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原諒
就在孟李氏與那白興如商量對策之際，孟夏偷偷溜了出去。
好容易有這麼個機會，哪能輕易放過呢？明明及笄應當是挺開心的事，偏生她那麼倒霉。莫名其妙被訂了親……
若是以往，她定然是不敢忤逆母親的意思。但是如今見過山鬼大人，實在有些不甘心這麼隨便嫁了。
孟夏也知道自己不過區區凡人，配不上近乎完美的靈均。她也沒有肖想過能和靈均在一起。
只要能陪在山鬼大人身邊就好了。
她的一生對於靈均來說，不過須臾。等到百年之後，她也不奢求靈均對她能有多深的印象，哪怕只能記住她的名字。她也沒有遺憾了。
走在霧影山的古道上，嗅著混著泥土芬芳的空氣。孟夏不由地感嘆一句，自由真好。
這兩日被母親鎖在家中，孟夏覺得自己都快生出蘑菇來了。
行至幽篁深處，靈均的身影卻是遍尋不見。
山鬼大人一定是生她的氣了。孟夏懊惱地坐在地上，不知該如何是好。
「孟夏！」一道歡快的聲音忽然從孟夏的背後傳來……
孟夏猛然轉身。
是白桃！
「小白桃！好久不見！」
先前臉上的愁苦一掃而空，對著迎面而來的白桃展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
只見孟夏皓齒內鮮，兩個小小的梨渦掛在嘴角，顯得格外俏皮可人。
白桃順勢跳到孟夏懷中任她撫摸。淘氣尾巴彷彿有自己的靈魂，時而拍打著勾上孟夏的手腕，時而跳動著掃過地上的落葉。
白桃一邊發出「呼嚕」的聲音，一邊說道：「你有沒有發現我有什麼不同？」
孟夏聞言，停下了撓白桃絨毛的手。將白桃托起來，前後看了一圈。
在白桃希冀的眼光下，孟夏片刻才緩緩說道，「似乎是……胖了？」
「你才胖了呢！我這是毛厚！你就沒看出來我的尾巴比以前白了么？」白桃有些炸毛。說罷將尾巴揚了起來。
孟夏一臉懵然地搖了搖頭。她是真沒看出來哪裡有變化……
白桃不想與她理論。與她理論最後只會氣著自己。轉而言道：「你今日怎麼突然上山了？」
孟夏這才想起此番上山的目的。連忙問道：「我是來找山鬼大人的，你有沒有看見他？」
白桃聞言，愣了一會兒。這山上哪來的山鬼？難道說的是靈均大人？難道……孟夏便是赤豹說的那個成日與靈均大人在一處的凡人？
唔……孟夏也不是壞人，既然她與靈均大人相識便告訴她好了。
「靈均大人在……」
「不許告訴她本尊的行蹤。本尊不想見她，讓她日後不要再來了。」
未等白桃說完，一道冷冽如窮冬烈風的聲音便傳進了白桃的神識之中。
糟了，靈均大人生氣了。白桃嚇得瞬間噤了聲，不再言語。
孟夏見白桃驀然緘默，不禁有些焦急。
「白桃，怎麼了？」
孟夏是凡人，聽不見靈均大人的千里傳音。白桃瞅了一眼孟夏焦急的神色，嘆了口氣，繼而說道：「孟夏，你別問了。我送你下山。」
孟夏聞言愣住了。
「白桃……你這是？」要趕她走么……
「靈均大人不想見你。讓你日後不要再來了。」
白桃狠了狠心，將事實說出。
眼見孟夏滿臉委屈，眼淚直在眶里打轉。
怎麼可以這樣……她不過兩日未來。山鬼大人不給她解釋的機會也就罷了。甚至……連面也不願再見才是最傷人心的。
孟夏鼻頭一酸，卻是強忍著不讓淚留下來。哪能在山鬼大人的山中流淚呢？多影響形象啊。
下山的路上，氣氛沉悶得可怕。
白桃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也只得在孟夏跟前默默走著。這是沒辦法的事。可惜了，為了靈均大人，它得失去一個有趣的友人了。也不知下一個如孟夏般和它聊得投機的人會是誰？
孟夏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連什麼下了山也沒發覺。
