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宴初

這幾天的宋小樓忙得不可開交。她從來沒有想過，原來在古代舉辦一場盛大宴會，要提前準備這麼多東西。秋日宴一年一度，乃達官貴人交際的最好的平台，不像皇宴那樣端莊肅穆，反而多了幾分活潑雅趣。上至官家貴人，下至文人士子，都要提前一個多月準備伴手禮，練習詩詞才學。秋日宴主要有幾種活動，一是曲水流觴，眾人圍坐在溪流邊上，賞菊飲酒，對詩作詞，二是才藝表演，是眾官家小姐最好的舞台，三是大小宴席，分為皇家宴席，官家宴席，士子宴席幾等，及至夜幕降臨，還有放河燈，系姻緣結等活動，在此期間若有互相愛慕的青年男女，可互贈伴手禮，若得皇上點頭賜婚，更是美事一樁。

「哎，竟然有這麼多規矩，簡直比我二十八年來加起來學到的規矩還多！」宋小樓嘟囔一句，長嘆了一口氣，為了使自己這次在宴會上不出醜，她已經學了幾個時辰的規矩了，包括各種宴會禮儀以及各種活動的規則。

「撲哧。小姐可要加把勁啊。」初荷忍不住笑出聲來，宋小樓哀怨地看了她一眼，「對了，這次參加宴會的重量級人物有哪些？呃，就是……身份貴重的人。」

「小樓這麼想知道，看來我來的正是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宋小樓回過頭去，卻見白墨淵站在那裏沖她微微一笑。他今日穿着一身束腰紫衣，身材頎長，眉眼淡然，整體氣質比平日裏多了幾分雍容沉穩。

「墨淵表哥，你怎麼來了！」宋小樓眼睛一亮，已是朝他飛奔而去。

白墨淵一邊朝她伸出手，一邊溫柔地嗔道：「慢點，小心摔倒了。」

宋小樓笑嘻嘻地打量了他一圈，禁不住贊道：「表哥真是好樣貌！此番打扮不僅溫潤如玉，更是多出了幾分氣宇軒昂，不知道這次會吸引多少女子的目光！」

「小樓莫要打趣我。說起來，你也年滿十六了，猶記得上次春日宴……」

白墨淵一臉揶揄，宋小樓急忙跳起來捂住了他的嘴，飛快地搖頭：「我發誓，這次我絕對不會去追求六皇子。人生已經如此艱難，有些事情就不要再拆穿了。」

白墨淵莞爾一笑：「小樓這般豆蔻年華，凈說些老氣橫秋的話。既然你已經有了打算，我便不再多言。方才你不是想知道這次參會的重要人物嗎？除了皇帝陛下和宸妃娘娘外，接到帖子的還有幾位，分別是：二皇子蕭禹，五公主蕭玥，六皇子蕭璟，十皇子蕭辰，其它皇子公主年齡尚小或者並不十分受寵，因此便未曾接到帖子。二皇子城府頗深，眉眼似有陰戾之色，小樓萬萬小心不要衝撞了他，五公主性子倒是和氣，六皇子玉樹臨風，才思敏捷，品貌非凡，是不少女子傾慕的對象，只是，小樓上次已經在他那裏碰壁，想來他是個心高氣傲的。至於十皇子，和你年齡相當，為人十分有趣。除皇家之外，還有尚書府、丞相府等重要官員家眷，屆時我便寫一份名錄交給你，讓你心中有數。」

「謝謝表哥！」宋小樓心中一喜，收集這些信息對她而言可是大難題，但白墨淵三言兩語已經將這些關係說得很清楚了，屆時小說里的男主、女主還有一眾重要配角都會一一出場。只是他好像還未提到一個人。

「那……表哥是否知道廣陵王？」宋小樓猶豫了一下，輕聲道。白墨淵眉頭微皺，半晌才緩緩答道：「小樓還是離廣陵王遠一點為好。此人……」

「此人如何？」宋小樓的語氣疑惑了幾分，為什麼大家提起他像是忌諱呢？

「小樓，廣陵王蕭蘭玦的身份十分尷尬。他的父親原本是當今皇上的兄長，也曾是名正言順的太子，當今皇上與前太子情同手足，前太子為救當今皇上負傷之事更是在民間傳為美談，兩人雖非一母所生，卻勝似同胞。」

「但後來……前太子鑄成大錯，忤逆先帝，太子之位被廢，後來又重病在床，一命嗚呼，隨後當今皇上繼承了皇位。前朝爭鬥，爭權奪位之事本就血腥，最後活下來的幾位皇子被分封到了各地成為藩王，遠離京城。而當今皇上念在兄弟之情，並沒有除掉前太子的兒子，也就是蕭蘭玦，而是封他為廣陵王，封地距離京城並不太遠。只是，帝王之心難測，恐怕此舉名為恩賜，實為監視。前太子在當年具有很高的聲望，此舉一來可安撫老臣，二來可彰顯兄親弟恭，使天下百姓盛讚天子重孝，但據我了解，蕭蘭玦並不如表面那樣光鮮，皇帝之心很難揣測，小樓若是與蕭蘭玦走動過近，可能會引來殺身之禍。」

