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楚國(3)

第十三章,楚國(3)

佑寧一回到自己宮裡就開始興沖沖地找起來絲線、玉石並些個自己以前打的穗子等物,打算給元洵編一條紋理細密的如意絛,誰知一向和她最能鬧到一起的待雲,這回卻只是在一邊冷冷看著,並不上前幫著忙活。不過此時佑寧正在自己的世界里,也沒有留意到這一點,林林總總的許多樣兒東西總算是找全了,佑寧坐在榻上開始鑽研起樣式來,擰著眉毛苦惱的樣子倒是吸引來一旁之前幫她做綉活兒的芍藥。

芍藥本以為這公主是體諒自己為她做事辛苦,打算與她同舟共濟,一起完成老嬤嬤給留下的作業,誰知東西找出來后不見佑寧公主開始動手,反倒是特特地拿起紙筆來繪花樣子,而且一邊畫一邊思考,感覺不好了把紙隨手一扔,又要重新思索新樣子,真可謂是煞費心思。什麼時候公主做綉活兒這麼上心了?忍不住的問公主這是怎麼了,佑寧還不曾回話,待雲一直沉默不語地在旁邊預備佑寧晚上要喝的茶,此時倒是張了口。

「公主哪裡是在幫你做綉活兒,是有了自己要送如意絛的人呢。」佑寧一直在想怎麼選花樣兒的問題,聽著待雲的話帶著一股子不讚許的味兒,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獨自忙活了半天,往日什麼都跟著自己一起做的待雲今日倒是冷淡了些。

「我有了要送如意絛的人,待雲你不高興嗎?」佑寧和芍藥一直比她年紀大些,雖然是貼身的武婢,但是佑寧一直拿她們當姐姐看,自從自己親姐姐病逝后這種感情就更甚,她們也對自己十分愛護,一向對自己言聽計從,今日態度突然變了,佑寧難免有些摸不著頭腦。

「奴婢哪裡是不為您高興,只是主子思考的太少了些,」見旁邊的芍藥還是一頭霧水的樣子,待雲把今天的事情講了一遍,然後接著說道,「公主,如今王上膝下本就子女寥寥,自從太子逝世后更是只有您一個女兒,日後明擺著只能是您的兒子來繼承王位,否則的話王上做什麼要把朝政革新成內閣制,無非是日後您兒子年幼的時候方便您掌政,正因如此,您的婚姻更是不能兒戲,勢必·······」見佑寧臉色逐漸變得冷靜,待雲知道佑寧想通了這一點,「勢必是要王上給您指定的方能作數,如今您送那元公子如意絛,男女私相授受在趙國倒是無所謂,可是您的身份卻委實不合適。」芍藥也贊同待雲這一番話,聽了以後也並沒有說其他話。

佑寧公主每逢鬱悶的時候都會爬到樹上去坐著,宮裡近身伺候的都知道自家公主這個偏好,雖說沒什麼淑女的風範,但是佑寧公主自小就是離經叛道,原本趙王最心疼自己這個二女兒,只想著她長大后嫁個自己喜歡的男人然後平安喜樂的度過一生,無奈天不從人願,自己原本嫻靜淑雅的大女兒一病去了,當時以為自己的二女兒只怕不願意也要為了趙國去和親了,沒想到自己的小兒子也被人謀害亡故了,對於年事不高的趙王而言著實是個打擊,彷彿一夜間老了十歲,很多事情也不得不讓自己這個原本最受寵的孩子來承擔,好在佑寧雖然不似一般女子那邊沉靜,行事乖張了些,但是做事也是有條有理,幫自己插手朝政以後,內閣幾位大員也是十分服氣,這讓趙王心安了不少。

前幾天周國那邊來了使臣說是想要求娶唯一的佑寧公主,被趙王以「只有一女,捨不得遠嫁」為由打發了。雖說自己也可以從宗親之中過繼個兒子來繼承王位,但是看遍趙王室,比得過佑寧也是沒有,好在趙國昔年曾有自己母親長安公主成為先例,那時候趙王室混亂,因為當時的趙國王室經歷奪權的一番廝殺后王上只有長安公主一個女兒,本以為只能將江山拱手自己的侄兒,誰知長安公主一番鐵血手腕下來,把朝政打理的井井有條不說,一些伺機蠢蠢而動的大臣也被清理的乾淨,開創了幾國中第一個公主掌政的先河,直到自己這個做兒子的成年可以把持朝政這才退居幕後享樂,可惜終是早年的經歷耗盡了精力,沒幾年長安公主就病逝了。所以今日的佑寧公主雖然並不一定及的上當日的長安公主,但是如果自己死前整理好一切,再為佑寧找一位靠譜的夫君作為助力,那麼在佑寧的兒子能繼位以前就不會有任何的問題。

接下來的幾日,東門的比武場依舊是人山人海,熱鬧非凡,這次的比武主要是年輕人的角斗場,都是血氣方剛、快意恩仇的年紀,彼此倒也結識了不少好漢為知己。元洵這幾日的比武可以說是順風順水,一路過五關斬六將的走到了距離榜首一步之遙的位置,不過因為隔日就是一年一度的七夕節,趙國民風開放,與涇河以北的一些國家不同,並不避諱女子獨自上街拋頭露面,所以到了七夕節無疑是青年男女求偶的最佳時節,就因為這個,比武場畢竟血腥所以為此讓了路,決賽要在七夕之後才能舉辦。

