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楚國（2）

這日佑寧正因為自己的女紅沒有做好而被張嬤嬤給責罰了，說是責罰，也只是讓她多練習了幾個綉品。佑寧公主一氣之下又跑去爬樹了，隔著樹蔭看陽光的感覺不是那麼刺眼了，但是透過樹葉的幾束光依舊是犀利的，佑寧在樹上無意識的拿著柳條抽打著無辜的葉子，可恨自己的女紅總也學不好，成日里只會讀書看話本子，就連自己小時候學習禮節也比姐姐來得慢，可如今就只剩下自己孤零零一個人在這宮中了。

正在佑寧公主傷春悲秋之際待雲來了，待雲和芍藥雖然年級上都比她大些，不過幾人都是愛玩兒的年紀，如今看著自家公主氣的跑到樹上去了，待雲就給佑寧帶來個有意思的消息。

「公主，城東的比武場有人比武呢！咱們去看看吧。」待雲招呼佑寧下來看熱鬧去。

「不去，不就是比武嘛，有什麼好看的，一群粗人舞槍弄棒，有的自己學藝不精，連累周圍圍觀的都容易被傷到，不去不去。」這比武場是誰都可以上去比武的，只要二人自願簽了生死狀，或是約定點到為止，所以這城東的比武場最為熱鬧，整日里各種各樣有點子武藝的人若是有什麼爭執或是什麼仇怨都會選擇在這上面解決。

「哎呦，公主，這次可不是，聽說王上都在那裡呢，說是天下的英雄好漢，哪怕是趙國軍中的人物都可以上去一試，瞧瞧誰的功夫優劣，看樣子是要選出個趙國的武狀元來呢。」待雲是個習武之人，對於武學方面自然是格外關注，若不是自己是公主的武婢不得隨意在外施展，只怕也要上去跟人一戰雌雄去了。

佑寧一聽心思活絡了幾分，軍中人物都可以上去比拼，看來父王是要選出幾名大將來才是，看來這次高手雲集啊！不過一想自己還沒有完成的事，忍不住皺著一張小臉犯愁自己的綉品作業怎麼辦，待雲從公主糾結的表情也能看出她家主子在猶豫什麼，於是說道：「您的綉品可以交給芍藥去幫忙完成嘛，她這幾日剛教完了一些小丫頭子，正沒事可做，每日只在宮裡給您看家、制衣呢。」

佑寧一聽這主意不錯，樂顛顛的爬下了樹，跟待雲一起去御膳房準備拿著幾樣好吃的糕點哄一哄自己的芍藥姐姐。

芍藥看著面前自己最愛吃的桃花山藥棗泥糕，還有紅糖枸杞蒸酥酪，配著一碗酒糟丸子。總覺得和自由的味道比起來還是差了些，再看著面前一臉期待的兩人悠悠地說道：「公主，同是您貼身伺候的，怎麼你就帶待雲去比武場看熱鬧，我就只能給您做作業、看家啊？」一臉的憤憤不平之意。

待雲在旁邊偷笑，她們二人一起習武，一起伺候公主，如今公主只帶自己去，芍藥當然是委屈萬分。

佑寧也覺得不是很合適，想了一想於是開口說道：「你別傷心，如今這麼多人比武，肯定不會一天結束的，今日你在家，明日待雲在家，這樣間錯開來不就人人都能看了？」

待雲一聽不對啊，立馬提出了抗議，「公主，我的綉活兒很一般的，哪像芍藥姐姐做的那麼精緻，幫您完成的話怕是張嬤嬤不會同意的。」

芍藥立馬接話說道：「可以的，可以的，你的綉活兒雖及不上我，但是比公主是綽綽有餘了，張嬤嬤如今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會過不了關的。」如今佑寧除了綉活兒外，還要跟趙王一起學習朝政，自從唯一的繼承人過世以後，趙王就一直再把朝政整理成前朝自己母親朝陽公主在的時候創立的內閣制，以保證自己百年後佑寧公主掌政的時候可以順心應手，所以在女紅方面，難免不會像原來那般督促，只要不失了自己公主的身份即可。