原來如此。宋小樓心中明了，蕭蘭玦的地位怕是很不好過，不僅頗受猜忌，而且聖心難測，就像時時遊走在懸崖邊上，無時無刻不緊繃着一根弦。

「好在，廣陵王此人慣於玩樂，相貌普通，身體羸弱，無心政事，倒是暫時保住了他的命。最近聽聞他風寒在床，帖子倒也是發給他了，但他會不會來不敢肯定。小樓，我只願你能嫁得幸福，一生無憂。」

白墨淵微微一嘆，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知道小樓的所作所為不是普通閨閣女子，心中難免自豪又擔憂。小樓病癒后忘記了很多事情，包括幼時曾與他私定終身，若是小樓嫁給自己，自己必會護她一生。

只是……她雖對自己親昵，卻無半分旖旎，想是只把自己當哥哥，卻無男女之情。雖然不乏失落，但自己又何必說出口，徒增她的煩惱呢？

白墨淵這樣想着，眉頭便漸漸舒展開來。宋小樓見他溫柔地望着自己，心頭一軟，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表哥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一定！」

白墨淵颳了一下她的鼻子。宋小樓心中嘆道，身在古代，便不如現代那般自由，早晚都要嫁人。如果非要嫁人，白墨淵這樣溫潤如玉的公子簡直就是她心中的極品男人，只是，這近親結婚，生出的孩子很有可能是殘疾和智障啊！

一想到這點，宋小樓就不由得將這個想法拋之腦後。一個認真的人，不僅要對自己負責，更要對今後所生的孩子負責，生而為人，應當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即使在古代，一個貴族智障兒能衣食無憂，宋小樓也不想讓自己的孩子渾渾噩噩活下去。況且就算白墨淵喜歡她，也只是因為她佔了這具身體，卻不是因為，她是來自檢察院的一枝花，是偵查科和公訴科一肩挑的宋小樓。

宋小樓的心中飛過千萬種念頭，白墨淵卻是笑了起來：「怎的不說話了？」

「沒有！」宋小樓連連擺頭，她怎麼覺得白墨淵能看穿自己的心思呢？一時間便有些訕訕。白墨淵輕聲一嘆，卻是伸手遞給她一樣東西。

宋小樓好奇地接過那方紅色的錦盒，打開一看，竟是一塊上好的紫玉束髮冠。

「這是伴手禮。我知你大病初癒，時間緊急，怕是來不及準備，今日特意送來。伴手禮頗為講究，以往雖然是出遠門送親友，如今在大齊國的秋日宴上卻更像定情信物了。倘若小樓遇見了喜歡的男子，便可將此送給他，聽聞聖上有意賜婚，像小樓如今這般聰慧，定是不愁嫁的。」白墨淵細心地解釋道。

宋小樓抽了抽嘴角。的確，擱在古代，這具身體十六歲的年紀，也正當是出嫁的時候了。忽地想起前日大夫人為何要設計陷害自己，敢情是秋日宴來了這麼多貴人，尤其是皇子很可能會被賜婚。自己再怎麼無才無德，跟庶女一同出去，旁人最先注意的，還是將軍府的嫡女。

但若是壞了清白的名聲，便連宴會都無法參加，還會成為整個大齊國的笑柄。開玩笑，在保護好自己這條小命之前，她可不想無緣無故地嫁出去！要一切保持低調，低調。宋小樓默默地把紫玉冠收起來，笑得比哭還難看：「謝謝表哥。」

「對了，我還給你準備了一顆清心丹，清心丹可明心醒神，聽紫羅說你酒量不佳，莫要再喝醉了。」白墨淵無奈地摸了摸她的頭，「屆時秋日宴，我帶你好好轉一轉，賓客的名冊我稍後託人送來。」

作為未婚男女，即使兩方是表親關係，卻也不可在幽蘭苑中多留，為了小樓的名聲，他此時便要急着走了。送走了白墨淵，宋小樓又以肖樓的口吻提筆修書一封，準備送給輕寒公子，告知他這幾日自己家中有事，恐怕要離開京城幾日，若是秋日宴上餅乾能大放異彩，再做商討云云。

秋日宴開設在皇家避暑別苑，那裏貴人和耳目眾多，因為皇帝的到來，皇家鐵騎衛以及京兆尹會做好安全保衛，所有人進園時都會搜身，竹九和風七雖然能暗中保護，卻不能出手太過，所以到時候遇到了麻煩只能自己解決，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動用暗衛，而且到時候清風那伙人可能也會動手，自己必須萬分戒備，與其擔心清風什麼時候動手，不如把他帶在身邊盯着他。

想到這裏，宋小樓的眸子裏不由得多了幾分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