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如非戰死，戍邊無期
啟吟與大仙站在斷裂的巨大藤蔓上，半天沒回過神來。
他只覺得魚淵樓與神頭谷淵源太深，所謂的幕後大掌柜，只怕不是什麼尋常人物。
至於琴袖的身份，他有無限的疑慮，也暗自慶幸留著地靈在她身邊真是一招妙棋。
反倒是雲狐大仙率先打破沉默，說道：「下次你若是想要超度幽靈進入輪迴，最好不要用這種方式。」
「是不是有什麼不妥？」啟吟好奇道。
他盯著雲狐大仙反覆看，直看得大仙不耐煩了，才悻悻收回目光。
啟吟心想，雲狐大仙應該不太喜歡人族才對，此番能夠救我一命是多虧聿西的天大面子，不應該理睬我和琴鬼太多才對，總好像有些過度熱心腸了。
雲狐冷哼一聲，自然知道他在想什麼，不過不以為意。
「你也知道輪迴需入地獄，更需要經過塵中王的身軀，前後一共需要通過三座神台才能投胎轉世。你適才度那個亡魂入地府，便算是跳過了第一台，往後她需要在第二台前徘徊不知多少年才有機會輪迴。」
它輕嘆一聲，顯然琴鬼在此困居千年，在無限壽命的大仙看來也殊為不易，甚至還有一絲憐憫。
啟吟聞言面色微微一變，「大仙的意思是說，我讓她跳過第一台，使得她輪迴路上缺失一環，要比其他亡魂多受磨難才有可能投胎？」
雪白巨狐點點頭，對著峽谷稍顯渾濁的空氣輕嗅幾下，找准一個方位后領著啟吟去追擊顏可之。
一人一狐在小峽谷出口商討了很久，在雲狐大仙古怪的目光中，啟吟竟然如願以償由它馱著，翻身上背悠哉前行。
「哪真有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的說法，行靈你應該見過不少吧？以他們的造化，從入地獄開始沒有個百八十年，絕不可能通過第二神台。」
啟吟聞言暗自點頭，這大概也是津庇盧人族獸族都珍視己身性命的原因。
而且他也知道，大仙所說的第二神台，便是神器穿與兩方黑匣所鎮守的陽隱台，鐵勾能夠輕易地操縱一眾行靈，自然也能讓他們灰飛煙滅如同殘魄那樣飛解，想要從一柄捉摸不定的神器下安然通過陽隱台，自然需要付出極大代價和許多時間。
更何況還有人人恐懼的三王在幕後把守三台。
「我大概也猜得到，死後萬般皆空，想要再搏得一世少不得實力和運氣。大多數人死後成了行靈，因為太過低級想要順利輪迴並不容易。而那些惡靈為非作歹更是要被三王懲戒制裁，幾乎不可能輪迴，大多是逗留在陽隱台前為禍地府。可是以琴鬼身前的修為和行事手段，過估龍台投胎應該不難才是？」
啟吟摸了摸大仙滑膩柔軟的皮毛，也懶得細想它為何願意被人騎在背上，全神思索它先前的話許久依舊是不得要領。
他以為，要經過塵中王的身軀才能到達估龍台，而後跳出地獄轉生為人，過程中雖然有千難萬險，但以阿修羅的魂魄強度，爬過去的時間應該不會太久。
大仙冷哼一聲抖了抖身子，腳下騰雲不斷在山中澗底跳躍，往三百裡外分身消散的地方追去。
即便它出身於神頭谷，此間絕大多數地域它也從未去過，不得不小心一些。
它一邊警戒周圍一邊說道：「三魂你總該知道吧？不管是誰，到了地獄之後三魂便會直接消散，化為隨陽波的陰氣，只剩下一道靈魂本源。經過三台後才能補充新生的三魂，藉此轉世為人。通過第一神台壺龍台時，在三魂消失的瞬間會被三王賜予地魂，不然待在地獄需要損耗魂力或者……念力。通過陽隱台後，可以得到天魂，也就是渾玉匣裡頭的珍珠，才有資格爬上塵中王連通地獄和津庇盧的身軀。最後耗費幾百年幾千年的時間，說不定就能爬過他的身軀到達估龍台，便能夠被空明賜予最後的人魂，三魂重聚便能投入新生胎體中，完成輪迴。」
啟吟連忙問：「原來這就是三魂？可是空明不是死了嗎，怎麼繼續賜予人魂呢？」
大仙啐了一口，語氣中滿是不忿，「你現在不還說著空明神的名諱嗎，所以他絕不可能會真的死了。」
它頓了頓又道：「至於那位樹都來的女修羅被你喚出來隨陽波帶走，直接就去到壺龍台與陽隱台之間，沒有地魂的她指不定什麼時候魂力耗光就直接飛解了，當然不建議你這樣度人。」
「那些魂魄一入地獄，不管有沒有經過第一台，三魂一定會化為隨陽波，你問再多她反正也是凶多吉少了。哎別撓我，小心本仙把你甩下去。」
啟吟聽罷心中很是不安，琴鬼懇求自己度她輪迴，沒想到卻是這樣的結果，以她即將飛解的魂力強度，基本熬不到通過陽隱台的時候。
