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濁塵難遇清風 久旱終逢俠雨(六)

01 濁塵難遇清風 久旱終逢俠雨(六)

趙婉君不再言語,只是默默流淚,心中想道,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麼,爹爹竟然隨意相信別人的話,認定自己和白嘯遠不清不白,就算他是魔教教主,哪又怎麼樣?與她何干?在她眼中,他並不是什麼壞人,反而處處維護自己,還救過自己一次。可恨的是六師兄何嚴西,不分青紅皂白鬍言亂語,陷自己於水深火熱之中。

趙大成心中難受至極,就在此時,殿外急忙走來一滿頭白髮的小男孩,拱手道:「趙師叔,掌門請見。」

蜀門主峰.當陽峰大殿

殿中並無他人,唯獨趙大成恭恭敬敬的站在殿下,太清真人手持拂塵,紅顏白須,神采奕奕。他端坐在殿上,品了口清茶,微微笑道:「大成啊,老夫聽聞近日在你青石峰中,出了些事情。」

趙大成心中忐忑:「事發突然,徒兒擅作主張,還請掌門真人降罪。」

太清真人笑道:「你都說事發突然,那哪裏還有降罪之說。蜀山七峰中,當陽、青石、星月、自然、萬物、知名、唯爭,你們幾位首座都是我看着長大的,尤其是你和陽天,是我一手帶大的,我當然了解你的性格。你這人小的時候就特別浮躁,給你取名大成,望你經歷風雨大器晚成,看來你尚需歷練,老夫希望你以後遇事多加思考,莫要因一時偏激,惹出更大的禍端。」

「多謝掌門真人指點!徒兒謹記教誨。」

待到趙大成走後,太清真人又喚來那名白髮小孩,笑道:「娃娃,你就是陽天新收的徒兒吧,現在去幫爺爺個忙,讓你師父前來見我……」

趙大成內心沉重,他早就知道這件事瞞不過掌門真人,但當時確實事出有因,只能怪自己那不爭氣的女兒。

青石峰後山,月亮分外明亮。站在山頂閣樓里,看着巍峨的蜀山,趙大成左思右想,婉君這次闖了大禍,不僅和大魔頭白嘯遠發生糾纏,還被指證殺害幸福村全村二十三口,這事情傳出去,後果不堪設想。那千里追風折花柳,果然名不虛傳,連自己都沒能夠追到他,真是可恨!

想到這裏,趙大成手指用力,竟折斷了閣樓欄桿。

趙大成想起太清真人的話來,事關重大,一定要三思啊!

可是這事情明擺着,人證物證一應俱全,何嚴西當日……

何嚴西!?

不對!除了折花柳,見到婉君醜事的人是他!引去幸福村的人還是他!那幾日下山去的弟子除了婉君,還是他!

趙大成想到了什麼,於是立即讓隨童前去召見何嚴西。

話說此時,何嚴西正做着噩夢,突然聽見門外有人呼喊,嚇得一屁股做了起來,他的全身上下,就連被床鋪都被汗水打濕。

隨童說明來意后,何嚴西咽了咽口水,急忙穿好衣服,匆匆往後山趕去,一路上還一直告誡自己,一定要鎮定。

夜半無風,師徒二人相對而立,氣氛十分詭異。

趙大成的眼中散發着不敢直視的光芒,何嚴西努力的控制着自己顫抖的身體,良久,趙大成才開口說話,不過語氣十分平和。

「嚴西,你可有騙過為師。」

何嚴西一聽這話,雙腳一軟跪倒在地:「師父!你是在懷疑我嗎?」

其實趙大成心中十分難受,第一他不相信自己的女兒濫殺無辜,第二更不相信何嚴西會欺騙自己,畢竟在眾徒弟中,從小到大何嚴西都是最老實,最單純,也是最膽小的一個。

「師父,我知道你心裏很難過,但……但……我是被您撿來的,沒有您就沒有我的今天,從小你就教我為人做事,我是萬萬不敢哄騙您的!小師妹上了大魔頭的賊船我是親眼所見,當夜落敗,我便飛速趕回報信,師父!」

「婉君不懂男女之情我也認了,但那折花柳說她殺害良民,我怎可相信?」

「師父,師妹尚小,被那魔頭欺騙,說不定是那魔頭使了什麼妖法,蒙蔽了小師妹!您想想,那些村民死時,唯有師妹和白嘯遠在場,當然還有折花柳,這三人當中誰會蜀山劍法?再看他們的兵刃,又只有誰有佩劍?」

