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偽社會工程

02偽社會工程

如果時間倒流到當天中午，李想應該能夠從洞庭大廈的監控里看到他們正苦苦尋找的人：午飯前1小時，一個背著雙肩包的20多歲年輕男孩從地鐵口出來，東張西望的來到洞庭大廈的前台，向前台打聽招聘的事情。

「負一層人事部！」前台看到俊美的男孩，不由得多看了幾眼。來人身高一米八零，瘦高個，眉清目秀，很容易讓女孩犯花痴的那種小帥哥。不由得說了一句：「我電話問一下他們在不在吧。你有預約么？」

男孩微笑著說：「沒有，我是在同城網上看到你們的招聘，過來應聘！」

「我打電話！」前台拿起櫃檯上的電話詢問幾句，隨後說：「正好有人在，你去吧！」

然後戀戀不捨的望著男孩走下樓梯

洞庭大廈和珠三角很多用於出租的寫字樓一樣，經濟下行期間經營不大景氣。如今這些供出租的辦公室很多都空著，員工的薪酬待遇也不如以往。前台心想自己是沒有其他選擇，這個漂亮帥氣的男孩，難道也像自己一樣，沒什麼合適的高薪工作？

人事部那裡比較簡單：

「看監控，工作時間是12個小時，包兩餐。月薪3500，沒有五險。沒有辭退補償，要先簽協議！」

「可以看一下工作環境么？」男孩似乎並不在意。

「工作環境？」人事部長奇怪。

「每天要呆在那裡12個小時，所以想先看一下！」男孩解釋。

「那，你跟我來吧！」人事部長說著起身，帶男孩來到走廊另一側，掛著保安部牌子的門前，進門以後和裡面的幾個人打了個招呼，就領著男孩進了機房。

靠牆懸挂著密密麻麻的監控屏幕，一個中年男人百無聊賴的坐在那裡抽煙。桌子上是凌亂的外賣飯盒，裝的滿滿的煙灰缸。看到人事部長進來：「呵，終於來新人了！」

「嗯，來看一下！」人事部長說。

男孩笑笑：「阿叔好！」

「什麼時候上班？我等著回家過年呢，票都沒有了！」

「你本地財主還回家作甚！」人事部長轉向男孩：「就是這樣看著，有異常的話，打電話給保安部，如果有刑事案，保衛部批准，可以打110報警！」

「哦，要批註才能報警啊！」男孩饒有興趣的看著那些屏幕，正好是中午，因為年假，人很少。只有一兩個看起來像留守人員的白領在天台走廊抽煙閑聊，大廳里有幾個送外賣的小哥，幾輛賓士SUV在大廈門前停下，幾個黑衣大漢急匆匆的進入大廳。

「這是怎麼回事？」男孩指了指屏幕。

「少管閑事！」中年男人教訓道：「可能是催收公司，也可能是黑社會的。只要他們不打架，不傷人就不用管！」

人事部長說：「嗯，和氣生財，能不報警的就不要報警，內部消化處理。客戶能自己處理的，就讓他們自己處理！」

屏幕上的黑衣人分成幾組，有人堵住大廈的各個進出口，有人堵住樓梯，一隊人馬通過電梯上了頂層。頂層的走廊光線較暗。只能看到他們進入了一個房間。

中年男子不安起來，拿起對講機通知：「頂層保安，有人進入租客的房間，好像不是租客本人！」

保安有人上去了，人事部長轉身出門。

男孩說：「這裡的工作也蠻有意思的！」

「還行吧！」中年男子問：「什麼時候上班？」

「這裡的電腦太老了！」男孩笑道：「沒事的時候，能看視頻玩遊戲么？」

中年男人看一眼房門，低聲說：「看視頻還行，不過玩遊戲就不得了。老電腦，配置太低了！」

他按下視窗鍵：「能玩個紅警！」

男孩笑道：「聯網打紅警也好啊！」

「嗯，這台電腦聯網，不過網速太慢。我沒聯網打過！」

男孩一直在玩著手機：「行，阿叔，我回去考慮一下，還要和女朋友商量一下。主要是時間太長，十二個小時。怕女朋友抱怨沒空陪她！」

中年男人有點失望，不過馬上說：「這工作可以的，收入雖然不高，可不累啊，清閑得很。打工折壽，這工作不錯，有空調，冬暖夏涼的！」

男孩晃晃手機：「正和女朋友商量呢，沒流量了。我在你電腦上登一下Q吧，問一下，合適的話，明天就可以過來上班！」

「你登吧，我去衛生間！」中年男人讓開了電腦，男孩道謝，坐下打開QQ。看到中年男人出去，他掏出一個小小的U盤，插入了監控電腦……

嶺南民宿門前，總部一行人等正在上車打算離開，庄亦翔在車門前停住，轉身叮囑肖宇軍他們：「我要回去處理護航的事情，泰金寶的項目很緊，他們打算在春節前數小時給所有泰金寶用戶派發紅包，如果紫瞳這個隱患不除，這巨大的現金流本身就是個機會。」

