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牌坊往事(12)畫個圈圈替

第四章牌坊往事(12)畫個圈圈替

一日,杜衡收到一封便條,上面寫著:「母病重,速歸!」杜衡嚇得頓時沒了主意,還是丁爾康幫著他去和先生請假,收拾行李。

杜衡的母親是他父親的續弦夫人,他父親的第一任夫人是其青梅竹馬的戀人,但她從小就身體孱弱,嫁給杜衡的父親后,兩人如膠似漆地生活了兩年,兩年後就撒手人寰,獨留下杜衡父親一人,每日吟誦著:「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立殘陽,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他每日沉浸在和亡妻的往事中,不肯接受現實。

後來,在好友的勸說下才逐步振作了起來,再後來娶了杜衡的母親王氏。王氏是鳳台府一戶秀才人家的女兒,精通文墨,長相秀麗,懷著對美好生活的嚮往嫁給杜知府當填房。新婚當天她那火辣辣的心就被冰鎮住了,當杜衡的父親和她行完拜堂儀式被送往洞房后,她才發現,新朗竟然連掀起紅蓋頭的慾望都沒有,在她的心中,滿是期盼著從未謀面的兩個人,在秤桿挑起紅蓋頭的瞬間,會發現兩個人彷彿見過,就像是寶黛初會時一般:「這個妹妹我見過!」

可現實是,杜衡父親從拜堂后一個月從未踏進過王氏的房間。王氏知道自己是填房,但是不知道他們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她以為一個人死就死了,怎麼還會威脅到活著的人呢?可是,她絕想不到,一個活著的人怎麼能爭得過死人?

杜大人一日深夜突然來到了王氏的房間,他雙眼赤紅,滿口酒氣,不由分說就把王氏剝了個精光。當他喘著粗氣爬上王氏的身上時,嘴裡卻喃喃地叫著亡妻的呢稱:「小蘋,小蘋!」王氏的心涼了個透透的!

就是這一夜,王氏有了杜衡。這也是她唯一的一夜,從此後杜知府再未踏入王氏的房間一步。

杜衡的降生給了母親極大的希望,她把剛降生下來像老鼠一樣皺巴巴的杜衡緊地抱住,她知道這是她在杜家立足的唯一依靠。杜知府對杜衡的感情沒人能說得清楚。說喜歡吧,他對杜衡從來冷若冰霜,輕易不多說一個字。說不喜歡吧,他花重金請來名師教導杜衡,在杜衡身上從來沒有心疼過錢。

王氏從丈夫對她的冷漠態度逐漸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她不過就是丈夫繁殖後代的「生育工具」,任務完成她也就是個擺設了。王氏把她一腔的熱情全部轉移到了杜衡身上,杜衡那大大的獅口鼻在王氏眼裡也是那麼的與眾不同,她抱著杜衡對丫環們說:「都說鼻子是財運官,咱家少爺這鼻子長得這麼氣派,將來一定錢財無憂,想怎麼花就怎麼花!」丫環們連連點頭稱是。

杜知府不是不愛女人,他只是不愛王氏。所以,沒幾年他接連又納了兩房小妾,個個都長得像亡妻,小妾一進門就都被改了名字,二姨太名字叫「二蘋」,三姨太名字叫「再蘋」。他心裡固執地為他的「小蘋」立了長生碑,「如果不是你,那麼誰都可以,都可以是你!」

他每日穿梭在小妾的房間,播雲灑雨,耕耘收穫,家裡又添了三個男孩,兩個女孩。不過,杜衡的位置沒有受到威脅,雖然母親不受寵,但他們憑藉夫人和嫡長子的身份,就沒有人敢欺負。

杜知府家教極嚴,妻是妻,妾是妾,絕不會亂了綱常。

王氏每日看著像花蝴蝶一樣穿梭在家裡的「二蘋,再蘋」,再強大的心臟也受不了,身體逐漸垮了下來……

夏天,她望著窗外煙柳如絲,繁華一片,倚靠在窗台上輕吟「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相去萬餘里,各在天一涯」。冬天,她看著一地凌亂的白雪,會忍著咳嗽在雪地上寫下「相思欲寄何從寄,畫個圈兒替!」

王氏其實並沒有任何的相好可相思,她以二八懷春之時嫁給杜知府,心裡滿滿是對愛情的美好憧憬,誰知卻被丈夫徹底打入冷宮,撕裂了她一片純柔之心。她想像著有這樣的一個人,會讓她相思,讓她歡喜,甚至是讓她難過,哪怕要分離,總好過在杜府守活寡。無數個夢裡,她夢到了一個英俊瀟洒的男子,他會和她說笑,和她拌嘴,會在她耳邊用呵氣呵她的癢,經常在夢裡被癢醒,醒來后只有孤寂的夜和無邊的黑。

長此以往,王氏漸漸的有了咳疾,常常是一咳就停不下來,咳多了就痰中帶血,請大夫來看,一把脈,大夫說:「夫人是思慮勞神過度,傷神損脾導致氣機鬱結,思發」於脾,而成於心,故思慮過度不但耗傷心神,也會影響肺氣。陰血暗耗,心神失養,宜靜養,不宜勞神傷感。」

可是,王氏實在是做不到。

於是,逐漸咳疾加重,成了肺癆。

杜衡在這樣的家庭里長大,自然是心思極為細膩,敏感,他親眼看著母親垮了下去,卻又無能為力,他恨父親,卻無力反抗,只能把這種情緒轉移到努力學習和加倍孝敬母親上來。當他在書院看到「母病重,速歸」時,腿已經癱軟了下來。

他知道,母親如果只是小病,是不會讓他速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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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青和斌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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