「你是說,飲血劍?」

每隔十年,蜀門就會舉辦一次武道大會,屆時蜀山七峰都會派出年輕一輩中資質較好的徒弟參加,再從中選出最為優秀的幾位,對其進行重點栽培。這些被選中的晚輩會被安排下山歷練,一直到十年之後,再次舉辦武道大會之時,便可載譽而歸,在武道大會上給新人樹立榜樣。

趙大成心中些許懷疑何嚴西,但見他一副膽小如鼠的樣子,這個念頭又被打消了不少。

蜀門門規森嚴,嚴禁徒眾私自下山,現下又是籌備武道大會的特殊時期,各峰首座對其座下弟子的管教理所應當的會更加嚴格。但話又說回來,婉君不是也偷偷溜下山去了嗎,說不定其餘各峰也有這樣調皮的孩子呢?

明年中秋就要舉辦武道大會了,這個時間點,按照慣例,九年前那批下山的弟子也應當陸續趕回,只是這武道大會的日子越來越近,卻遲遲不見他們蹤影,這其中又是否有蹊蹺?趙大成越想越亂,就越來越煩惱,畢竟這事兒關乎婉君的清白,也關乎蜀門的顏面,他不得不去想,不得不放任不管。

深夜的蛙鳴叫得趙大成心煩,他一邊下山一邊慢慢回想此事,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趙婉君的門前,竟然聽見趙婉君還在小聲的抽泣,趙大成一時心軟,便解開門鎖,打開房門走了進去。趙婉君聽有人開門,翻身起來,見是自己的爹爹,一時小宇宙爆發,大吼:「怎麼是你!你出去你出去!」趙大成見到女兒此時頭髮凌亂,眼睛紅腫,整個人憔悴了許多,心中實在不忍。道:「婉君,今日白天是爹爹不對,沒有查清真想就冤枉你,我相信你不會殺人,你是我的女兒,怎麼會濫殺無辜?是爹爹太過衝動,對不起啊!」

趙婉君再倔強,也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她心知此事是因為六師哥何嚴西胡言亂語,現下又見父親前來道歉,忍不住一頭衝進趙大成的懷裏,哭道:「爹爹!您要相信我,我是清白的!我也不可能殺人的!幸福村裏的人都是我的好朋友!我怎麼會殺害他們!爹爹!」

趙大成抱緊自己的女兒道:「婉君啊,爹爹相信你,你也相信爹爹,這次雖惹禍上身,但爹爹一定會查明真相,還你清白!」趙婉君嗯嗯兩聲,小聲道:「爹爹,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我知道你對我最好了,但若最後此時是真的,你又如何處置我?」

……

話說當日,蜀門一幫高手追殺折花柳,硬是從蜀山腳下追到了蜀州城外,即使如此,也未能追上他,趙大成怕進入蜀州城中會造成惡劣的影響,本來又是私自帶人下山,鬧大了恐怕不好向太清真人交代,於是只能無奈的帶着眾徒弟回到青石峰。那折花柳見逃過此劫,自信心大漲,在蜀州城中四處吹噓自己有多厲害,不僅如此,他還將白曉遠和趙婉君的事情編成故事,到處傳謠。這天,正當他聚集一幫人吹得天昏地暗之候,突然一隻手從背後輕輕拍打他的肩膀,折花柳不以為意,還陶醉在他的故事之中,不料那隻手越發用力,疼得他哇哇直叫。

折花柳心想,誰他媽這麼大的膽子!正欲發飆,卻見來人是白曉遠,嚇得連退幾步。

圍觀者見白曉遠打扮奇異,不像是什麼好人,於是乎一鬨而散,就留下折花柳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他自然知道自己打不過白曉遠,但他想,打不過就跑罷了,可惜他始終是井底之蛙,太看得起自己。只見他疾步向左側跑去,腳尖在牆上一點,縱身一躍便越上房檐,白嘯遠表情木訥,無視,他可以無視所有人。

這時九幽玄火戟破空而出,折花柳見勢不妙,剛要轉身,玄火戟耍出一招金槍倒掛,折花柳閃躲不及,一下子就被玄火戟穿破衣角。

即使他輕功再好,在騰空之時被外力干擾都控制不好重心,何況是剛猛的九幽玄火戟。

折花柳尚未回神,玄火戟猛然向下,摔得他全身骨頭如同散架一般。

白曉遠看着被釘在地上的喊痛的折花柳,冷冷笑道:「千里追風?就憑你也配得上這個名字?」

折花柳這時才感到害怕,道:「你想做什麼?」,

「放心,我不會殺你,只要你跟我到蜀門青石峰,老老實實的把事情交代清楚,我便保你毫髮無損。」白嘯遠道。

折花柳哪敢去青石峰?去了哪裏,還有命回來嗎?要是不去,不也是同樣的下場?