她真的很委屈，她又不是有意不來的。山鬼大人竟然如此狠心。自己這麼一次又一次地跑上山去，究竟是有什麼意義？
那一夜，孟夏輾轉反側，徹夜未眠。
滿腔的委屈與不甘，讓孟夏一大早便頂著雙黑眼圈伏在了地上洋洋洒洒地寫了封信。
好在爹爹教過她幾個字，不至於就寫兩行字掛在那紙上。
傍晚，霧影山下。
「白桃！白桃！」孟夏對著面前不可見物的濃霧高聲呼喚著。
驀地，一陣清風襲來，吹散了眼前的濃霧，幾粒塵土趁機迷了孟夏的眼睛。
待她揉揉眼睛睜開之後，白桃早已出現在她的面前。
「孟夏……你怎麼來了？」
白桃神色有些複雜地問道。
「你別擔心，我不上山的。只求你幫我將這一紙書信轉交到山鬼大人的手中。」孟夏勉強地笑了笑。
白桃嘆了口氣，念她可憐，便收下了信，重新隱沒在濃霧之中。
孟夏像是了卻了一樁心事。抬袖抹了抹眼角的淚花。
既然與霧影山的緣分到此終結了，她便老老實實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與那『蛤蟆』公子算了……橫豎都要嫁人，能讓母親高興便夠了。
霧影山中，白桃原本也沒指望靈均能收下那封信。不過是看在孟夏一片情真，加之往日情誼，才隨口一提罷了。
不料靈均對此竟不置一言，輕易接受了那封信。
之後在白桃詫異的目光中，靈均眉頭緊蹙，緩緩將那封信展開。
印入眼帘的，便是孟夏那手因為疏於練習而歪歪斜斜的字體。
「山鬼大人，展信安。
孟夏自知有錯，不應多日失約。但是這都是有原因的！我並非刻意如此。只奈何母親之命難違，逼我在家待嫁。孟夏實在不想嫁給那個蛤蟆一般的公子哥，也不知為何，在與那公子哥面談之時，孟夏心裡浮現的都是山鬼大人的模樣。以至於那位公子的話，一字也未曾記住。孟夏長的不好看，不敢肖想山鬼大人。只想陪在山鬼大人身邊而已。不料山鬼大人竟連孟夏的面也不願一見。孟夏沒有辦法，只得寫了這封信，托白桃轉交於您。這些日子以來，是孟夏叨擾山鬼大人了。
望山鬼大人珍重。」
孟夏讀書不多，只是幼時跟著父親識了幾個字。天曉得她寫這封信有多困難。尤其是那個「鬼」字！太難寫了！
靈均看了信，方才知道自己誤會了那個蠢丫頭。他先前還以為……是那個蠢丫頭自願結親的。
卻忘了，霧影鎮隸屬祝余國。
祝余國男尊女卑、三綱五常觀念十分嚴重。女子壓根不可決定自己的命運。像孟李氏這般剽悍的，實在是極少數。
不得不說，孟夏這封信雖字丑無比，但是其中內容還是很得靈均歡心的。
幸好，那個蠢丫頭眼光沒那麼差。看在她道歉態度誠懇的份上，他便勉為其難地原諒她好了。
靈均如此想著，嘴角不由地勾起。
看得赤豹毛骨悚然。
主人也太誇張了……心情時好時壞，難以理解。這個孟夏，幺蛾子真多！主人好容易和她斷絕往來，她又來勾引主人！
白桃也覺得匪夷所思。雖然它沒有赤豹那麼多想法。但是沒想到靈均大人原來是這樣多變的人……也難怪這段時間赤豹心情不好了。
……
是夜，月星隱隱，雲海翻騰。沐夕正坐在孟夏家的屋頂上。
只有一個月神在月宮……還是太暗了。
若是一直在黑暗之中也就罷了。偏是嘗過了光明的滋味，又怎麼還會願意回到幽暗？
看來得加快尋找月神的進程才行啊……
沐夕如此想著，l咬了一口手中的梨花糕，這是白日里纖阿鬧著要吃的。她搶了快嘗嘗，味道還不錯。可惜，就是這兒的酒太清淡了，沒什麼味兒。好在天樞前些日子又拿了瓶玉露瓊漿來。
看著天邊那顆明晃晃的天樞星，沐夕不禁感嘆一聲，還是天樞好啊。她都被驅至下界尋月了，也就只有他還記掛著她這點兒小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