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跟蹤

因為得到牢頭認可，葉濤日子好過了一點。當牢房的「三把手」給葉濤分配打掃廁所的任務時，被牢頭禁止。

「他是讀書人，讓他做應該做的事情！」

於是，在等級森嚴的牢房裡，葉濤成了一個邊緣人。既不是靠拳頭和與獄警關係而上位的牢房「統治階層」，也擺脫了被盤剝錢財和勞動力的「被統治階層」。而牢頭分配給他的任務就是給他們這些囚禁多年的人講講外面的事情：

「最近那個比特幣勒索是怎麼回事？什麼是比特幣？」牢頭問。

「聽說有個暗網，就是官方監控不到，一般人也看不到的，聽說有很多武器，毒品交易？」

犯人們提出的問題都是近期的熱點，幾乎所有問題都和犯罪有關。葉濤只能慶幸自己在玩遊戲之餘，曾經短暫的瀏覽過網路上的這些新聞。對加密貨幣、計算機勒索、暗網、洋蔥瀏覽器這些也知道一些。於是從比特幣的去中心化說起，到各國貨幣發行體制容易造成通貨膨脹以及被監控等基本原理。講什麼是加密貨幣，除了比特幣門羅幣等還有哪些，什麼是挖礦以及什麼是計算機勒索，為什麼黑客要用比特幣作為贖金等。犯人們聽的津津有味，不時地提出各種各樣的問題。有些犯人提的問題十分幼稚，直接被犯人們否定。但對於暗網這些，葉濤從未接觸過暗網。曾經因為好奇，下載安裝過一個所謂「洋蔥瀏覽器」也是假貨。因此，他沒有切身體會。但他看過有關暗網的網貼，於是按照自己的想象，將暗網描繪一遍，竟然沒有任何破綻。葉濤發現，犯人們很關心外面的形勢，新技術的應用，尤其是有關犯罪的技術問題，都是他們十分感興趣的。這些人是真正的罪犯，他們很關心當下的犯罪形勢，怎麼弄到錢是永遠的主題。而自己帶來的有關計算機互聯網，手機移動端等概念，是犯人們平時根本沒有機會接觸到的。所以聽的都入了迷。

午餐是煎餅和蔬菜湯。從失去自由以後，這是葉濤第一次安靜的坐下來吃東西。而飯後，進入當地人漫長的午休時間。正打算和衣而卧的葉濤忽然看到「二把手」向他招手。於是趕緊起身過去。

二把手將他引入廁所門口，裡面等著他的是牢頭。

「如果在這裡，給你一台電腦，或者一部手機。你能上網，就像你原來那樣，進入藍天使賭場的伺服器么？」

葉濤苦笑：「怎麼你也相信警察說的。我確實沒進過任何賭場的伺服器。」

牢頭狡猾的一笑：「是啊，我們都是好人，被冤枉的！」

「我確實是冤枉的！」葉濤說。

「那麼！」牢頭思忖了一下：「信任是一步步，慢慢來的。我不急。那麼，你給我講講黑客吧，比如斯諾登！」

「愛德華斯諾登？」葉濤看看牢頭：「你們也知道他！」

「知道！」牢頭說，「和你一樣，也是有人進來對我們說的。」牢頭受過一點初等教育，英語結結巴巴的，但葉濤還是搞清了是怎麼回事。

「黑客分很多種！」葉濤想想，自己的英語表達能力本身就十分有限，如果說多了，可能對方聽不懂，自己白費勁。於是簡單的說：「一般都是在一些黑客網站上下載來黑客工具，然後用這些工具發起入侵。真正能夠開發黑客工具的人很少很少。」

「工具？」牢頭疑惑，葉濤連說帶比劃的，做各種工作的樣子，最後，牢頭終於明白了。有些沮喪的出去。

「老大不太滿意呢！」二把手進來撒尿，一邊解褲子一邊說。他的英語比老大好太多。

「我確實不是黑客！」葉濤實打實的說。二把手撒完尿，嘆口氣出去。

他想，難道我錯了？

香港馬料水紅三角的辦公室里，肖宇軍正伏在電腦上看李想的操作。顯然，對葉濤的壓力行動讓紫瞳將全部精力用在與紅三角的鬥爭方向上，泰金寶方面傳來的消息說，到今晚零點，總值一億美元的新年紅包已經派發完成。因為是大年夜，幾乎所有的泰金寶用戶都及時入賬。對泰金寶而言，最緊張的時刻過去了。危機被暫時擱置。

