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萬兩白銀

「將軍府怎可私設公堂？妾身認為此舉不妥，老爺您……」大夫人臉上一笑，卻被宋仲誠打斷：「有何不妥？難道我堂堂將軍府，還怕了京兆尹嗎？把吳勝押下去，傳京兆尹大人親自來提人！」宋仲誠揮了揮袖子，竟是大步離開了。

「小樓久病未愈，初荷，送客。」宋小樓當即冷了一張臉，毫不客氣地轉過身朝自己的房間走去。大夫人死死地盯着宋小樓的背影，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兩個洞來。將軍從沒有懷疑過自己，可今日他動搖了，這宋小樓果然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宋小樓了，若她安心痴傻，自己還可留她一命，如今卻是留不得了……

「母親太過急躁了些，法子俗套了不少。」宋晴兮勾唇一笑，折下一朵海棠花，生生地將那朵嬌艷的花揉成了碎末，「此舉不僅髒了自己的手，還引起父親大人的懷疑。區區一個京兆尹，能把將軍府嫡女怎麼樣？可若是那上面的貴人，想必父親大人想保，也保不住了呢，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大夫人眼中訝異，露出了滿意之色：「晴兮說的是。除掉了這宋小樓，你在這府中可就是名正言順的嫡女了。只是還有一人，那宋茹雪……」

「茹雪是個膽小懦弱的。這些年了，她與我一同長大，事事以我為先，盡心儘力伺候，是個聽話的奴才，黃姨娘早已不受寵，不過是將軍念着她那一份救命的恩情。母親有我和哥哥，只要牢牢抓住父親的心，這將軍府，便是咱們的。」

「話雖如此，只是那吳勝萬一供出什麼來，你我都有危險，不如早下手為強。」大夫人眼中一寒，已是招過一個人，附耳在她耳邊說了幾句什麼。

是夜。一片靜寂，偶有幾聲蟲鳴蛙叫。一人邁著輕巧的步子，四下查看了一圈，然後身子一躍便飛過了院牆，目的地正是柴房。宋小樓站在假山後面，蹲在地上數了十多隻蛐蛐，這才站起身來，輕聲道：「看清是誰了嗎？」

「看清了，那身形是小桃，初荷絕不會認錯的。小姐真是好算計！」初荷的眼睛裏越發崇拜：「小姐怎麼懷疑小桃的？這些天我都沒看出她是大夫人的人。」

「正常丫鬟第一反應是慌張不假，怪就怪在她演戲太過，自作主張讓我去找國公府的人。其二，她望向大夫人的小動作盡收我眼底。其三，按照大夫人的性子，她一定會滅口，因此我故意提起將吳勝暫時關押，她果然按捺不住。我已讓暗衛將吳勝打暈帶離了柴房，如今小桃不過是撲了個空。走吧，回去問話。」

宋小樓拍了拍手，拉着初荷回房。暗衛已經將小桃捆住，丟在了房間內。宋小樓好整暇賴地坐在椅子上，端了一杯茶，問道：「小桃，你有什麼要交代的？」

小桃眼中驚惶，卻一言不發，咬了咬牙，心一橫：「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你不說我也知道。今日之事是大夫人設計，信和偷走我貼身衣物的都是出自你手。把一個功夫不差，樣貌不差的丫頭安插在我身邊，大夫人還真是費了點心思。我現在留你一命，不過是看看你還有沒有什麼剩餘價值，你既然不肯說，那我也沒辦法。」宋小樓眯了眯眼，「把她脫光，廢了她的手腳筋，丟進蛇籠里。這蛇大多細小，最愛鑽洞，一口毒牙下去，雖不致死，卻奇癢難耐，到那時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樣一個如花似玉的丫頭，我還真不忍心啊……對了，還有第二種炮烙之刑，燒紅了鐵板，光綁着此人，讓其雙足踩在鐵板上，不得不跳起舞來，直到半身焦黑，倒也是不錯的法子……」

小桃聽得死死地咬住了嘴唇，發不出一點聲音，眼看着宋小樓命人拎了個矇著白布的籠子過來，竟臉色一白嚇暈過去。

「小姐，你……」初荷的身子抖了抖，宋小樓捏捏她的臉：「我這是嚇人的。你家小姐哪有那麼陰毒。史書所記滿清十大酷刑更甚，你還未聽說過檀香刑……」說到這裏，宋小樓自覺失言。所幸初荷沒有聽懂，只是心有餘悸地捂了捂心口。

第二日，宋小樓起來的時候，初荷已經喜滋滋地迎了上來：「京兆尹方才已經提走了吳勝，小姐這下可以放心了。」

宋小樓微微一笑，不可置否。京兆尹那邊怕也查不出什麼，吳勝是他的小舅子，他只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大夫人也不會讓吳勝供出自己。

