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秋日宴（一）
宋小樓打定主意，便噔噔下床，跑去敲響了清風的門，「清風，你在不在？」
半晌，門才打開，清風有些慵懶地打開門，他穿着那件淡綠色的衣衫，一雙細長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更平添了幾分妖嬈：「小姐深夜到訪，可是有什麼事？還是說，想讓清風伺候您就寢？」
宋小樓義正言辭地搖了搖頭：「哪能呢！我只是想來問問，你的傷怎麼樣了？」
清風微微訝異：「承蒙大小姐關心，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那些雪參正是滋補。」
宋小樓抿了抿唇。那些雪參原本是宋晴兮送來的，她怕有毒，特意送給了清風試試毒，沒想到竟然是真貨。宋晴兮到底想幹什麼？將這個念頭壓了下去，宋小樓便直接開口：「我想要你幫我一個忙。明日的秋日宴，你和我一起去。」
清風的眼中猛地閃過一絲寒芒，倏忽之間，卻又變得平靜無波。那一瞬間，宋小樓的汗毛幾乎豎了起來，這種危機感時時刻刻在提醒她，這個人很危險。
「哦？秋日宴，清風這樣的人，還不夠格吧。大小姐為何不帶旁人？」
宋小樓心下暗道，真是個變態！面對自己想殺的人，竟然還能笑得這麼燦爛，隱忍如此之久，情緒切換如此自如，簡直又是一個奧斯卡影帝！
「自然是因為……我樂意啊！」宋小樓憋了半天，暗想按照原主人的性格，大概是會這樣說了，索性她就裝傻充愣，笑得含情脈脈：「本小姐見你平日都悶在屋裏，想必很無聊，帶你出去轉轉，多好！」
兩個各懷鬼胎的人互相對視了一眼。清風翹起了唇角：「如此……恭敬不如從命，多謝大小姐美意。只是，官家女子身邊帶着小廝，旁人難免會說些閑話。」
「這不難！只要你扮成女裝就可以了，你的身段樣貌極美。」宋小樓幸災樂禍，清風臉色一黑，咬牙道：「清風……自當聽從小姐安排。」
「成，那明日我便讓初荷來給你化妝。」宋小樓看着清風這種吃癟的表情心中暗爽。有一身武力又如何？你既然百般籌謀，暫時對我無法動手，如今卻是騎虎難下，危險臨頭不如苦中作樂，放鬆一下。
當清晨的陽光照進來的時候，宋小樓已然洗漱好，等著初荷為自己梳妝了。今天便是秋日宴，也算是京城中的大日子。初荷細細地為宋小樓描黛眉，敷白，抹脂粉，點面黶，塗唇脂，末了又在她的眉心畫了一朵鮮紅的花鈿，這才為她挽了個凌雲髻。初荷打開幾個首飾盒子，問道：「小姐要戴哪幾樣首飾？今日畢竟算是皇家主持的宴會，不可太過素凈，失了臉面。這金蝶雙花百步搖和流金碎玉釵都是極好的。還有這對耳環，乃是夫人在世時最喜愛的。」
宋小樓看了一眼那重達幾斤的金晃晃的步搖，想了想頭上要頂着這個東西，不由得心生怯意，眼睛落到一個那個檀木盒子上，卻是不由自主地伸手打開了。裏面是那根叫做步生蓮的簪子，不知是什麼材質打造而成，竟是十分輕便。
「呀，這根簪子好生別緻！小姐是從哪裏得來的？」初荷心中一喜，不待分說，已經將步生蓮插在了宋小樓的發間。
宋小樓看着銅鏡里的自己，做夢般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果然人靠衣裝！前世自己整日穿着制服，從未好好打扮過。而今日的鏡中人膚如凝脂，冰肌玉骨，一張恰到好處的鵝蛋臉，一雙攝人心魂的剪水秋瞳，清麗脫俗中多了幾分高貴典雅。
她今日所穿，是一件淡藍色廣袖流仙裙，綉有冰蓮花，以金絲綴邊，與那支步生蓮的簪子搭配起來，體態裊娜，竟然恍若翩若驚鴻的仙子。
「小姐竟然如此美貌，這通身的氣質，不知把其它幾位小姐比到哪裏去了，聽聞大齊第一美人便是丞相府的慕容婉，但初荷瞧著，那是他們沒見過小姐！」
「初荷把我打扮成這樣，我想低調都沒辦法低調了。」宋小樓無奈一笑。
初荷挽着她的手，「小姐本來就是天生麗質。這秋日宴最多只能帶兩人，初荷就在院子裏等著小姐回來。紫羅姐姐已經收拾好了，一會兒小姐便啟程吧。」
宋小樓點了點頭，清風跟她在身後，瞥見那一抹笑容，不由得晃了晃神。
走出幽蘭苑的時候，正巧碰到了宋晴兮和宋茹雪。宋晴兮今日穿了一件粉色的長裙，打扮得十分嬌艷亮麗，身材裊娜，但比起宋小樓，卻是頓時被壓了下去。
宋小樓面色平靜地迎了上去。宋晴兮面帶震驚地看了一眼宋小樓，心中竟是翻江倒海：這宋小樓平日不聲不響的，今日竟然如此美貌！幸好，她果然選了這件衣服，一切都在自己的意料之內，宋小樓，你得意不了多久了！屆時，我看你怎麼收場！宋晴兮將眼底的那份嫉恨和惡毒壓下去，露出一個羨慕的笑容：「姐姐好生美貌！今日一見竟如月中仙子！」