何嚴西一夜都未曾入睡,一人來到山中小道踱步,他也不知道為何要做這些事,可是他又不得不做,因為若不這樣做,就是毀了自己的前程。

他看着巍峨的蜀山愣愣發神,突然,林中掠過一陣風,何嚴西轉身望去,彷彿看見兩道人影。這時全蜀門上下都在忙着為武道大賽做準備,自己都是心情不好才出來散心,還會有誰,不認真練功跑到這兒來?

不對!

何嚴西趕緊跟了上去,一直到青石峰後山,他躲在林中,隱約看見前方有兩道人影,定睛一看,竟是白嘯遠和千里追風折花柳。

白嘯遠一把將折花柳丟在地上,順勢點了他幾處穴道,不溫不火的說:「你在這兒等著,記得等下老老實實的交代,不然我可不帶你走。」

「師父,趙師叔與趙師姐已到。」

當陽峰主峰大殿,太清真人依舊坐在堂上。陽天摸了摸白髮小孩兒的頭,道:「少陽,武道大會越來越近了,快去練功吧。」

待到少陽走出大殿,趙大成父女便進來,幾人將事情梳理一番后,太清真人道:「白嘯遠,他這時候剛升任教主,理應當在教中打理繁事,卻跑來我蜀門,是何居心?」

趙婉君道:「我聽白大哥……我聽他說過,他是想來找爹爹幫忙的!」

「哦?幫忙?」

「對!他說想請爹爹為他證實護國寺的一個禿頭和尚的死因。」

這件事情趙大成當時與太清真人提起過,那是九幽金蟬絲出世之時,江湖各派以及長安風凌閣都有高手前去爭奪,慧真大師死在亂戰之中,後來眾人紛紛指認是白嘯遠殺了慧真,可那時白嘯遠正和趙大成及幾個蜀門高戰交手,所以慧真根本就不是他殺害的。

太清真人沉頓片刻,道:「現在蜀州城中謠言四起,不就就會傳到長安,我自然相信婉君的清白,但這件事情一定要處理妥當,大成,白嘯遠既然是來找你,便一定會來,你看,」

說罷只見一道黑影閃過,隨即便看見白嘯遠站在堂中。

趙婉君大喜過望,立馬拉起白嘯遠的胳膊,興奮道:「白大哥白大哥!掌門真人說你回來,你就果真來了!」

白嘯遠難得沖着趙婉君笑了笑,低聲道:「別怕,沒事了。」

趙大成見此情形,心中絞痛,一把將趙婉君拉回身邊,陽天拔出手中寶劍,喝到:「白嘯遠,你竟敢擅闖蜀門!」

太清真人見狀,示意陽天收劍回鞘,道:「白教主隔千山蒞臨我蜀門,有失遠迎。」

白嘯遠也不理睬他,直言道:「趙前輩,江湖謠言莫無須有,今日我已將那散播謠言之人帶來,以證實我與婉君之間的清白,那人先被我抓住,只待他說清此事,還望趙前輩手書一封,為我解去殺害慧真大師之流言。」

聽見白嘯遠稱呼自己為婉君,趙婉君心中也不知是啥滋味,愣愣出神。

趙大成心想,慧真大師之事雖不是白嘯遠所為,但全天下都認定是他,現在站出來為他辯解,豈不是讓天下人覺得,堂堂蜀門與魔教勾結在一起?正想說話,太清真人站起身來,慢慢走下階梯,道:「慧真大師之死,本來就與白教主無關,何來證實之說,樹有楊柳松,人有各不同,江湖中的流言蜚語太多太多,堵住一個人的口舌,卻堵不住千萬人的口舌。現下蜀州城中都在傳,說你們二人聯手殺害無辜良民,但誰又親眼看到,哎!陽世奸雄,違天害理皆由己;陰司報應,古往今來放過誰?」

說罷,太清真人拂塵一揮,獨自走出大殿。

見太清真人走遠,陽天也隨即跟去。趙大成問道:「那人現在何處?」

「青石峰後山。」

三人隨後向青石峰後山趕去,有趙大成在,趙婉君一路不敢與白嘯遠說話,他還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樣。

就在快要到達後山之時,只見何嚴西突然從林中竄出,一頭撞在趙大成的胸口上,趙大成見是他,便罵道:「你為何在此!」

何嚴西抬頭一看,師父身後還有兩人,一個是白嘯遠一個是小師妹,頓時心神狂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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