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心鎖太陰，感念通覺
綠光組成的海洋倏忽縮小，全部聚集到啟吟手腕上，化作凝實如水的碧綠念力團，而後被軟甲下的收錄陣完全吸收。
「什麼？」
骸骨見狀直接愣住，不敢相信這招足以擊傷大仙的念術被舉重若輕的瓦解，怔在原地許久沒有動彈。
而啟吟也是疑惑不解，本來他的太和原音圖被強行破解，心灰意冷之下祈禱著投胎的時候不要遇見塵中王。
接下來很長時間內他施展的頌神術不僅會毀傷他的喉嚨，而且對那架寶器琴一丁點作用也沒有，本以為堂堂啟大少會折沒在區區鬼物手裡，沒想到運氣終究眷顧著自己。
他驚喜交加輕輕一抹收錄陣，從中取出那個念力氣息龐大到接近爆炸的奇物，有些發懵。
看著綠光熒熒的鐵石，啟吟這才想起這塊來自藍魚水池的寶器碎片極有可能與無音王有關，其能使得木獸復活，幾乎與空明的生機相連，禁不住慶幸從符夜那裡借來了這塊石頭。
感受著其上澎湃的生機，啟吟心中狂熱不已，幾乎可以斷定這就是無音王的寶物，現在整株藤蔓的生機凝結於鐵石中，自己擁有了它就等同於擁有了起死回生的可怕能力。
骸骨則是死死盯著這塊鐵石，若他有肺的話此時已經氣炸。
「好，好得很！沒想到小小星門境儘是給我不斷的驚喜，把那塊石頭交出來，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他猩紅的兩點厲芒里閃過恐懼與貪婪，單手放在琴上佯裝施展招式。
不過他內心卻是暗暗發苦，青蒲園的生機所形成的念術本來可以收回繼續利用，沒想到被一枚不起眼的鐵石攝走，導致現在整個青蒲園具象界正在瓦解中，根本無法渡生機給這具軀體。
而寶器琴需要主人的生機才能使用，是天底下最接近神器的寶器之一，即便今日沒有殺死啟吟，啟吟聽過琴聲也已經活不久了。
但他自己失去了生機補給，也一樣活不過今日。
「這就是你最強的招式？連我一個星門境都殺不起，何談交易。現在你解放了整個青蒲園的生機，大概也活不長了，更沒有資格跟我討要東西。」
啟吟嘴上說得輕巧，卻也擔憂這骸骨的琴聲殺人於無形，眼前的骸骨表現出的驚疑不定，被鐵石震懾住不知是真是假，啟吟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鐵石雖然神奇，能夠吸取和增強木獸的生機，卻無法直接對骸骨阿修羅造成任何威脅，就連具體的一段藤蔓攻擊都無法為啟吟防下，狐假虎威尚可，他必須先聲奪人出奇制勝。
於是面色不變，索性將青光氤氳的無名鐵石放在赤練鎖里，懸於脖頸下，而後更是揭開匣蓋，他以睥睨之勢冷視著骸骨，隱隱有動用神器的趨勢。
骸骨見狀有些發怵，擔憂啟吟能夠繼續使用那枚鐵石。
鐵石瞬間瓦解他這具軀體擁有的最強念術，讓他不得不防。
而渾玉匣的恐怖氣息對於鬼物的壓制不下於明都仙王，他想要奪舍啟吟都無法做到。
啟吟見他肝膽俱裂只能繼續演下去，他表面上冷笑連連但後背已是濕透，好在被赤練鎖牢牢掩蓋，而他知道必須繼續震懾此獠，順勢取出今日一戰的制勝關鍵——長弓和西天神箭頭。
「敬酒不吃吃罰酒，看來我這個木屬性的宿主手段還是不夠狠辣啊……」骸骨盯著啟吟，無法從他有些稚氣的臉上捕捉一絲異樣，但鬼物終究是心狠手辣之輩，更因為肉身幾近腐朽，只能鋌而走險。