佑寧聽這兩人一唱一和的貶低自己的綉活兒也不惱，見待雲無話可說就定了下來這個決定，然後一溜兒煙的帶著待雲換了男裝直奔著比武場去了。

等到二人收拾一番之後再去已經是臨近晌午的時候，比武場上正有兩人在比試，一個是身高七尺、長滿了絡腮鬍子的大漢，另一個也不逞多讓，兩眼如銅鈴一般，面色發紅，兩人都是身材健壯之人，一個拿斧，一個持槍。兩人武器耍的虎虎生風，你來我往，毫不相讓，偶爾武器相接之時能看到利器剮蹭在一起的火花，圍觀的群眾稱奇不已，紛紛為自己支持的一方打氣加油，唯恐落了下風，一時間城東的比武場倒成了春日裡豐都最熱鬧的所在。只見那長槍上的紅纓迎著午時的陽光在躲閃搖擺間熠熠生輝，長斧的凜凜冷光映著那一抹紅色更顯得比武場上肅殺氣氛越發嚴峻，不一會兒，持槍大漢敗給了那臉色發紅的人，雖然心有不甘但是在彼此行過禮之後也退下了，不過持槍那人雖然贏了，也是險勝。按理說，已經打敗了一個人以後可以下去歇息之後明日再來，不必戀戰，誰知那人贏了以後聽著底下圍觀群眾的歡呼聲倒好似已經奪得了頭彩似的，也不顧自己已經是筋疲力盡，忙不迭地讓下一位比武者上台來戰。

下一個上來的這位，佑寧可是熟悉的很，是原來的楚泯南，現在的元洵。

聽說他現在在季統領手下做了伍長，看他似乎比原來黑了些，想來每日的城防工作也是讓這個昔日的貴公子吃了不少苦，二人自從回來后在宮中那次見面，就再也不曾相遇過，如今突然看見他了，佑寧倒是一時有些緊張，卻不知自己是在緊張什麼，在比武台上的元洵彷彿感受到了她的目光，隔著人群準確地找到了她，與之對視。佑寧沒怎麼變，小姑娘還有一年才及笄，十四歲的年紀，總是有些稚氣未脫，膚似凝脂的臉上帶著可愛的嬰兒肥。自己雖然也才二十歲的年紀，可是許是因為經歷的問題，總覺得自己跟佑寧在一起，好似老了許多似的。

對手見他沒有打算主動出手，提起長槍沖了過來。那人自恃自己也是個十里八鄉有名的高手，剛才又勝了那人一局，所以很是狂氣，正處於勝利沖昏了頭腦的時候，也不耍什麼招數，見元洵看起來並不健壯，以為只是個普通劍客，所以完全沒有放在眼裡。在他距離元洵只有三步的時候，元洵只是往旁邊一個側閃，然後回身一個掃堂腿就把這個來不及收勢的大漢放倒了，那人還想起來再戰，無奈再起來后不到三招就被元洵再次打倒，而元洵甚至連武器都沒有拔出，只是赤手空拳就把這個剛才的勝者打倒了，那人知道自己戰不過，只好認輸，這樣一來，雖然元洵贏了，但是那人剛才已經打了一場費心費力的比賽，圍觀的群眾難免覺得他有些勝之不武。

元洵也知道這些個人在說什麼，也不惱，只是接連打倒三個挑戰者之後也只是微微氣喘，裁判見他已經連贏三場所以發了話讓他下去，記了他的名帖后要他日後再戰，元洵想著凡事見好就收，自己今日的風頭也出的夠多了所以沒有戀戰，他也就不再繼續守擂了。他來參加這場比武是為了給自己謀個好官職，否則的話僅僅靠著熬，還不知道要熬到什麼時候。台下觀戰的佑寧和待雲二人一開始還在保持著女孩子的矜持靜靜地觀看，誰知道元洵竟然一路打贏了三場，場場必勝不說，打的也是絲毫不費力，直看的二人激動地在台下拍紅了巴掌，喊啞了嗓子，一時間元洵風頭無量，圍觀者一開始的嗤之以鼻也逐漸變成了欽佩崇敬的仰高心態。直到風度翩翩的元洵下了台，走到佑寧面前，佑寧都有些晃神，之前幾次見他出手，自然知道他是個高手，只是如今見他在比武場上大殺四方，卻是另一種感覺，說到底，佑寧這個年紀，正是崇拜英雄的時候，而元洵的存在無疑是滿足了她對於話本上的英雄人物的所有幻想。

