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生相剋（十三）
今日的復盤比往常花的時間要長，兩人把這一個月的客戶關係網好好梳理了一遍，然後將潛在的客戶重點標記，將暫時不考慮的客戶名單後排，最後把黑名單的客戶規規整整地抄在紙上，準備甩給別的組。
等到兩人梳理妥當，從公司出來時，外面已是萬家燈火。
「今晚還需要我陪你不？」雲頌賤兮兮地湊到成渝的肩膀上。
「那還是別了，」成渝拒絕，「你晚上打鼾就算了，流口水我也忍了，可你動不動就踹我一腳，這事兒真是沒法忍，我寧願做噩夢，也不想第二天腿疼。」
「靠，我有那麼差勁嗎？」雲頌被他說得面子上掛不住，覺得臉上燒得很。
「就是那麼差勁。」成渝打了個呵欠，這一天也確實把自己給累得夠嗆，得趕緊回家睡覺。
「今晚可別來找我了啊。」成渝在心裡問候了「女鬼」一聲，尋思自己最近走得什麼爛桃花運。
城市的另一邊，最繁華地段的某棟小別墅里，顧微穿著睡袍，臉上貼著酸奶面膜，手裡晃著一小杯紅酒，剛準備歪在貴妃榻上看會兒電視，不知怎麼的，她突然猛地打了個噴嚏，沒有預兆且無法控制，然後杯里的酒就被晃了出來，灑在白羊絨地毯上，點點猩紅，看著非常刺目。
「F***！」屋子裡安靜了片刻，接著某消音單詞就從那張紅嘴唇里蹦了出來。
成渝深吸一口氣，把鑰匙插進去，緩緩地打開房門。沉重的房門在黑暗裡發出「吱嘎吱嘎」的刺耳聲響，這在寂靜的環境里讓人更加難以忍受。
月光從窗外泄露進來，灑在地板上，將地上的灰塵和髮絲都照得分外清楚，成渝突然不敢進去了，他從未有過這種感覺，連向前邁一步走進門的意願都沒有。
「哐！」門被重重地摔上，屋子裡，玄關處的簾幕被震得「嘩啦啦」作響。
成渝在樓梯間的台階上坐著抽煙，一根接著一根，樓梯間的聲控感應燈太過遲鈍，即便成渝大聲咳嗽也未必能叫亮，到後來，成渝乾脆不管了，就坐在黑暗裡安安靜靜地坐著，直到樓下的小姑娘走樓梯上來找她的朋友，走到成渝跟前兒的時候才發現腳邊坐著個人，尖叫聲將上下十幾層的燈都給喊亮了。
「喂喂喂！冷靜冷靜！」成渝被她嚇得夠嗆，趕緊站起來拉住擁有超高肺活量的元氣少女，「姑娘姑娘，你冷靜，我就抽根煙，你別叫了。」
小姑娘驚魂未定，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對著成渝的臉直直地照過來。
「差不多行了啊，我耳朵都被你整聾了，你還非得把我晃瞎是怎麼著？」
成渝不樂意了，哪兒有直接拿著手電筒往眼睛上照的。
「哦哦哦，成大哥，是你啊，你說你閑著沒事坐這幹嗎啊？魂兒都被你嚇沒了！」
元氣少女終於稍稍鎮定下來，將雙手按在自己的胸前，生怕小心臟跳出來。
「我不就抽根煙么，咱倆誰嚇誰呢？再說你光叫有啥用啊，我要是你，就先跑為上啊，」成渝摳摳耳朵再揉揉眼睛，「就你這麼瞎叫，指望著能把歹徒震死是吧？」
「噗嗤！」小姑娘沒忍住，噴了成渝一臉口水。
成渝：「……」
經過方才的驚魂一刻，成渝回家前的那點陰鬱徹底沒了，他拍拍屁股跟小姑娘道了別，利索地開門進屋。
打開燈，簾幕上的葉片裝飾反射著燈光，璀璨奪目。
成渝怔怔地看著晃蕩著的葉片。
屋子裡還有很多當初小滿留下的東西，那個玉樹擺件也是，玄關的簾幕也是，牆上掛的裝飾畫也是，卧室里的牆壁手繪也是。
小滿酷愛做手工，無論做什麼都很精細，成渝曾經有天打趣她，說她以後不用找工作了，在家裡做做手工什麼的，放網上賣也是個好營生。
那時候小滿只是笑笑，然後低頭繼續給玉樹刻著葉子。
「你也換個東西做做啊，一天到晚做這些樹啊葉子什麼的，想把家裡弄成森林嗎？」
成渝捏起一片葉子，放在手裡仔細地看著，葉片上脈絡清晰，甚至還刻畫了一個蟲洞。
成渝看得仔細，誰知小滿突然將葉片一把奪回去，臉色也變得不是很好看。
「怎，怎麼了嘛？」成渝被她嚇了一跳，不知自己是哪句話說錯了，方才捏著葉子的手還愣在原處。
「沒怎麼，」小滿的聲音依然很溫柔，「刻一片葉子好費勁的，不要亂動啦，你不是要出去買牛奶的么？快去吧！」
成渝是覺得哪裡不大對的，總覺得小滿的語氣里透著點生硬，他哈哈一笑，順著土坡趕緊下驢：
「家裡缺什麼，我一併帶回來好了。」
「不用，你自己回來就好。」
小滿柔柔的聲音從身後幽幽地傳來。
成渝說不出是哪裡不對，總覺得這句話里透著一股子說不出的詭異，身後的汗毛瞬間豎了起來。
「好，好吧，」成渝笑笑，轉身往外走，「那我去了。」
「去吧，記得回來呦。」
成渝下意識地回頭去看她，小滿的小臉垂得低低的，被埋在長長的頭髮里。
成渝往回走了兩步，想要看清她的臉，走得越近就越是黑黑的一片，不知是什麼時候，成渝又回到了小滿身前。
「還有什麼事么？」
小滿猛地抬頭，灰白的臉上鮮血橫流，污紫的嘴唇輕微地開合著。
「啊！」成渝猛地倒退，重重地摔在地上。
「呼！」床上的成渝蹬了下腿，猛地醒了過來。
成渝摸了把額頭，發現頭上全是汗。
方才躺在床上，回憶著過去的事情，不知什麼時候睡了過去，衣服沒脫，被子沒蓋，窗戶也沒關，此時一身冷汗地坐起來，再被冷風一吹，成渝頓時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