他枯坐原地骷髏中血芒猛一微縮，原本流轉周身的青色念力猛然收回體內，被漆黑的霧氣取代，讓得啟吟驚詫不已。
雖然兩人相距十數丈，但那黑蛇般遊走的念力仍是給他一陣惡寒，五覺傳來的感知，分明告訴他這和魚淵樓上的陰氣一模一樣。
「有兩種念力又怎樣，你侵佔這具骸骨后依舊不是統御雙重念力的大仙，想要用陰氣對付我，我看你是白日做夢。」啟吟嗤笑一聲，努力學聿西那種目空一切的謔笑，不過那具骸骨無動於衷，言語好似不起作用。
如今啟吟得到的信息已經足夠消滅這具骸骨里的怪物，若不是無法使用頌神術，早送他見鬼去了，不必在這裡裝模作樣。
原先顏可之將之轟碎半邊身子也沒能將之擊殺，啟吟便已斷定藏在其中的鬼物不懼怕形骸的毀滅，再聯繫幽靈的傳音，能夠擊殺他大抵只有消滅這具骸骨殘存的生機了。
強者死後生機留存，而有可能形成幽靈，而有青蒲園的補給，這具軀體的生機也從未斷絕，才給了鬼物可乘之機。
或許不等啟吟動手，無法得到青蒲園生機補充的骸骨很快就很腐朽消亡，但啟吟等不起。
只要骸骨趕在形體崩解之前奪得鐵石，他不僅能夠繼續保持身形萬年不朽，而且不必受到青蒲園的鉗制，能夠從容離開這裡禍亂人間。
思及此處，啟吟更覺得必須在此地結束一切，於是不再廢話，在那具骸骨撥動心弦時直接催動了射魄眼。
霎時間一道陰寒濃郁遠超屍骸身上氣息百倍的太陰念力由天而降，骸骨一驚指下大亂，險些將古琴從膝上推開。
「現在是申時，竟然還有這麼濃郁的太陰陰氣？」骸骨下巴險些驚掉，忙不迭一托，顫顫巍巍道。
而啟吟卻是暗中驚奇，純凈獨特的太陰念力里不知何時蘊含著隨陽波的陰森氣息，使得啟吟得到的太陰念力不再是蒼白之色，而是混雜著縷縷漆黑遊絲，引得渾玉匣顫動不已十分亢奮。
雖然施展起來有些古怪，但借給啟吟狐假虎威也足夠了，無論水族還是鬼物陰物，只要修鍊念力都需要依靠太陰來凝結陰丹，才有可能晉階四通境界，而這也是獸類與人族修鍊體系最大的不同。
因此它們都懾服於太陰，天生被這最強的陰氣所克制，而論陰氣的強弱，螢火之光怎比皓月。
啟吟用過叩門聲后，所剩餘的念力無法施展更多的念術，只能借用太陰念力來做掩飾。
但唯一的辦法他已經瞭然於心。
「有一點我很不解，太陰念力和你的暗屬性念力，為何有這麼大的不同？而且我遇過一個叫做蓬君的阿修羅，他的念力與太陰和你都不相同，這是為何？」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盈滿慘白月光的右手攥緊西天神賜予的箭頭，默默沉心感應著西天神潛伏在他體內不斷改造他軀體的那股奇特能量。
他的喉嚨受創太深，如果再次施展太和原音圖，恐怕很長時間裡都無法繼續使用唱法，機會只有一次，啟吟必須把握好。
骸骨本就心裡沒底，屢次三番被震懾后更是禁不住怔神了好一會兒，遲遲沒有動作，顯然是投鼠忌器。
「如果我繼續使用木屬性念術，恐怕會被那枚古怪的鐵石吸收，一點用處也沒有。但用自己的念力與太陰陰氣對碰，只怕會暴露身份，到時候白龍井……」
他猶豫不決嘀咕道，許久才對啟吟說：「低賤的人族修行得來的念力自然無法比擬我等醇正陰氣，莫說是阿修羅，就算是王也無法在念力上壓過我們一頭。」
他一邊說著一邊與啟吟對視，想要從啟吟勝券在握的神態中識破一絲漏洞，才敢藉機發難。