但紅三角這邊，卻如臨大敵。李想早有準備，在總部一側臨時房間里安裝了電腦終端設備，由於擔心和嶺南別墅一樣，被蝴蝶入侵路由器，用最簡單的方式，將電腦服務商提供的網路介面通過網線接入電腦。李想還仔細的關閉了ThinkPad電腦上的硬體無線網路開關。避免殃及眾人。

但很快的，蝴蝶發來一張地圖截圖，其中間的標誌點，正是他們所在的位置。

「你沒用代理么？」肖宇軍問。

「我用了5重代理，有台灣的，香港的，日本和澳大利亞，還有伊朗的！」李想奇怪，「這個機理我就搞不清楚了。即使是通過司法途徑，完全交涉下來也要幾天。憑軟體追蹤基本不可能！」

他指了指任務欄上的『地獄追蹤』：

「這是世界上最先進的追蹤軟體。即使是用這種級別的軟體，也至少需要數小時，甚至數天的時間才能定位我們的位置。」

「可蝴蝶幾分鐘就找到我們了！」肖宇軍說。

老方在一邊的沙發上靜靜的抽煙，他一直關注著網路上的口舌戰和技術較量。聽到這裡，他忽然起身：「李想，你能確保地獄追蹤是無法在短時間內找到這裡？」

「我確定！」李想看看這位刑偵專家：「這世界上，網路安全領域有兩大派，一個是以俄羅斯卡巴斯基實驗室為代表的北歐派。他們注重從基礎代碼入手。另一個，就是北美派。就是這個軟體的開發者，美國卡耐基梅隆大學的互聯網安全實驗室。後者注重從綜合分析入手，可以說是各有所長。不過，在如今互聯網帶寬足夠提供大量雲數據的情況下，卡耐基梅隆大學的技術方案就顯出了他們的優勢。反而是卡巴斯基，這些年來墨守成規，在應用開發領域方面缺乏建樹，走下坡路。技術差距方面，梅隆大學可以說是一枝獨秀。」

「那麼，這個蝴蝶，還有她背後的紫瞳，是否就是梅隆大學的人？」老方問。

李想苦笑一下：「梅隆大學的互聯網安全實驗室本身的安全戒備水平是很高的，可以說遠高於美國軍方，諸如五角大樓或美國國家安全局的水平。出內鬼也要有價值。對這種大神來說，泰金寶太小了。」

老方點點頭：「那我明白了。我們應該從互聯網以外的渠道來分析！」

他指了指天花板。肖宇軍和李想不由得面面相覷。

「你的意思是，蝴蝶在用無人機？」

「有這種可能吧？」老方說：「我們從嶺南民居浩浩蕩蕩的過關到九龍。正好是大年三十人多多的時候。就是有人跟蹤，我們也不會在意。而中部這邊的安全警衛是偏向陸地的！」

經他提醒，肖宇軍也皺起眉頭。紅三角在馬料水設立中部，是經過精心斟酌和考慮的。在寸土寸金的香港，尋找一處地廣人稀，和周邊建築，交通線保持較大安全距離的中部所在地並不容易。庄亦翔他們也是通過航拍照片，實地考察等多種途徑考察，綜合考慮以後，才選擇了馬料水這裡。

