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第二十回

?弟子規有云:父母呼,應勿緩。父母命,行勿懶。父母教,須敬聽。父母責,須順承。冬則溫,夏則凊。晨則省,昏則定。出必告,反必面。

這賈府史氏當家,自詡為豪門勛貴之家,以上乃為人之根本也。由此,賈府對於晨昏定省有著明確的時辰要求。晨省:辰時一刻需到,然兩位兒媳伺候用膳。昏定:申時三刻,而後兩位兒媳伺候用完膳。那日史氏硬搶不成,厭煩兩位兒媳,又因女兒出閣在即,故一直憋屈著不發作,每日也只是匆匆幾句,不用兩人伺候。

如今已經到了臘月,年關已至,府邸上上下下事情多雜,故史氏又重新用起了王氏,依舊遠著梓莘不讓她插手府中事務。也是那史氏不解梓莘之心。對於這府邸之事,那梓莘是沒有半點興趣。她生性不愛攬事顯擺,加之對賈府那些爛事心有餘悸。事事皆不是一日形成,也不知道如今到底是何筆爛賬,她不想步上那鳳姐後塵。

這日天光還好,賈政午歇剛起,便聽得外頭有小丫頭來傳,說那史氏招見。他立即匆忙梳洗,攜王氏往那榮禧堂而去。

進了堂屋見史氏端坐上方,賈赦與梓莘坐在史氏下手,匆忙上前行禮。史氏瞧著自家小兒子,心中頗為感慨。這小兒子相貌也是不差的,只是如今這屋子裡的比較起來,竟然是落得下乘了,不免憐惜起來,揮了揮手,和藹笑道:

「政兒何須多禮,快入座吧。」

「謝母親賜坐。」賈政用標準姿勢行了禮,慢慢退到自己座位。王氏跟在他身邊一一照做,目光卻落在對面梓莘身上。

賈敏回門之後,兩人幾乎沒有打過照面。那梓莘彷彿能加會算一般,無論她何時來晨昏定省,總能避開不見。

有一日,她早早到了,就是為了等上一等,對著梓莘奚落一番,卻不想那李媽媽親自來告假。王氏窩著火無處發泄,倒是苦了身邊伺候的人。如今王氏瞧著梓莘面色極好,吟吟帶笑,雖低頭不語,但是依然一副絕色容顏,與她身邊的男人相得益彰。

王氏心中來氣,剛想開口,卻聽史氏悠悠笑道:

「政兒這幾日讀些什麼書?」

賈政連忙站起,恭恭敬敬的答道,「謝母親關心。兒子反覆念誦那四書五經,學那八股策論,只想著來年父親可以讓兒子下場一試。」

史氏點頭微笑,微笑揮了揮手,示意他坐下。賈政慢慢坐下臉上透著隱隱得意,繼續說道,

「母親,我想著下屆院試是必定要參加的。我三歲啟蒙,六歲入族學,過了年二十有一,切不可在蹉跎了。」

說著,賈政目光有意無意的掃向賈赦。賈赦卻渾不在意似的,低頭輕撫著自己袖口。

史氏不予置否,只是點頭笑道,「你有心了,此事還需與你父親好好商議。」

以她心思自家兒子早該下場了。若是如此,或許就能和那女婿一起中舉。可是賈代善卻不許賈政參加,似是不看好他似的。如今聽賈政提及,卻不好一口答應,也不想在大兒子面前下小兒子的面子。

賈政得了史氏肯定,臉上更是露出幾分難以自制的得意之色,瞧著賈赦目光有著些許肆無忌憚了。

梓莘自然覺察到了賈政目光,到底男女有別不好抬眼打量,卻也把賈政之舉凈收眼底,不免多了幾分好奇。想著不動聲色的把目光轉到賈赦身上,卻對上他滿懷笑意的眼神。四目相處,兩人心領神會。

「赦兒,你每日不著家似的,可在忙些什麼?」史氏轉開話題,關心起大兒子的起居來。

賈赦甩了甩衣袖站起,笑道,「幫著父親搭理一些外頭庶務。母親也知我是個不喜讀書的。」

史氏目光在屋內一掃,想要趁機教訓梓莘的話生生憋了回去。瞧著門帘掀起,鴛鴦低頭進來,臉上頓時大喜。

那鴛鴦低頭走向鸚哥,目光卻已室內掃過,待瞧見了鸚哥臉色得意之色,心卻反而安定了下來。待她在鸚哥身邊立定,史氏笑呵呵的指著兩人笑道,

「老大家的,老二家的,這鴛鴦,鸚哥你們都是相熟的。她們是我身邊最得力的。因我捨不得放了她們出去,倒也耽誤她們至今。

我最喜兩人的妥帖溫順……不然你們一人一個帶了回去,留在屋裡伺候。眼瞅著就要過年了,你們一個忙府里的,一個忙自個院里的。對著老大,老二難免有個疏忽。有了她們伺候,我也好放心呢。」

梓莘聞言抬頭掃過兩人,鴛鴦低著頭臉色平靜看不出喜怒。倒是那鸚哥雖也是低眉順目,卻隱隱可見她竭力抿著嘴,臉頰微紅,似是極高興的?梓莘擰眉看不明白。卻聽史氏又說,

「鸚哥本姓劉,鴛鴦姓周,如今你們帶了回去,再重新賜名吧。鸚哥就給了老大,鴛鴦穩妥老二家的,就予你了。」

梓莘眉毛微抬,目光轉向王氏只見她臉色慘白,死死的盯著鴛鴦的臉。再瞧那鴛鴦不喜不怒,看不出半天情緒,又想到了史氏剛所言,莫非這鴛鴦就是賈政日後的那位周姨娘?