「她本就是幽靈，違背生死法則苟活於人世，基本是不可能再入輪迴的。匣子願意為你破例一次已是那琴鬼千年修來的福報，她在地獄里會感謝你的。」雲狐竟然安慰道。
「如此也好……不過應該感謝的是渾玉匣，沒有它我可沒有能力引動隨陽波。」啟吟摸著雲狐的後背，頗有些感激大仙為自己解惑。
他本想要取出渾玉匣，細細看一下那些被他當做珍珠看待的天魂。不過被大仙瞪了一眼才想起他人碰到神器後會被反噬，連忙在大仙的殺氣下轉移話題。
「話說大仙，怎麼突然這般……不辭辛勞？」他嘿嘿笑道，玉饕餮不揍他，啟吟已是感恩戴德，何況現在竟然當起了知心大哥，一路上都是大仙在主動說話為他解惑，讓他不勝惶恐。
雲狐聞言腳下一頓，突然反問道：「你的左眼真的是射魄？我是獸族仙，沒有用念力仔細感知你的話，基本不會發覺你有神眼這種東西。」
它說起神眼時擔心自己說錯什麼，竟然有一絲緊張，連忙補充道：「聿西小子說的，光靠猜沒人知道你的眼睛會是射魄，特別是太陰和射魄本是一點關係都沒有的，倒是渾玉匣與你眼睛有千絲萬縷的聯繫，猜也猜不到。」
啟吟雖然驚詫於大仙的神態，但並沒有太放在心裡，畢竟雲狐是他唯一接觸過的獸族仙，可能天生就是這麼古怪。
但他轉念想到，自己得知這個名字並不是靠月芒而是依靠通覺陣，或許是頌空明導致。
而自己找上門來的渾玉匣或許正是知道自己眼睛的緣故，才會屢次三番對他尤為關照。
聿西先前也說空明有八眼，與射魄傳來的神鬼之音基本一致，而且看樣子聿西也是神眼的擁有者，他告知雲狐大仙確實無不妥。
啟吟旋即問道：「聿西應該也有神眼，不過他看得出我的底細，我卻沒發覺他有什麼不同，難道大仙是因此才對他青睞有加？」
「他的眼睛叫作洞虛，唯一的用處就是洞穿真偽，能夠看破你的底細很正常。不過本仙只是喜歡萬化池才和雷方家關係不錯，包括你在內很多人都知道，狐狸喜歡在萬化池裡修行。」
大仙有些無奈，到了它這個程度，想要有所進境，幾乎只能依靠各種秘寶了。
「本仙聽說你有射魄后大概猜到你的身份是誰，不免有些唏噓，按道理你和太陰沒有關係才對，更不會是水屬性……不過本仙遇見你也算是倒大霉了，難怪成神法會隨著神器一起出世，原來是感應到射魄的氣息。既然和你有關，那這成神法我也知道是四本中的哪一本了，本仙得到了也沒用，辛苦跑這一趟只怕是白費勁了。」
啟吟聞言不解，「大仙是說，那神器和成神法，跟我的射魄有關聯，怎會對大仙沒用呢？」
玉饕餮猶豫了好一會兒，終究是不敢泄露那個層面的秘密，「之前你們兩個小子在鴛鴦樓說的話真當本仙沒聽到？我只是懶得理睬罷了。天地四法里的十步登天法被無音王斷了後路，已經沒有吸引力了。只有神頭谷這本萬年前就出現過的為眾王所知，而且所謂的成神可是取代空明神！現在看似風平浪靜，到時候爭奪起來只怕毀滅整座南陸都不足為奇。我一開始不知道是射魄所關聯的成神法，才聯合雷方家想要奪得，現在猜到了實情，只怕神頭谷更加不好闖了。」
啟吟聞言一驚，全身都是冷汗。
雲狐大仙的實力雖然無敵於人世，但它在仙王里其實屬於較弱的，而連它都知道射魄與神器、成神法的關聯，那麼相當於王者的天經仙會不知道？
啟吟不自覺已是后怕，看來這尾魚龍沒有親自出手，是因為成神法是天底下最燙手的山芋，連它都不敢觸及。只能暗中布局，將整個大陸的風波都吸引到啟吟自己身上來。
「與白龍王、逸水龍王有關的白龍井，還有天經仙與神頭谷盤踞的獸族，原來是為了萬年前出現過的成神法，怪不得天經仙會高興成那樣……這等無敵強者本不該出現在力量層次極其低的南陸，難道是在等射魄的出世？」
啟吟心中驚問不斷，連忙向雲狐大仙道：「大仙，射魄到底是什麼來頭？」
雲狐糾結許久，依舊擔心遭天譴，更擔心被其他仙王抹殺。
但想到啟吟和自己的一絲緣分，它最終還是提醒了一句：「你只要知道，修鍊這本成神法的前提就是得到你的小命，就算最後成神法落到你的手裡，你即便不死也會讓你後悔終生。而這射魄，是空明神眼中，可以無限次輪迴的神器。」
它悠悠道：「你一個凡人，強大到萬年前那個程度，不也墮入輪迴嗎？遑論你現在只是星門境，來了神頭谷只是讓那些人能以最快的速度修成成神法而已。」
玉饕餮想了想又嘿嘿笑道：「無音王說你會死四次，你信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