「對了，前日送來的花樣，小姐可還有其它吩咐？」初荷笑道：「那天藍色廣袖流仙裙氣度非凡，上面所繡的冰蓮花的樣式是那幾個花樣中最好看的。」

「這等打扮之事你比我擅長，我當然沒什麼意見。」宋小樓略一沉吟，又道：「紫羅可有送信過來？」這些天，她都將紫羅派去了那莊子，紫羅行事穩重，又頗有經商天賦，宋小樓略一指點，她已經做得十分出色。

「紫羅姐姐說，輕寒公子讓所有人在一個月內，趕製出樣式最特別，口感最好的餅乾，屆時送呈秋日宴，皇上也會出席。」初荷眼睛一轉：「小姐可要出門？」

「正是。昨日被大夫人一耽誤，竟忘記了正事。」宋小樓暗想道，她的玉佩說不定就在輕寒公子手中，這次必須要回來。打定了主意，便再次扮男裝出了門。

輕車熟路地進了醉白軒，上了樓正要敲門，卻聽見裏面傳來兩人的對話。

「輕寒公子，米價最近上漲得有些厲害了，倒也奇怪，這月的利潤除去了毛利，竟比往常少了一大半。屬下辦事不力，請公子責罰。」

宋小樓略一猶疑，正貼著耳朵細聽，房間內的對話聲已經戛然而止，門忽然打開，宋小樓險些撞進來人的懷裏。

輕寒公子仍是一身白衣，戴着銀色面具，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揶揄道：「肖公子真是有趣，每次見到在下都要投懷送抱，真是讓人……心動不已。」

我呸！宋小樓裝模作樣地咳嗽了一聲，掩飾了自己聽牆角的心虛，一邊抽出自己的手臂，一邊正色道：「非也。輕寒公子雖有天人之姿，肖某卻無斷袖之癖。」

「此言差矣。那日肖公子醉酒之態顧盼神飛，真是令女子慚顏，當然令在下一見傾心，難以忘懷。」輕寒公子輕笑。言下之意，我已知你是女子的身份。

兩人對視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火花，宋小樓咬了咬牙，一來二去，毫不相讓道：「肖某不知自己有如此魅力，貼身玉佩被輕寒公子拾去這些日，竟不曾還來。」言下之意，你真是厚臉皮，撿了姑娘的東西不肯還，淫賊！

「哦？今日風大，我有些聽不清。」輕寒公子朝宋小樓眨了一下眼睛，「肖公子不如跟我再貼近一些，與我細細講來，那玉佩是何種顏色，何種質地？」

厚臉皮！無恥！宋小樓咬了咬牙，看着他挑起的眉，狠狠地踩了他一腳。

輕寒公子吃痛，卻微微一笑，看宋小樓自顧自地轉身要走，笑道：「哎呀，是我忘記了，我見過那個玉佩。只不過……在下是一介商人，到了我手裏的東西，斷然沒有再還回去的道理。若是肖公子想要，必須付出一些銀子。」

「你要多少錢？」宋小樓無可奈何地轉過身來，瞪了他一眼，大有再坑她一分，就跟他拚命的架勢。輕寒公子看着她的表情，不由得低聲一笑：「不多。這一次在下不會分肖公子餅乾生意的利益，說好了五五分成，不可言而無信。這樣吧，七日之內，肖公子給我一萬兩白銀即可。」

宋小樓幾欲吐血。餅乾還在試驗之中，未能銷售出去，現在她本來手中就沒有多少活錢，哪裏去給他找這一萬兩白銀！這個輕寒公子，真是奸詐黑心！

但是，玉佩斷然不能留在他手裏。雖然宋小樓還不知道這玉佩到底有何特別，但畢竟是自己與那個世界唯一的聯繫，如果被人發現了什麼不知道的奧秘，她便多一分憂心。這裏畢竟是小說世界，萬一有一天，自己能回去呢？

雖然父母離婚早，但她還有爺爺，還有那個勝似親姐妹的方冉。既然自己穿越書中都有可能，那麼死而復生為什麼不可能？或許連宋小樓自己也不願意承認，她雖然看似在這個世界裏定下了心，卻仍然有那一絲渺茫的願望想要回家。

宋小樓的眸子黯淡地垂下去，但下一刻，卻又像是夜空中閃亮的星子。

輕寒不由得微微眯起了眼睛。他獅子大開口，就是算到她應該沒有多少活錢，但如今她抬頭直視着他，眼中的傲然和自信讓他不禁有一絲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