本以為那日佑寧見了自己大殺四方的樣子,會來給自己繼續喝彩,誰知一連幾日都不曾見到她的身影,想起那日自己與她對話的時候要她給自己編一條如意絛送自己,不禁自悔唐突,於情,佑寧公主是自己救命恩人,在自己走投無路的時候給自己一條生路;於理,人家是趙國的公主,自己如今只是個都城統領旗下的伍長,卻肖想自己如今效忠的王室子女。只是,那日自己提出那樣的話,卻是在見到佑寧為自己喝彩后難免有些情不自禁,想起自己心上的姑娘當時看自己的眼神,總覺得自己也不是自作多情,可是佑寧公主的婚姻並非是自己的事,而是趙國的大事,又恨自己的身份一直尷尬,難以得到自己所思所想。

等到了七夕那一日,縱然這幾天什麼回應也沒有得到,但是元洵依舊是來到了約定好了的星鵲橋,橋上人來人往,愈發襯托自己的形隻影單,今日本是他當值,但是不知怎的,卻鬼使神差的跟人請了調換,自己來到了那日約定好的地方。

我只不是不想失信於她。元洵這樣想著,在星鵲橋上呆了半晌,見不到那抹倩影,自嘲的笑了笑,笑自己見多了人性今日也這般天真地自作多情,打算起身回去。

正在這時,瞧見了一個俏生生的人兒。今日她穿的是女裝,沒有像往日那般圖方便扮做男孩子。夜晚風涼,外面罩著一件百蝶穿花的桃杏色絲緞斗篷,裡面穿著一件海棠紅的紗衣,並一個丁香色的抹胸長裙,皆是凈色,不加繁瑣花樣兒,隱約露出一點胸前精緻的鎖骨,趁著修長的脖頸。臉上略施脂粉,額頭間一點朱紅花鈿,更是襯得整個人在這滿街的燈火交映之下如同月中仙女一般。

兩人幾日未見,一時都找不到要說什麼,無非是起頭說了幾句「近日可安好?」等問好話。佑寧偷眼兒覷著元洵近幾日因為比武的事似乎是更黑了些,人也瘦了些,也不知他負傷了沒有。自從那日待雲與芍藥跟自己點明了自己婚姻的事之後,佑寧的心思也是如雨打池塘,稀里嘩啦的攪亂了一池春水,雖然想見元洵,但是一來身為趙國公主,總不能以自己喜好為一位,二來,既然不能同他在一起,反而與他藕斷絲連,糾纏不清,既讓人家多心,也顯得自己非矜持女子。

可是·······看著自己旁邊這張就連周圍女子皆艷羨的俊臉,自己此生得到的自由寥寥無幾,唯一一次敢於反抗偷跑出去就是自己趁著去周國的事,帶著眾人去楚國連帶周圍各國遊歷了一番,再無其他,以後恐怕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自己明年就及笄到了嫁人的時候,這豐都的女子多數時候都是十三歲就定親,十五歲及笄就嫁過去,自己因為身份特殊一直找不到合適的人選才拖了許久,僅是出去了一次,就遇見了自己想要在一起的人,雖然心裡開心可以在未嫁之時與自己所愛的人相識,但是難免惶恐自己的這份心思若是被人得知會招來恥笑,那日,元洵跟自己討要如意絛的時候只覺得原來這一路並不是只有自己心動,那人亦有留意到自己的一片心意,可是自己身為一國公主,卻更不能與人私定終身,簡直不敵普通人自在快樂,可是若是不給,又覺得也許自己這一生也沒有表露心意的時候。

就這樣,兩人並肩而行,各懷心思,明明是一條心,卻因為種種考量而不敢開口。半晌沉默后,佑寧從自己袖中拿出一條如意絛,這絛帶的做工委實不算是精緻細密,但是正因此,元洵卻更確定了是眼前這個有些粗線條的小公主為自己親手編織的,上面鑲嵌了幾塊溫潤的和田玉,觸手冰涼卻不透骨,絛帶間夾雜著幾條金線,看去不覺奢華,但是低調含威。元洵唇間逐漸綻放開一抹笑,他有多久沒有這樣笑過了?他不記得了,他是個太知道察言觀色的人,平日里即使是笑著的時候一雙眼睛也是睜大了警醒地觀察著周圍的人,今日卻笑彎了一雙鳳眼。

接過了腰帶,元洵躬身抱拳說道:「多謝佑寧姑娘費心,這如意絛精緻美觀,想是姑娘日夜苦想,才編織出的花樣兒。」佑寧見他笑得這樣開懷,心裡又苦又澀,客氣的說道:「元公子所託,當然是盡心儘力,有道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這和田玉配公子自然是再好不過,公子隨我來到趙國這一路保護我不止一次,佑寧理應報答。」這一路上的心動雖然不能明說,也不會有結果,但是自己的心意還是想送出去,又不想因此困擾了他,只好找個理由把含了自己心意的絛帶送出了。

元洵聽她喚自己「元公子」的時候心裡已是失落了幾分,在聽她接下來說的話,更是失落,知道是自己多心了,但是心愛的姑娘親身為自己編織的絛帶,怎麼也捨不得還回去,於是客套了幾句后就收下了,兩人在街上逛了逛,聊了聊街邊的花燈以及河上的畫舫等語,等到天色深了,佑寧並待雲、芍藥二人一起道別回了宮裡。

七夕之後幾日,開始舉辦比武的決賽了,走到決賽的也不過幾人而已,這日決賽的時候不單是百姓前來觀看,就連趙王並一些官員也來觀看,這些人都知道這場比試是趙王有意培養趙國未來的將領,所以都來瞧瞧有什麼人才在其中,而佑寧自然也是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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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願在忘川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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