不提幾位婦人心中各有千秋。先道那賈赦驚異的瞧著史氏,面色漸沉,卻不見他開口。那賈政急急忙忙站起,走到史氏面前,深深一揖,滿懷感激:

「謝母親賞賜。」

王氏瞧著賈政如此,藏在袖中的手捏緊了拳頭,指甲幾乎要嵌入肉中。再看賈赦不推辭也不接受,梓莘擰眉不知想些什麼,當下笑道,

「嫂子莫非不願接受母親賞賜?」

聞言,梓莘回神,嘴角上揚,剛想出言回擊,卻見一隻大手按住了自己的手。賈赦慢慢站起,只是對著史氏淡笑,「母親賜自然是不敢辭的。」

王氏當下大喜,臉上卻不露聲色,對著梓莘面露嘲諷之色。梓莘無奈,有種膝蓋隱隱作痛之感。

「既然如此我也乏了,現下你們就把人帶走吧。」史氏臉上露出厭倦之色,抬了抬手,「今日昏定就免了吧。回頭好好安頓她們要緊。」

聽得此話,賈赦拱手作揖,拉起梓莘抬腳就走。那鸚哥不覺快步跟上剛走到外頭。一個小丫頭已經抱著包袱等在那裡,鸚哥笑呵呵接過包袱塞了小丫頭幾枚銅錢,又快步跟了上去。

雖然賈赦從未正看瞧過她,鸚哥心中也是及歡喜的。想到那賴家的對自己的承諾,當下決定要好好答謝一番。沒走幾步,卻見前頭停下,賈赦淡道,

「今後你便叫啞兒吧。」

雅兒?鸚哥面露喜色,盈盈下拜,剛要說幾句感謝之詞卻聽梓莘嬌嗔道,

「夫君,一個姑娘家的,怎好用那個字。叫個花兒,草兒的,也比啞子的啞這字強啊。」

啞兒?鸚哥不是愚笨之人,自然聽出了賈赦話中有話。她微抬頭,來不及說些什麼,卻瞧見賈赦對著梓莘微笑,無比溫柔的吐出幾字,「為夫喜歡。」

「謝大爺賜名。」

改名為啞兒的鸚哥,立即識時務的低頭謝恩。

她低著頭,這個角度正好瞧見跟王氏而走的鴛鴦,心中不覺隱隱有些不安起來。

鴛鴦跟在王氏身後,心中冷笑,這史氏果然面慈心冷,手段極其毒辣。不過……她偷偷瞧了一眼賈政背影,卻不想正正遇對上了賈政目光。她立即像那受了驚的兔子,把目光移開。

賈政見了,心下一挑,不知為何居然覺得血脈有些沸騰。壓下心中所想,他一臉正色先王氏半步走在前頭。王氏牙根緊要,卻又無可奈何。

待回到院中,王氏立即命人布置了西廂房,又讓周瑞家的找了兩個不記名小丫頭,讓以後伺候著鴛鴦。

最後,王氏又拿出二兩銀子,命小廚房備了一桌酒席。賈政歡歡喜喜的又當新郎,見鴛鴦柔美溫順,心中更加喜歡了幾分。沒過幾日,賈政趕著上了衙門下了聘妾文書,鴛鴦終究名正言順起來。因鴛鴦娘家姓周,從此人稱周姨娘。

這頭啞兒回到了擎蒼院,由著丫頭帶著來到西側耳房。這裡一排隔成了七八間,小丫頭指著其中一間微笑,

「啞兒姐姐如今先住這兒。先頭幾位姐姐都是住在這裡的。大奶奶平日由幾位媽媽還有大奶奶帶來的幾位姐姐伺候,不需要勞煩姐姐的。姐姐安心住著。」

小丫頭的話音剛落,那便見幾扇房門同時開啟,裡頭走出六個娉婷女子,其中居然還有個老熟人。那人見到啞兒也是一愣,隨即展顏。啞兒只覺得背後涼颼颼的,轉身就想逃跑。

空間內,賈赦牽著梓莘走在山間小道,吸著濃郁的靈氣,緊繃的心終究放下不少,卻聽梓莘調侃的聲音傳來,

「恩侯,我瞧著擎蒼院內似是不夠住了。西側耳放怕是如今已經塞滿了。」

賈赦轉頭看著梓莘,臉上露出苦澀。梓莘微驚,上前攬住了他腰。賈赦伸手擁住了梓莘,淡淡而笑,

「那六個是從我與你定親開始,那位陸陸續續賞進來的。我如今的這位母親與我,倒是疼愛有加了。」

梓莘瞭然,把臉埋入賈赦懷中。似乎,無論哪個世界中的史氏對於賈赦這位長子,均是無甚真心的。

是夜,啞兒滿心期待,卻不見賈赦上門,心中自是把梓莘罵上了千百遍。當下決定第二日要在史氏跟前告上一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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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歪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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