「是，我們一定抓緊！」肖宇軍說。

朱穎剛剛從房內出來，焦急的對肖宇軍做手勢，肖宇軍和庄亦翔都裝作沒看到。直到庄亦翔和總部一行驅車離去，肖宇軍才急忙回過頭來。

「出事了，快來！」朱穎已經跑進房間。

房間里的李想已經有些沉不住氣了，微博上出現了一個奇怪的留言：

「不要誤傷無辜！」幾乎是本能的點進去看，果然是個剛剛註冊的微博號。

「李想，你們住嶺南民宿？」——右下角忽然出現對話框。

李想愣愣的看著屏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用ip定位我們的地址不難！」肖宇軍說。「和他談談。」

「你是紫瞳？」李想回復。

「哈哈，紫瞳是大神，我只是小小的侍者！」

人們一邊注視著聊天，一邊關注著追蹤軟體的搜索結果。但追蹤結果還是定位在洞庭大廈。李想他們可以確認，對方不在洞庭大廈。

「好吧，我想見見紫瞳，你有聯繫方式么？」

「我為什麼要給你聯繫方式？」對方忽然猙獰起來：「我是警告你，不要為難葉濤，他是局外人！」

肖宇軍和老方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老方喃喃的說：「對方很像一個小女孩，這個和洞庭大廈的人應該一樣！」

「給她個代號！」肖宇軍說。

老方湊上去看了看那微博的名字，是一串讀不出來的，用表情符號做出的一對翅膀。於是聳聳肩，肖宇軍道：「那就叫蝴蝶吧！會不會就是這個叫莫芳的？——李想，能定位到她嗎？」

李想面對對方的拒絕，無言以對。聽到肖宇軍的問題，他指了指追蹤軟體的位置：「蝴蝶在洞庭大廈住過，很可能入侵了那裡的某台電腦並安裝了木馬，將洞庭大廈的電腦當肉雞，和我們收發消息。」

肖宇軍皺皺眉：「已經年假了，洞庭大廈的公司都放假回家，總不會有公司還開著伺服器吧？」

老方眉毛一揚：「物業的電腦！」

肖宇軍轉身問：「李想，我們要不要去洞庭大廈的物業去看看？」

老方也說：「如果找到木馬，應該也能夠提供一些追蹤線索吧？」

但李想已經開了另一個小窗。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打開一個微博主頁。主頁頭像是一個活潑的卡通兔斯基，性別男。李想在頁面上修改了什麼，然後進入「蝴蝶」的頁面，點擊聊天：

