷齪父子，居然想著在自己執行完他們給的命令后把自己推出去給周國做個人情。真是物盡其用啊！

楚泯南看著眼前的證據，突然覺得好笑起來。索性低低的笑出了聲，一開始只是輕笑，到最後不知怎的，變成了瘋狂的大笑，其他幾人均被嚇了一跳，不知他怎麼回事。

「楚泯南，你是要認罪嗎？」楚王問道。

「是的，父王，哦，不對，其實我應該叫您楚王才對，我要認罪，」楚泯南頭一次抬起頭來看著這個逼死自己母親，其實也殺害了自己父親的人，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我的罪並非是殺了周王，而是成為一個您口中的賤人的兒子，」楚泯南極力的控制著呼吸，但是說話仍舊因為憤怒而顯得氣息不穩，「您逼死了我母親，折磨我多年，讓我頂著一個皇子的身份去做暗衛，其實您只是想羞辱我，如今，到了合適的時候了，您又要把我推出去頂罪，就像殺一頭待宰的豬！」說道「豬」這個字時，彷彿從牙縫裡蹦出來一般，滿滿的狠意。

楚王有些尷尬，這麼多年以來，其實楚泯南並非是對他不敬，反倒是處處因為自己的身份小心翼翼，如今在一個周國使臣面前這樣說，楚王難免覺得有些下不來台。

「你的罪行不會因為你的身份而有所改變，如今證據確鑿，不日我會把你押送給周國處置以示楚國的誠意，來人，把九皇子帶下去吧。」楚王不打算讓他說更多的事出來，否則自己的顏面實在承受不住，當初就不應該因為他母親的哀求而留下他。

「誠意？」楚泯南嘲諷的笑了笑，「你們毫無誠意所言，你們只是給彼此多了一個互相征戰的借口，你們只不過是一群光鮮亮麗的蛆！」

楚祁峰一直在旁邊聽著，眼見楚泯南說的越來越多，沖著侍衛使了個眼色，侍衛點頭上前用劍托敲暈了楚泯南后，把他帶了下去。

使臣很聰明，當即告辭走人，這次的目的已經達到，他可不打算聽見太多宮闈秘事以免自己小命不保。

楚祁峰看楚王臉色十分難看，於是提議說：「父王，要不要在去周國的路上就把泯南給······」

楚王本不想自己動手，送給周王做個人情，既然楚泯南不識好歹，也不要怪他不念多年的養育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