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杯敬朝陽

「死刑犯行刑前都還讓吃一頓飽的，我這還沒吃飽呢。」

蘇恨歌很幽怨看著段無涯，心理想著怎麼脫身，打是打不過的。

「再說，你為什麼要殺我？我們無冤無仇，我還聽你講故事。」

他感覺到段無涯其實沒有殺意。段無涯抱著雙臂，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

「不是我要殺你，是進入這谷底的人都會中一種不知名的毒，三個時辰后就會毒發而亡。」段無涯聳聳肩說，「除非你是大乘境。」

「大爺的，你不早說。」蘇恨歌猛的站起來，「還跟我講故事，等著我毒發是吧？」

「你掉入谷底的時候，就中毒了。」段無涯說，「反正會毒發的，還不如好好吃一頓。」

蘇恨歌急了，自己來看一個普通朋友，不知道她為什麼起殺心，把自己踢到這谷底，還要中毒而亡。

「天妒英才啊……」

蘇恨歌大喊一聲，盤坐在那開始調息，靈力運轉一圈，沒發現什麼異常。

段無涯也圍著他轉了一圈，皺著眉頭，一副想不通的表情。

「你沒有什麼不適？」段無涯湊近問，「丹田處沒有疼痛感？」

蘇恨歌搖了搖頭，滿臉疑惑。段無涯抬頭看了看月亮，低頭看了看石頭，自言自語：「難道這裡發生了變化？不可能啊，我偷回來的那隻叫春的公雞，很快就蹬腿了啊。」

蘇恨歌又運功一個大周天，確定自己沒事了。起身對段無涯說：「從哪出去？我覺得還是先離開這裡為妙。」

「我是打算在這裡沉睡個十年的。」段無涯坐下來，「你是不知道這裡的妙處。」

原來，這個不大的谷底，不簡單。用段無涯的話說，在這裡，幾乎可以長生不死。但是必須是大乘境的境界，不然進來后，很快中毒而亡。

當年，他跳到這裡，渾身是傷，修為又被封住了。雖然沒有摔死，但覺得必死無疑。可是，他不但沒有死，而且傷口也很快自愈了。

傷好后，他衝破了封印，實力還有所上漲。這幾的靈氣濃郁，而且純凈，極其適合修鍊，所以，他起初的時間，一直在這裡修鍊。

「你吃什麼？難道大乘境，不用吃東西了？」蘇恨歌好奇問。他看過周邊了，那是連一棵草都沒有。

段無涯起身，示意蘇恨歌跟著他走。進入了剛剛段無涯拿酒的石室，裡面擺了很多壇酒，還有很多別的食物。

醒目的是，有一個石棺。段無涯說那是他睡覺的地方。蘇恨歌白眼，果然是個怪人，睡在棺材里。

石室另一邊有一扇門，推開門，映入眼帘的是另一個世界。月光下，是一片小樹林，甚至還能看見小動物鬼鬼祟祟的出沒。

「從這裡，走到林子的另一邊，就能出去了。」段無涯說。

「你說的，那個谷底能讓人長生不死，是什麼意思？」蘇恨歌問。作為大乘境，他還願意一直呆在那個谷底，蘇恨歌願意相信他的話，相比孤獨，長生確實更有誘惑力。

「這麼說吧，大乘境界，活個三四百年，也不是問題，但是身體器官一樣會逐漸枯竭，一樣會死。」段無涯說，「但呆在這裡就不一樣，你看看我，脈搏強勁有力，心臟毫無衰老的跡象，我要是把臉上的毛刮掉，那就是一個俊小伙。我可是一百多歲的人了呢，每天早上，照樣一柱擎天。」

