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逃生路上挹江門1

挹江門在南京城西北方向，是通往中山碼頭最近的撤退通道，出城門不到一公里就是長江。

前世趙誠沒少來這裡，看著高高城牆，他非常想念後世被無數上班族吐槽的長江大橋，要不，有條江底隧道也成啊！

負責把守挹江門城門的是宋希濂36師106旅的212團，團長顧葆裕。1933年9月，在87師和88師各調出兩個補充團，在此基礎上組建了36師。淞滬會戰爆發，36師從西安千里馳援。17日，猛攻天寶路一帶。20日，一舉攻入匯山碼頭，迫日軍敗退回軍艦，轟動世界。

後來在虹口、楊樹浦一帶，36師和日軍多次展開白刃戰，戰果頗豐，傷亡更慘。除去重傷號，全師攏共還有三千多人，比87師還慘些。

11月22日，宋希濂率殘部抵達南京，隨即被軍事委員會通知留下來參加南京保衛戰。

委員長還算厚道，劃了整整四個補充團來，讓宋希濂鬱悶的是，其中大部分新兵甚至還從未摸過槍。

大戰在即，衛戍司令部把防守南京後路和充當督戰隊的任務交給了36師。這是委員長的信任、是組織的關懷、是老天爺給36師弟兄們留的生路，老宋趕緊布置防務，督促下面抓緊訓練。

唐生智命令把所有的渡輪和船隻都調往長江上游地區，並禁止任何部隊從下關渡江北撤，只留下幾條小火輪和三百多條民船用作軍事運輸。長江北岸，胡宗南的第1軍在浦口架起了機關槍，南岸是78軍36師，一南一北，把守著南京城通往江北的大動脈。

12月9日，日軍要求南京守軍體面的投降。作為回答，唐生智下了對逃兵的格殺令，唐老闆一家老小都在南京城裡。鬼子轟炸的時候，他們院子里也挨了一顆，好在家裡人都在防空洞里，只有寵物狗被炸的血肉橫飛。

當兵的都是粗人，這道命令傳達到城門執勤士兵那裡就兩句話：「上峰有令，哪個孬種想逃過長江，統統槍斃。」

和其他所有城門一樣，挹江門的城門洞里塞滿了沙袋，只留下了一條狹窄的過人通道。

傷員們在警戒線外下了車，人多道窄，城門洞前的隊伍排出去好長。

趙誠陪著葉營長等著通過城門，因為還要要驗傷，怕有人冒充傷兵或是自傷混出城，所以隊伍前進的就更慢了。

葉營長咂咂嘴:「不好辦哪，內傷的和自傷的根本過不去，聽說要不是桂老總請示委員長，連輕傷號都不準出城。真要撤退，別走城門，這幾十萬人擠在這裡誰都出不去，得弄根繩子順著城頭爬下去。」

趙誠心裡一暖:「放心吧，我命大。找不著船，弄個澡盆子我也能劃過去。」

兩人正說著，迎面走來一個上尉，看胸牌是36師212團的。葉營長偷偷超趙誠使了個眼色，兩人一起朝對方敬了個禮，老葉是代理營長，職務是零時的，所以還掛的是中尉副連長。

那上尉檢查完兩人的證件，又檢查了老葉的傷兵證明，面無表情的問趙誠：「你也準備過江？」

趙誠打了個立正：「報告長官，我就破了點皮，用不著過江。我們營大幾百號人，現在都就剩下這幾個弟兄啦，所以過來送送。」

看著對方對趙誠的證件有疑問，老葉連忙解釋道：「今天剛提拔的，下午在光華門白刃戰，他一連用刺刀挑死了六個鬼子，其中還有一個鬼子少尉，後來活捉過一個曹長。這小子是上海的大學生從軍的，我們桂總長親自越級提了少尉排長。」

上尉一愣，臉上明顯緩和多了，隊伍上對能打好漢還是很敬重的：「得罪了，打了這麼久，活捉鬼子可不多見。小老弟練過武？」

趙誠謙虛了一下：「練過幾年散手和詠春，都是皮毛，抓的鬼子是運氣，長官過獎了。」趙誠很狗腿的塞了包香煙和鬼子的打火機過去：「一會我們營弟兄上船的時候，還請長官多照應，小弟叫趙誠。長官貴姓啊？」那上尉也不客氣，直接把東西放進褲兜里：「我姓嚴，嚴俊，都是自己兄弟，好說好說。」看隊伍還長，老葉給大家散了支煙，聊著聊著大家熟絡起來，嚴上尉聽說他們沒吃東西，還讓人給拿來了水和饅頭。

老葉問嚴上尉說：「怎麼就留這麼點寬，我們在光華門就是這麼吃了大虧，裡面的增援出不來，外面的傷兵進不去。我們一個營，開戰前有小400個弟兄，一天就剩下40個傷號，87師也丟了大半個團。上峰氣要殺人。」

嚴上尉聽的一愣：「這不是上面命令要堵的嗎，團里還有命令卡呢。」

「是上峰讓你堵的，到時候讓你五分鐘之內清乾淨，不然軍法從事，你受的了嗎？」

老葉的話讓嚴上尉愣住了，出了事，上峰找替罪羊的時候，只要加一句「不殺不足以平民憤」就可以了。

「老哥有什麼高招？」嚴上尉有點發慌。

趙誠以前聽說挹江門大撤退的時候出過大混亂，守軍沒有收到撤退命令，和其他撤退部隊交火時打死了不少人，後來因為城門被沙包堵住又擠死不少，據說挹江門前的遇難人群有一人多高。

得做點什麼，至少得多救點人，趙誠決定做點什麼。

前世參加過不少執勤，知道球賽、廟會亂起來是什麼狀況。神父大人又現靈了：「我聽神父說過，國外信教的去朝聖人，一個廟裡能擠上百萬人。無非是多設幾道卡分流人群，地上別留什麼障礙物。城門洞里好辦，現在的通道只能過一個人，一個是走，三個也是走，弄出來的沙袋堆在兩邊，前面一百米再多加一道崗和檢查線，弄幾輛板車來，萬一要搬沙袋也能快些。最關鍵的是和司令部得有直接電話，遇到事情多請示彙報總沒壞處，實在不行就找兩個會騎自行車的弟兄守在司令部門口，有消息及時回報就是了。」

趙誠一開口，老葉就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當兵的吃糧打仗，能給自己積點德說不定就能少挨槍子，於是在一旁扇風點火說：「這事得連夜請示，東邊傷亡太大，87師的易旅長都殉國了。紫金山、雨花台吃緊，指不定明天就得調江北的第一軍進城增援，千萬別耽誤了大事!」

嚴上尉臉上陰晴不定，猶豫了半天總算下定決心：「得，一會團座過來巡視，得跟他吹吹風。」

大約一個鐘頭以後，老葉終於出了城，臨分手的時候囑咐趙誠：「別回部隊啦，自己找個地方歇一覺，等著撤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