曾經，香港在七十年代是亞洲的製造業中心地區。從日本、韓國轉移過來的製造業在本土紮根開花。其中，以生產玩具、小家電、攜帶型收錄機甚至電視機的電子廠、裝配日本產晶元的電子錶廠大都集中在馬料水這裡。更早一點，在封鎖期間，馬料水也是本地養雞場的主要分佈地。到上世紀八十年代後期，這些工廠大都遷往內地，利用內地的廉價勞動力和優惠政策擴大經營。這裡就荒廢了下來。因為交通不便，環境較差，反而衍生成次生林遍布的野地荒坡。紅三角確定將總部設在這裡以後，用很大一筆資金將這裡一塊面積約12平方公里的山谷買了下來。利用舊廠房建起一棟棟別墅，作為辦公用途和工作人員休息的場所。此舉除了引起一些野外鳥類考察者的不滿之外，整個過程悄無聲息。在這12平方公里的每一處，都秘密安裝了感測器和監控設備。周邊設立了技術圍欄，有保衛人員巡邏警衛。與外界相鄰的地區懸挂著「私人領地，未經許可禁止進入」的牌子。

「低調，再低調！」是總經理庄亦翔的訓詞。公司安全部不僅負責總部的警衛，往來人員的安全保衛。同時也關注著社交媒體、互聯網信息上有關紅三角的消息。而公司的網站僅有一個主頁頁面。下面是一個在東京銀座租用的轉接電話和電子郵件地址。而且設置了禁止搜索引擎爬取的代碼。

但是，即使是如此嚴格的安防設施，使用無人機監控車隊，很容易一路跟蹤到馬料水的紅三角總部位置。對執行高度敏感任務的紅三角而言，這是一種威脅。

李想皺皺眉：「從龍華一路跟蹤飛到這裡，至少需要兩小時。然後，還要保持留空監視，確認我們沒有離開總部這裡。無人機能有這樣長的飛行時間么？」

肖宇軍不由得看看老方。李想繼續說：「我們玩的四旋翼無人機，最好的牌子是大疆。用最好的電池，加上附帶重量的電池不過能持續飛行30分鐘。而且，我們應該確定，蝴蝶沒跟著無人機來，這樣，無人機拍攝的視頻畫面，就必須能夠長距離的傳遞到蝴蝶那裡。這種水平，除非是軍用技術！」

「固定翼長航時無人機！」老方點點頭：「信號傳輸採用了衛星傳輸的方式！」

肖宇軍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難道，蝴蝶他們來自軍方？」

「這是國家級力量！」老方說：「渦噴發動機驅動的長航時固定翼無人機，諸如彩虹那種。有衛星信號傳輸裝置。」

肖宇軍看看李想：「你能確定，蝴蝶不是通過網路找到我們？」

李想點點頭，眼睛閃閃發亮。

肖宇軍看看老方，顯然，刑偵專家堅持他的意見。

「隨著和蝴蝶交手時間的延長，我們獲取的信息會越來越多！」老方走過去，將窗帘拉上。但人們都知道，此舉已經無事於補。數千米甚至上萬米的高空中，一架無人機正在盤旋，用長焦鏡頭監視著這棟房屋。

「我們必須馬上離開！」肖宇軍擔心的是殃及總部，「這件事必須立即向總經理報告！」

「庄總在摩加迪沙，恐怕一時間聯繫不上！」李想說。

老方點點頭：「即使聯繫上了，庄總遠隔千山萬水，也無法為我們提供決策。我想，不如立即撤離，即使是給對方製造迷惑也好！」

「帶上你的設備！」肖宇軍對李想吩咐，然後說：「我去準備車輛。我們分頭行動。」

「如果是彩虹5級別的無人機，在天氣良好，能見度無限白晝的情況下，畫面覆蓋到能夠識別地面目標的範圍是15乘15公里。」李想在大疆頁面上檢索著：「那麼，我們要分散行動，距離至少是15公里。只有這樣，才能讓無分機無法跟蹤多個目標！」

——這些措施都是本能，他們最關心的，還是對手真正身份的問題。什麼人，能夠動用這種大型無人機？紅三角不過是一個商業公司，無法與這種巨大的力量對抗。

「我們應該重新評估一下紫瞳，還有他這個小幫手蝴蝶！」老方說：「如果真是軍方，或者其他政治勢力，我們就只能退出，放棄這個生意了！」

「我也是這樣想！」肖宇軍道：「所以，我要立即聯絡庄總！」

叮咚一聲簡訊提示，李想掏出手機看看，臉色立即大變。老方湊過去一看，簡訊是一個未知號碼發來的：「怕了沒？」

李想咬咬牙，收拾起電腦，準備轉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