「這麼神奇？」蘇恨歌疑惑，又問，「那你也不能一直呆在這裡吧？那多無聊，永生又有什麼意義？」

「怎麼可能一直呆在這裡。」段無涯說，「起初那三十年，因為我傷透了心，不願意出去，就呆在這裡。其實並不無聊，你沒看到那有一個石棺嗎？躺進去，一覺睡十年。」

一開始那幾十年，段無涯除了修鍊就是睡。他當時也完全不知道歲月流逝。

段無涯是出去后才知道這個谷底的妙用，那天他突然想出谷，他悄悄回了落雲谷。再一次看到了他師妹，李秋水。

李秋水雙腿已殘，坐在輪椅上。後來他才知道，她是想帶著落雲谷與修真界爭鋒，被打殘的。

那日她一個人坐在院子里，夕陽餘暉，把她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她看著眼前劍架子上的一把劍，愣愣的出神。

那把劍是段無涯的配劍，她時而微笑時而悲痛，最後小聲哭泣。

段無涯看著這一幕，釋然了。包括對謝飛，他也釋然了。他慢慢走近李秋水，她抬頭，看到他。

驚訝，驚喜，繼而放聲大哭。

「師兄，對不起。」

李秋水那天哭了很久很久，直到段無涯對她微微一笑。她還是哭，只是哭裡帶著笑，不在壓抑。

段無涯並沒有和她說話，而是轉身離去了。他知道她只是想再見一面，在她死前。

李秋水的傷已經積重難返，她就要死了。修真界對她只有兩個字，絕情，不管對誰。她回想總總，有這兩個字，她覺得驕傲。一切都無悔，只是腦海里有一個揮之不去的身影。

原本以為只能在地下相見了，沒想到，還能見到。所以，她可以無悔的死了。

段無涯並沒有立刻回到谷中，他心理更驚訝，李秋水怎麼看起來老了？

於是他在外面的世界逛了逛，才發現自己在那谷底，過了三十年。

他看著鏡子裡面的自己，依然是以前年輕的樣子。

山中無歲月，世上已千年。

段無涯回到谷底，終於發現了秘密。原來他在那石棺中一睡，可能過去了好幾年。而那谷底靈氣似乎有些不同，能讓他不再衰老。

可是，只對大乘境有用。

因為，曾經有一個落雲谷元嬰期的弟子，被罰關在養蜂夾道。一個月色很美的晚上，突然想不通了，跳了下來。

正在谷底喝酒賞月的段無涯，感覺從月亮上掉下來一個人，救了她。

那是一個美麗的女子，還與呂蒼蒼有幾分相像。段無涯正糾結著要不要與自己的後輩譜寫一場戀愛。

那女子沒有死，似乎心結也開了，有一種要在這裡和段無涯度過餘生的意思。段無涯感覺自己的春心又開始萌動了。

哪知道，三個時辰后，她中毒了。大乘境的段無涯也沒把她救過來。

剛剛萌動的心死了，他又在谷底過了十年，已經大乘境巔峰。他決定出去走走，於是化名段天，行走江湖。

本想再去會一會謝飛，哪知道，江湖也只有他的傳說了。

有一次，段無涯一個人乘船賞景，突然下起了大雨。見到渡口有一個姑娘，沒有雨傘，正有些慌亂。

段無涯劃了過去，請姑娘上船避雨。那姑娘穿著青色的衣裙，髮絲上有些雨水，添在她美麗的臉上，那一刻，段無涯的春心又萌動了。

兩人乘船，雨中賞景，靠的越來越近。雨越下越大，洪水暴漲。段無涯划船靠岸，哪知道，山洪爆發，眼看兩人就要被淹沒。段無涯大乘境實力，抱著她，飛向天空。

突然，一道閃電劈來，正好劈中那姑娘，當場就死了。

段無涯萌動的心，又死了。他回到谷底，又呆了十年，再次出谷。

這次他向西走，一路漫無目的。後來，到了金三界，那地方，地廣人稀，可能走好幾天都碰不到一個人。

那天，他又渴又餓，終於看到一個小村莊。到了村口，看到一個少女在地里割草，身材苗條又蕩漾。

段無涯喊了句姑娘，那少女轉身，燦爛一笑。那一刻，段無涯的春心又萌動了。