「你總是不在線么？」

頓了頓，那邊發來一個詫異的表情。

肖宇軍和老方相視而笑，李想在用自己的馬甲和蝴蝶互動。那邊追蹤軟體雖然還是顯示在洞庭大廈，但如果能建立聯繫，未來能夠得到的線索就會更多。

「你頭像和我前女友的一樣，嚇我一跳！」

「是嗎？那一定是很可愛的女孩子了，怎麼分手了呢？」

李想一邊聊天，一邊招手示意肖宇軍過來，用筆在拍紙簿上迅速寫下一行字：「快去洞庭大廈，關掉那裡的電腦！」

肖宇軍將拍紙簿遞給老方和朱穎，朱穎立即衝出去啟動汽車，老方點點頭：「你守在這裡，我去就行了！」

看著兩人出門，肖宇軍叮囑：「不要切斷聯繫，如果老方他們將洞庭大廈的電腦停了，這個連線就會自動切換到實際ip地址吧？」

「別急！」李想道：「偽社會工程靠的是心理博弈，急不來的！」

肖宇軍急了：「能不急么？馬上就過年，泰金寶那邊要派新年紅包，現金流有好幾個億呢，如果找不到紫瞳，誰敢啟動現金流？」

大家都皺眉頭，事情很急，已經不能等，但要從蝴蝶手裡弄到有關紫瞳的線索，又不能急。只能默默的等待著。

電話響了，肖宇軍急忙接聽，那邊是朱穎：「我們已經到了！」

肖宇軍打開視頻，只見老方的背影，他從車上下來，直奔大廈地下停車場方向，莫芳解釋：「剛剛來這裡的路上查過了，大廈的變電房在地下室，那裡還有備用的發電機。

說完，朱穎也下了車，緊跟著老方去的方向。

李想聽到對話，幽幽的說：「我都無法確定，這個蝴蝶能不能竊聽電話。顯然，她有我們的全部電話記錄！」

「嗯，你是很帥，做什麼的？」對話框里，蝴蝶發來了信息。

李想按照事先設定好的角色：「我家做生意，我是在到處看，有什麼商業機會！」

「我們已經到了！」朱穎將攝像頭轉向老方，他正在撥開變電房的門鎖，但打開以後有些發愣。

「我給你接通總部顧問！」李想在另一台電腦上操作著，為朱穎的手機視頻與總部技術顧問部建立聯繫。

「怎麼切斷電源？」老方回頭看看朱穎是手機，朱穎將手機鏡頭轉向那一排配電櫃方向。

「拉下最大的，就是最右邊那個配電櫃中間的手柄！」每天24小時值班的技術顧問立即回復。

老方上前拉下手柄，轟鳴的通風機聲音停了，室內只剩下緊急照明燈。

忽然，中央一個配電柜上，幾個綠色的燈光閃爍，出現一個倒計時數字。

「自備發電機要啟動了，去按下OFF鍵！」技術顧問指示。

老方過去，在控制台前操作一番，倒計時停在了15上。畫面變得模糊。朱穎說：「這裡信號不好！」

肖宇軍轉向李想，李想這邊正忙碌著：「我手裡正好有家族公司的宣傳片，給你看一下！」隨即發送文件。

果然，文件在發送過程中中斷了。想必是洞庭大廈的電力中斷，肉雞失去作用。而追蹤軟體刷新了一下，開始重新定位。

「哈哈，李想，你想我在哪裡？」對方忽然發來一個壞笑。

「嗯！」李想發了一個「害羞」的表情：「我只是想見你！」

「以後吧！」蝴蝶壞笑：「不過，不許為難葉濤了！」

——顯然，蝴蝶已經下線，李想連續發的幾個「詫異」的表情都沒有完成接收，系統顯示是進入了微博的伺服器，只能等到蝴蝶再次上線，才能收到信息。

李想無奈，關掉微博頁面，轉向那追蹤軟體。軟體的英文名叫「地獄追蹤」是美國卡耐基?梅隆大學提供的最新測試版，由互聯網安全界富有盛名的日本計算機安全專家淺川健之男主持開發，這個版本能夠繞過代理伺服器的授權，深入伺服器深層分析數據包方向，結合整個網路的信息流情況，進行大數據對比。以往的追蹤軟體追到代理伺服器就不行了。因為這些代理伺服器分佈在全球各地，本來就是為匿名訪問網路提供服務中轉，完全拒絕訪問用戶信息，要訪問，就必須取得當地司法機構的配合，由於各國政治體制，法律框架不同，「取得當地司法機構配合」是一項非常繁重，繁瑣的任務。因為黑客可能使用多重代理，這種正常途徑的破解工作需要很長很長的時間和非常大的代價。對一名技術中上等的黑客而言，一分鐘之內通過數十個代理伺服器訪問網路是很簡單的事情，但通過正常途徑，從一個代理伺服器供應商那裡拿到客戶資料，就需要幾天，甚至幾十天的時間，耗費大量的金錢雇請律師，打通法官。因此，通過正常途徑，幾乎無法取得任何有價值的資料。甚至美國中央情報局也不行，9?11事件以後，由於美國的壓力，世界上大部分國家雖然形成國際反恐同盟，但CIA也無法及時從其他國家獲取這些信息。因此，通過代理伺服器追蹤幾乎成為不可能。

直到去年，日本計算機安全專家淺川健之男加盟卡耐基?梅隆大學反病毒和互聯網安全實驗室以後，主持開發了通過網路流量大數據分析結合IP地址和代理伺服器解析的新版「地獄追蹤」，使得一般性質的，通過多重代理伺服器追蹤IP地址成為可能。但此次對方使用了「肉雞」。老方他們切斷了洞庭大廈「肉雞」電腦的電源，使得對方的通訊一度中斷。但對方立即反應過來，偽社會工程計劃失敗。

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夠通過地獄追蹤在肉雞下線以後短暫獲得的數據找到蝴蝶所在的位置。如果可能，立即實施控制並取得相關紫瞳的線索。

李想打開了追蹤記錄文件，密密麻麻的代碼讓人眼花繚亂，他仔細搜尋著，尋找那串熟悉的數字和代碼。

肖宇軍屏住呼吸，生怕影響到李想的工作，聽到門外的汽車聲，知道老方他們回來了，就轉身迎出去。

「怎樣？」民宿門前，老方和朱穎異口同聲。

「對方察覺了，也認出了李想的真實身份然後立即下線。」肖宇軍掏出煙盒遞給老方，自己也點上一支：「李想正分析數據呢，也許蝴蝶下線前，會留下一些痕迹。」

「這邊人太少了，應該建議庄總，給我們再派點人過來！」

「我已經向庄總提了，」肖宇軍望了望夜色朦朧的城市景色：「給李想配幾個助手，你這邊的行動組也要加強。如果同時出現在幾個地點，你一個人就應付不過來了！」

「庄總怎麼說？」朱穎問。

肖宇軍嘆口氣：「好像是有些失望。公司的傳統業務進行的好好的。開發市場這些年，正好是收割的高峰期。他在考慮，接泰金寶的業務，是不是太冒失了？」

朱穎說：「庄總的轉型方案不錯，但具體實施起來，就如今天我們遇到這種。新領域就需要很多人才，設備，資金的投入，還需要時間。」

肖宇軍點點頭，朝室內努努嘴：「就說李想吧，國內安全領域絕對的高手。可今天讓個小丫頭片子給折騰的不輕。紫瞳這尊真神還沒影子呢！」

老方看看肖宇軍和朱穎：「我覺得，還是傳統的做法有效，盯住葉濤，讓紫瞳受不了，最終他必須冒頭！」

「看分析結果吧！」肖宇軍說：「實際上，我發現，給葉濤壓力，似乎是更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