啟吟也是狐疑地盯著這位突然話多起來的怪物，心中卻是冷笑，一邊用五覺感應身軀里的力量，一邊用機鋒與之交手，誰也沒有在氣勢上輸給對方，髒話不斷。
他心知此獠已經沒有十足把握能夠將自己擊殺，所以施行緩兵之計，而啟吟正需要時間來得到西天神的響應。
兩人眉來眼去對峙許久，倏忽一瞬他心弦一顫，終於發現西天神的死氣念力柱在改造自己身軀時，埋藏在他身軀中的一記暗招。
那是一段死氣，一段藏在啟吟右臂中沒有被西天神收回的死氣！
光暗相對陰陽互轉，死氣與生機亦是一正一反。幽靈讓啟吟將之從寶座上剝離，目的就是截斷青蒲園源源不斷補給到她身軀中的生機，如今等不及這具身軀自我消亡，啟吟能夠動用的便是西天神給予的死氣。
不過他心裡其實有些遺憾。
輪迴萬載生於此，啟吟真正所要做的不是走前人給他鋪開的路，而是謹遵空明的教誨，找回神名的同時改變空明無法改變的命運。而他隨著前人，特別是能夠主宰一切的西天神的腳步，無疑是重蹈覆轍。
他猜想西天神的意志是空明的衍生，被削弱了九成的這位「小空明」更是無法完成空明的遺命，而這也是他拒絕神器穿的深層原因。
但險境之下他無處施為，既然有這樣可怕的念術成為了自己的手段，啟吟自然曉得不用白不用和不得已而為之。
「活水盡東逝，唯留一潭秋。若問何所用，佛事為人休。」他突然掐斷自己對骸骨嘲諷的話語，瞬間換成一句唱詞。
滾滾太陰念力的掩護下，他喉間的太和原音圖並沒暴露，而那隻鬼物膽小如鼠，壓根沒有繼續耗費生機施展琴聲干擾，暗暗積蓄的念術也不及啟吟的話語速度快。
這句頌神唱詞引動啟吟右臂中的西天死氣，以極快的速度直接鑽進啟吟早就拉開的架勢中，那個已經催動起來的白鵠叼弓陣圖裡。
陣圖剎那流轉，將這段死氣分毫不剩全部注入他三指捻住的碩大箭頭中。
始料不及的是，這段死氣從陣圖中竄出后並沒有推動箭頭，而是徑自凝實成為箭桿，恰恰接在箭頭尾部，形成一支四尺四的無羽大箭，搭在長弓上。
箭中最精巧的沒羽箭竟有四尺余長，啟吟也是驚詫連連。
但不等他細細端詳，白鵠叼弓猛然發力，將之直射出去，而勾指向懸亦是全力押弓，死氣沒羽箭在啟吟箭術施展到極致下射出，十數丈距離外盤在坐地上的骸骨斷然躲閃不及。
骸骨哪裡曉得西天神的威嚴，更感應不出箭頭是一件不起眼的神器，他的軀體即將腐朽根本無法躲閃，雖然震驚於這一箭宛如九天飛電，但不屑之餘只堪堪將手掌中積蓄到一半的念術打出。
「去死吧！」
一道黑色氣柱從他手心激射而出，飛在空中幾乎吞沒了所有的光亮，除了啟吟身上的太陰幽光，殘破不堪的平台上驟然一暗如同永夜降臨，赫然是阿修羅巔峰才能施展的五級念術！
啟吟從未見識過五級念術，只聽聞這種念術完全能夠重創身軀堅不可摧的大仙，驟然發難的雙方來不及看清彼此招式對撞，卻見更快的一道藍色光芒從平台下射上天際，而光芒中有一人，正是顏可之。
「莫道吾心畏光電，八紘相返自相連！」顏可之不適時的出現在二人頭頂，顯然是掉落到藤蔓外並沒有摔死，而是蟄伏起來。
而他融合在這招極快的追擊念術中，驟然發難偷襲向一招既出新力未生的啟吟和骸骨鬼物，當空斬出一道橫縱百丈的凌厲劍光，囊括兩人絞殺向他們脆弱的身軀，勢可裂地崩天。
劍光、死氣箭、黑色氣柱既出，黃色黑色赤藍色的念力同一時刻閃現威能，訇然爆發出異彩神光，淹沒整座低矮的峽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