宋小樓淡淡一笑：「哪裏哪裏，妹妹這件百蝶穿花粉色長裙用料乃上好的冰蠶絲，聽說是城中最好的繡閣所做，真是襯得妹妹花容月貌，嬌艷可愛。」
「大姐好。」宋茹雪朝着宋小樓行了個禮，今日她穿了一件鵝黃色長裙，眉目間雖有幾分怯弱，倒也生得個小家碧玉。作為黃姨娘之女，她的穿着用度自然不可與這兩位姐姐相比，今日還是母親求了老夫人，才特許自己一同出行。
三人出了府門，早有馬車準備在門前。紫羅朝宋小樓點了點頭，宋小樓上了馬車，清風一言不發地跟在馬車旁邊，不知在想些什麼。
宋晴兮看着宋小樓的背影，恨得幾乎將手裏的帕子揉碎。身為嫡女，母親是國公府出來的，自然比她們尊貴，用的馬車也是獨間，而她和宋茹雪卻要擠在同一個馬車內。宋小樓，你今日所奪我一切，來日必將要你百倍奉還！
「姐姐，該上車了。」宋茹雪朝她怯怯一笑，拉了拉她的袖子。宋晴兮心中煩悶，「哼，你倒是個不長進的，這些年被她騎在頭上，性子跟奴才有什麼兩樣！」
宋茹雪身子微動，卑微的奴才么？她將眼底的那一絲情緒收進心底，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垂下頭去笑道：「茹雪身份低微，不敢和姐姐們爭。二姐還是小聲一些，莫要被下人聽去了，大姐再怎麼樣也是將軍府的嫡女。」
馬車行了一個多時辰，終於緩緩地停了下來。宋小樓掀開帘子往外望去，避暑別苑的西門前已經停了數量華貴的馬車，大都是些官家小姐，男子則從東門入。數百精兵把守在門口，一時間無人喧嘩，紫羅上前遞出了宴會的帖子，確認過了身份，馬車才復前行，又過了一會兒，才到達目的地。
下車伊始，便能聞到一股清新淡雅的菊香。穿過一條曲徑，眼前便豁然開朗，是一片繁花似錦的花園，除了各種菊花，還有不少應景的花卉盆景，與半屏假山交錯相生，移步換景，便可見幾處活泉流向遠處，穿過玉蘭橋，更多了不少碧玉長廊，此處亭台樓閣，白牆朱檐，精緻華美又不失大氣，果然不愧是皇家別苑。這裏處於西苑，來往的人群滿目儘是雲鬢朱釵的美人，期間穿插不少女子笑聲。
忽聽琴聲悠揚，清冽如泉，由遠及近，如夢似幻，時而高昂如玉碎，時而低沉如私語，一時間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眾人都不約而同屏住了呼吸，側耳聆聽。一曲終了，才有人大聲贊道：「此曲只應天上有，慕容小姐不愧是大齊第一才女！」
宋小樓朝那邊望去，紫羅悄聲在她耳邊道：「那位便是丞相府的千金，慕容婉。旁邊那位是尚書府千金趙琳兒。再往前走過了那園子，便能看到曲水流觴的景緻，不少文士名流都會聚集在那邊，白小侯爺應當在東苑。紫羅一會兒便留在西苑客房等小姐，若是小姐乏了，便可來客房尋紫羅。」
「你且盯好清風，若是他有任何異動，立即傳竹九通知我。」宋小樓輕聲吩咐了她，這才不慌不忙地往亭台走去。早晚都是要見的，不如看看女主到底是什麼樣。能將原主宋小樓以殘忍手段折磨致死的，恐怕也不僅僅只是一朵白蓮花。
此時，宋晴兮和宋茹雪也已經來到了這裏，宋晴兮往日與這些官家女子交好，只見她一來，便有幾位小姐圍了上去，與她說笑，宋茹雪則是面帶微笑跟着宋晴兮亦步亦趨，不知道的，還以為宋晴兮才是將軍府的嫡女。
正見到宋小樓往這邊走，宋晴兮抬了抬眼，立即笑道：「哎呀，幾位小姐不要打趣晴兮了，朝我們走來的這位才是將軍府嫡女呢。你們也見過的，就是去年春日宴上的那位……」
見她又提起春日宴，眾位小姐眼中都露出了一絲鄙夷，齊齊朝着宋小樓望去。宋小樓面色不變，似充耳未聞，只是揚唇一笑：「那時候不懂事，讓大家見笑了。」
眾人見她落落大方，反倒不好意思再提。今日一見，都驚訝了一番，這宋小樓與她們記憶中全然不像，今日打扮竟如此驚艷，力壓群芳，讓人移不開眼。
「哼，被六皇子痛批無才無德之人，也敢再來這秋日宴，真是不怕人笑掉大牙。樣貌出眾有什麼用，比起婉兒姐姐來，簡直是雲泥之別，待到一會兒才藝舞台上，可別做個跳樑小丑！」這話說得頗為不服氣，還帶着一股酸味。
宋小樓循聲望去，果然是一臉鄙夷之色的趙琳兒。坐在珠簾后，面前放着一架古琴的，正是女主慕容婉。饒是見過許多美人，宋小樓也不由得驚了一下。慕容婉一身紅衣似火，雍容華貴，眉如翠羽，肌膚似雪。兩支繁華精緻的步搖插在頭上，不僅沒有累贅之感，更是襯托得她華貴大氣，而那一雙眸子更是美得動人心魂，微微一笑，傾國傾城。如果說宋小樓清雅淡如皎月，那麼慕容婉便是烈陽，她十分美，而且美得很有攻擊性，閉月羞花也不過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