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逃生之路挹江門2

城裡不時有炮彈落下，東一發西一發沒個準頭，有時相隔不過幾十米，有時能離著幾條街。日本人這麼做倒不是想打擊什麼目標，純粹是為了讓城內守軍和老百姓睡不安身。

剛才去挹江門的路上看到了一個挺大的商場，司機說那是中央商場，去年年頭（1936年1月12日）才開業。裡頭大大小小的攤位有一百五六十家，除去日用百貨，還有餐館、茶座和銀行。一到周末，比夫子廟還要熱鬧。

趙誠突然想了起來，小時候父母也帶自己去過。不是一般的擁擠，那人多的，連喘氣都費勁。

原本以為那裡是解放以後新建的，沒想到是民國時的「古迹」，趙誠頓時有了主意！他借口車子有點小問題，半道上把車脫離了車隊。後車的司機很熱心，連說帶比劃給指明了去修理廠的路。

南京城不大，不一會車就到了中央商場，悄悄把車藏在後門的巷子里，趙誠順著電線杆就爬進了商場。

兵荒馬亂的不太平，商場裡面住著好幾個守夜的人，一聽到動靜就跑了過來。

不過，當他們看見「小毛賊」居然是個丘八、身上還背著槍，沒等趙誠做出反應，幾個人立刻做了鳥獸散。

黑燈瞎火的，沒有個指路的可不行，趙誠用南京話喊道：「有領頭的沒有？我不是歹人，隊伍上守城缺點東西。我保證不少你們的錢。」

一個戴眼鏡的人戰戰兢兢的站了出來：「我是領班，長官殺鬼子辛苦，不收錢，需要什麼自己拿。」

趙誠無奈的搖搖頭，徑直從口袋數出300塊法幣遞了過去：「押金先給你，一刻兒（一會）多退少補。」

可是對方就是不相信，幾個人里沒一個敢伸手借錢的。趙誠懶得浪費口水，直接掏槍逼著那個領班把錢裝進了口袋。

一看這個架勢，幾個值夜的頓時明白了，位兵大爺是真是來買東西的，只不過從沒見過這麼付賬的。

那領班在商場里負責處理黑白兩道的雜事，因為膽子夠大，被老闆留下來善後，一看趙誠真沒打算殺人上東西，倒也光棍：「鄙人李金寶，看這事鬧的，長官需要什麼，說話就是。」

趙誠也不廢話：「15丈的繩子，要結實一點的，剪刀，游泳圈，肉罐頭，大號的雙肩背包和飯盒，打火機、手錶、自行車。再來兩套秋衣，兩雙膠底鞋。」

「長官這是要出城？」李金寶笑了笑問：「您的意思是，這南京城守不住了？」

趙誠盯著他道：「歷朝歷代，紫金山一丟南京就得丟。聽你的口音也是南京人，不會不知道這個道理。」

李金寶沒接話茬，自顧自的說道：「當兵的應該戰到最後一刻，丟下老百姓給日本人算什麼？」

話是實話，可聽到耳朵里忒不舒服了。就這麼一愣神的功夫，對方猛地從腰裡抽出手槍頂在了趙誠頭上。

老趙的反應也不慢，手裡的擼子直戳對方的胸口。剛才把盒子炮收回槍套的時候，他就把花口擼子握在了手裡，倒不是刻意提防什麼，只因為盒子炮太大使著不舒服。

李金寶是見過大陣仗的，但沒想到這麼個小軍官身上會有兩把槍，一時間，雙方僵持不下，誰都不敢亂動。

幾分鐘后，趙誠先收了槍：「想開槍就開，別耽誤老子找東西。打仗之前沒疏散老百姓是衛戍司令部的過錯，仗打成這麼個架勢是老子個大頭兵的錯么。日本人在蘇州、無錫、常州都屠城了。我想打鬼子，可我也想活著看到鬼子被打走的那一天。」

「你要逃就逃，何必講這麼多大道理。「李金寶苦笑一聲，也把槍收進了腰裡，亮起手電筒在前面帶路：「大部分東西體育商店裡都有，自己取吧！」

借著光亮，趙誠從櫃檯里也取出一個手電筒：「你當過兵？」

對方點點頭，依舊在前頭帶著路。

趙誠一面給手電筒裝電池一邊說道：「不想當漢奸就想辦法去江北吧，一旦破城，肯定有大批當兵的脫軍裝混進老百姓里，按照鬼子的習慣，不把他們全殺掉是不會放心的。」

「洋人在南陰陽營那頭搞了安全區的.......」說這個話的時候李金寶自己都有點底氣不足。

「美國佬的炮艦，蕪湖的德和輪，英國人的大使，日本飛機都是照炸不誤，英美需要日本人牽制蘇聯人，再說了，歐洲又快開戰啦，誰他媽還會管的上中國人的死活。甲午年日本人在旅順口屠城，現在又在蘇錫常和上海搞大屠殺，不想死就一起走吧！」趙誠勸到。

李金寶絕望了：「可這商場怎麼辦怎麼辦，這些貨物怎麼辦？」

趙誠嘆了口氣：「城破以後日本必然搶劫，我給你的法幣就是從鬼子身上找到的。商場里的東西要麼燒掉，要麼想辦法處理掉，比如捐給安全區，好歹也是用在中國人身上的。」

商場里進口商品很多，從香煙、口紅、絲襪、香水，到手錶、自行車、照相機，都有外國貨，趙誠東翻西找忙活個不停，臨時在購物單上又加了輛自行車和幾條備用車胎，然後順手又拿過部照相機來。這是國難，總得讓後世的人知道南京城裡發生了什麼。

聽說要破城在即，幾個守夜人紛紛請辭。李一根煙抽完，李金寶終於下定了決心：「都走吧，商場里的東西隨便拿，就算是發給大夥的遣散費，反正不能留給日本人。」

眾人有樣學樣，跟著趙誠挑起了逃難的東西。商場唯一不用擔心的地方就是藥房，南京戒嚴之前藥店就被老百姓搶購一空，藥品賣到了天價，就算一包紗布都得法幣五毛錢。

在庫房先找東西的時候，趙誠很意外的發現了救命的寶貝，居然有兩件美國產的橡皮充氣船。剛才在挹江門和人吹牛的時候聽他們提過：「前一陣子城防司令部部下關碼頭銷毀船隻，有幾條外國橡皮船被燒的濃煙直冒，氣味異常難聞（史實）」。

沒想到這裡也有，趙誠激動的直搓手。冬天的長江水能凍死人，就算有救生圈，能游過長江的也是少數，看來自己這條命是保住啦！

充氣橡皮船有二十來斤，趙誠一件、李金寶一件。他是地頭蛇，很快就收拾了需要的東西，戀戀不捨的在商場里看了大半天，最後還是的騎車走了。

當趙誠還在瘋狂採購的時候，衛戍司令部的參謀們正在連夜加班。凌晨2點，唐司令突然召集參謀們制定撤退計劃。而且這個撤退計劃也並沒有保密，當時全軍可能撤退情報開始通過電話下達守軍各高級軍官中，師長旅長一級大都得到了消息，而團長營長等消息比較靈通的也知道了。

歷史又發生了小改變，212團偷偷的把城門裡的沙袋往外搬了一部分,留了一條四人寬的通道。除去必要的哨位，36師把城內的部隊以調防的名義開到了城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