少女說她田埂下就有泉水，又涼又甜。段無涯走了過去，少女用荷葉給他盛水，他喝了，果真有點甜。

兩人坐在田埂上聊天，越聊，靠的越近。一直聊到夕陽落下，少女突然叫了一聲。

轉身，看到一條烏黑的蛇，她被蛇咬了。轉眼，少女嘴唇發黑。

大乘境的段無涯，沒有救活她。

段無涯萌動的心，又死了。他再次回到谷底，忘掉悲痛最好的方式就是沉睡。

「前輩，你這註定打光棍的命啊。」蘇恨歌聽到這裡感慨。他都還沒知道故事中三個女主人的名字，她們就都死了，他甚至懷疑段無涯都還不知道她們的名字。

「哎，找個白頭偕老的姑娘，怎麼就這麼難呢？」段無涯嘆氣。

「後來呢？你春心還萌動嗎？」蘇恨歌搖頭，「你這萌動一次就是一條人命啊。」

「後來我再一次出去，碰到幾個不錯的年輕人，在東海，有一個叫張有仁的，對劍的悟性極高。」段無涯說，「那次我是往南，又碰到一個叫李太一的，對劍的悟性也是極高，當時我還指點了他一下，差點收他為徒，實在是我看起來和他一樣大，不像師傅。當時和他在一起的還有個叫庄夢的，特能忽悠，還有一個不是中原人，當然，還有一個漂亮姑娘。」

蘇恨歌心想，那不就是狼主和狼主夫人嗎？他們四個年輕時候確實一起闖蕩江湖，沒想到還碰到過段無涯。

段無涯頓了頓說：「那個姑娘，潑辣又有點凶，不過很美麗。我……」

蘇恨歌驚訝了：「你的春心又萌動了？」

段無涯點了點頭，而後說：「可是那姑娘似乎喜歡的是那個來自荒原的少年。」

蘇恨歌鬆一口氣：「幸好，狼主夫人逃過一劫。」

「狼主夫人？」段無涯不懂了。

於是，蘇恨歌把他們四個人的故事講了一遍。

「張有仁劍神，李太一劍聖？你還是李太一的徒弟？」段無涯看著蘇恨歌，「難怪你小子修為還不錯。」

「前輩，我再跟你講講謝飛的結局。」蘇恨歌喝了口酒道。

他把謝飛洞府的事情講了一遍，聽完，段無涯長嘆一口氣。

「謝飛千般算計，結果把自己算了進去。」段無涯一笑，「你小子也是有福，得了他部分傳承，難怪我總覺得你有熟悉的感覺。」

夜已深，兩人又搬出一壇酒，繼續喝。

「前輩你不打算出去嗎？現在外面的世界，風雲變幻，十分精彩。」蘇恨歌問。

他把如今的世界大概情況講了一遍，可謂是風起雲湧，大爭之世。

「到頭來都是過眼雲煙，除了姑娘，我沒啥興趣。」段無涯一笑，「畢竟我打了一百多年的光棍。」

「不出去，哪來的姑娘？」蘇恨歌問。

「出去肯定是要出去的，本來我想沉睡個十年再出去的。」段無涯道，「畢竟對於我來說，多的就是時間。但聽你這麼一說，我有些興趣了，尤其是那魔界。看他們所謂魔神族的姑娘是不是命硬一點，經得起我的春心萌動。」

兩人聊的開心，最後是各自舉著一壇酒在灌酒。

「小子，我感到你靈力強大，不知道劍法怎麼樣？」段無涯有點昏了，「李太一稱劍聖，我不服啊，你刷幾招我看看。」

蘇恨歌更加是暈暈乎乎的，站起來說：「耍耍就耍耍，讓你心服口服。」

他拔出無心劍，一劍衝天，劍氣似乎牽動星辰。

「有點門道。」段無涯也站起來，「看仔細了，我跟你小子有緣，傳你暗劍。」

段無涯拔劍，一劍刺出，突然消失了，猛的，又從另一個方向突然冒出來了。

這就是暗劍，與人對敵，它可以出現在你任何的方位，防不勝防。

蘇恨歌非常好奇，那是怎麼做到的。段無涯跟他詳細解說了一遍。蘇恨歌開始練，前幾次方位沒搞准，撞了好幾次牆壁。

學劍，喝酒，逐漸已經天亮。

「這一杯，敬朝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