另一邊的城牆上，趙王默不作聲的看著這一切，見自己女兒被這個小子逗得嬌笑不已，心中暗自揣摩著，旁邊的文喜看見后說道，「王上，如今宮中只得一位公主了，這小子的身份委實不適合公主，著實高攀了，要不要奴才跟季統領通個氣兒？」原來自從那日元洵在宮中見了佑寧公主后，趙王就暗自仔細調查了元洵的身份，原本還好奇怎麼楚國這一輩的王子名諱犯的都是「祁」字，他卻不是，原來這楚泯南是他母親從宮外就有的孩子，進宮的時候已經一歲了，據說母親是個歌姬，靠在各種樓館做清倌賣唱為生，偶爾也賣身。那些年趙、楚兩國交戰的時候，趙王遇見了楚泯南母親，驚為天人，不介意她帶著一個孩子的事，執意帶進了宮，不過貌似在楚泯南十歲的時候他母親就病逝了，自那以後為了活命，這楚泯南就向太子低頭，依附楚祁峰為生，成了暗衛。不過楚祁峰雖然是當今世上年青一代最強的太子，文治武功樣樣皆通，人品卻委實是個變態，也不知怎麼就願意管這個楚泯南，這麼個有名無實，沒有繼承權的楚國王子，配趙國唯一的小公主是不怎麼合適，不過趙王也有自己的考慮。

「不必管，且看看吧，這元洵的武功倒是好，不知其他的才能如何？」趙王自己說完后就帶著一眾人回了宮。

「公····子，今日怎麼有時間出來了？」元洵本想開口叫公主，一看二人打扮，猜測應該是微服出宮，臨到嘴邊硬生生改了口。

「我聽說城東比武場上正在比武，自然要跑來看看。」佑寧兩邊的臉蛋紅撲撲的，眼睛正因為剛才的激動而變得霧蒙蒙的，嗓音也好似有點兒粘。

「我倒是不知道元公子這麼厲害。」佑寧由衷的稱讚道，不過一想原本是在楚國能夠執行暗殺任務的人能差到哪裡去，佑寧並不知道他是暗衛的事，只當他是武藝高強才去周國最後背了鍋。「元公子今日不當值嗎？」

「公子還是像以前那樣，稱呼我為阿洵吧，今日剛巧閑了，再加上季統領前幾日也跟我們提了要我們這些手下的年輕人來此歷練一下，所以當然要來試一下自己能戰到哪裡。」元洵答道。

「既然如此，阿洵，你去城防營之後過得可好嗎？如今的生活可還適應？」佑寧狀似無意的說道，如今回了趙國，他也沒什麼理由去找元洵，如今遇見了，只當是個機會。

「自然適應，我從前雖有榮華富貴，終是別人施捨的，如今自食其力，對我而言也是好事。」佑寧並不知道他不是楚王的孩子，只當是在楚宮中過得不順心的感慨之語，以為自己勾起了他的傷心事，心裡對他倒是又多了幾分同情。

「這次的比武你有信心贏到最後嗎？聽說周圍的幾座城池不少人聽說了父王對這次比武的關注也紛紛前來應戰呢。」佑寧心裡還是有些擔心的，不希望元洵受傷。

「公主是在擔心我嗎？」元洵忍不住開口戲謔道，男人總也忍不住逗自己喜歡的女孩子，縱然元洵從前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主兒也一樣。「若是公主想讓我贏，我就一定贏下來冠軍給公主看看。」這句話說得是頗為認真，元洵以前還從沒什麼被人承認的概念，討好楚祁峰也好，楚王也罷，只是為了自己的日子好過一些罷了。

佑寧很是害羞，還從沒有哪個男人敢這麼跟自己說話，畢竟是從小到大嬌養的小公主，一時不知道說什麼來回應。

「要我說，這次的最後的勝者一定是元公子了，元公子的身手我當日可是領教過得，打敗這些人不成問題，最多也就是在與軍中人士對戰的時候略難打些，不過既然這次參戰的都是年輕人，應該沒什麼問題。」待雲插話說道，看著自家公主害羞說不出話，當然要幫著解圍，更何況如今佑寧公主的婚事是大事，眼下自己跟著，可不敢讓公主出什麼岔子，公主的婚事一定要王上來拍板。而且她是公主身邊的一任武婢中武功最好的一個，連她在元洵面前都討不得半分好去，而自己從小受到的調教也絕對是與一個世家子弟可以相提並論的，所以對自己的這個推測自己還是有信心的。

「那就多謝待雲姑娘吉言了。」元洵抱拳道謝，他曾經打探過，這芍藥、待雲都是趙王後生前指給佑寧的，所以在宮裡是大女官，地位頗高，對她們只怕是一般的官員都不敢輕待。

「那我要是希望你贏呢？」聲音如蚊子哼哼，但是元洵還是聽清了佑寧在說什麼。

「既然如此，」元洵低下頭看著這個剛剛到他胸口的小姑娘，說道「就請公主為我綉一條如意絛吧，來保佑我每戰必勝，直取榜首。」

如意絛······女子只給自己喜愛的男子才會做這些綉活兒，佑寧有些臉熱，說道：「你七夕出來到星鵲橋上等我，到時候你就知道有沒有了。」說完不等元洵反應過來就拽著待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