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天下棋局(三)

第七十三章 天下棋局(三)

我問喻文州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說知道我要上山來,怕我莽莽撞撞直闖山門惹出禍事,特意在此處等我。

我問他為何會知道我要上山來,他卻說不出話了。

我懷疑他和師兄有關,畢竟之前師兄說過,救活沈星沉,利用他解開當年的事,除了師兄之外,似乎還有個同謀,可他卻說並不認識師兄是何人。

跟隨喻文州的腳步,進入昆崙山的大門,卻見高大氣派的山門上,雕刻著各種各樣的花紋,日月繁星,鳥獸蟲魚,皆是符合陰陽八卦的定位,想來當年雕刻這座門的人,應是個修行高強的前輩,只可惜這門雖然好看,中間卻有個缺口,像是被人拿鑿子生生挖出了一塊,十分突兀難看。

難道是當年那位前輩雕刻門的時候,不小心沒留住手,留下這麼一塊缺口,抑或是某個莽撞的弟子,不小心練劍卻將力道打到了門上?

待走得近了些,卻又推翻心中的猜想,因為這扇門是由千年玄石所鑄,一般的兵器砍在上面,恐怕連個划痕都不會有,而且那道缺口的鑿痕很多,很明顯是有人拿鑿子一點點鑿出來的,只是如此氣派的門,放眼天下估計都找不到第二個,到底是哪個天殺的敗家子,居然連如此精巧好看的工藝都不放過。

見我對那道缺口很感興趣,喻文州表情黯然,告訴我那道缺口,是天衡道宗的人挖出來的。

當年徐婧容一劍斬斷天門,遭到各派圍攻,死在萬劍之下,她在死前,悲憤交加,將手中的天殊劍插入崑崙的山門上。

那是用了她死前的所有力道,別說一般的人,即便是現如今崑崙的掌門凌虛子,嘗試了很多下都沒能將天殊劍取下來。

後來,天衡道宗的白伶俜,看中了徐婧容的天殊劍,乘著一頂軟轎趕到昆崙山,原本想將插在門上的劍取下來,讓它認自己做新的主人,不料這劍卻很有靈性,非但沒有認主,反而在白伶俜的手握著劍柄的時候,反噬之力將白伶俜重傷。

白伶俜前前後後來了好幾次,使用各種法子,都沒能將天殊劍從山門上取下來,後來只能派來很多工匠師父,想將那柄劍一點點地鑿下來。

天殊乃是崑崙的至寶,雖然它的主人是徐婧容,可至寶就是至寶,而這道山門,更是崑崙的臉面,被人拿鑿子在山門上鑿個缺口,就像是在生生地打崑崙的臉。

當時自然有許多弟子反對,一個個持著劍守著山門,揚言誰敢動山門,就讓他們人頭落地,可惜就在那時候,他們的掌門凌虛子出現了。

向他們說了好些勸說的話,畢竟徐婧容是崑崙的棄徒,讓她的劍插在自家的山門上,是一種恥辱,與其這樣,不如讓人把山門鑿開,將那柄劍帶走。

最後,凌虛子當場逐出了幾名崑崙弟子,最終平息了弟子們的反叛,天衡道宗的人也因此順利將山門鑿開,將那柄天殊劍帶走。

可憐徐婧容臨死之前,拼盡性命做出的最後一擊,竟被那些人以這種方式奪走了天殊劍。

喻文州說著這些話的時候,神情哀婉,面容間有掩不住的憤怒,我才忽然想起,崑崙七子的佩劍,都是他所鑄造的。

人都說崑崙七子,情同手足,不知道當年作為唯一的倖存者,他是如何看著自己的兄弟姐妹一個個死傷在自己眼前的。

大約……活下來的那個,才是最心酸痛苦的吧。

我下意識地伸出手,摸了摸那道山門上的鑿痕,時隔多年,彷彿還是能感知到當年天殊劍插在此處,泛出的凌然寒意,以及冷風拂過劍鋒上,發出的錚錚迴音。

當年的徐婧容,就是死在這裡么……

喻文州的師父不是玉虛子,也不是凌虛子,他和徐婧容他們都不一樣,雖然和大家都以師兄弟相稱,但在他自己的師門裡,卻只有他一個人。

甚至很多東西,都是他通過自學從凌雲子的摘錄筆記中習得的。

他不會修行,亦不會劍法,平時是研究一些機甲工巧之術,而且也不善與人往來,因此他的住處,與崑崙眾人的住處並不在一起。

這也為我們偷偷潛入崑崙提供了便利。

越過山門,他帶我走到偏僻處,在雪層之下,掩蓋著一個巨型鳥類形狀的東西,他說可以藉助這個東西,直接飛到他的璇璣宮。

我左右走走,打量著這東西上面木製的零件,總覺得有些不靠譜。

於是,出言問他:「這東西……真的安全么?」

他局促地撓了撓頭,悶悶道:「我也不知道。」

對上我更加懷疑的眼神,連忙補充了一句:「不過我嘗試過從山上飛下來,那時候是沒事的。」

可我們現在要做的是,藉助這個東西從地上飛到天上去,望著高聳入雲直插凌霄的山峰,我覺得有點懸。

又向他問:「萬一我們飛著飛著,半路上它飛不動了,掉下來了怎麼辦?」

喻文州又撓了撓頭,回答:「大約會摔死吧。」

「……」

聽此,我立即掉頭,轉身就走,不料喻文州卻從後面拉住我,道:「從正門進去的話,萬一被掌門他們發現,肯定會直接殺了你的。」

我想了想,前山守門的弟子這麼多,以我的修為,肯定不可能躲過他們的耳目,既然被他們發現,肯定會死,不如在喻文州的身上賭一賭。

於是,將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鄭重其事地道:「我相信你。」

喻文州的身體一僵,小心翼翼地將我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拂下去,向我扯出了一個勉強難堪的笑。

……

我錯了,我實在不該相信喻文州的,畢竟若是直接走前山山門的話,萬一被守山的弟子發現,還能好聲好氣地同對方講話。

或許他們看我態度良好,語氣還算和善的份上,不會懷疑我就是那個徐婧容,大發慈悲之下,還能饒了我一條性命。

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乘著這個東西飛到一半,突然掉落下來,在半空中滑行,滑著滑著就直接撞到昆崙山的主殿上。

雖然我們兩個沒有被撞死,但這套機甲卻被夾在宮殿的房頂上,就如同卡在樹枝上的風箏一樣,上不去,也下不來,委實尷尬。

崑崙的弟子們被我們的動靜驚嚇到,一個個圍觀在宮殿底下,對著我們指手畫腳,我稍微看了一下底下黑壓壓的人群,沒有成千,也有好幾百……

剛上昆崙山,就鬧出這麼一個笑話,饒是我臉皮再厚,都不由覺得汗顏。

再看向喻文州,很明顯的,他像是陷入了某種苦惱糾結中,一直皺著眉頭喃喃自語:「不可能的,按照我的計算,是可以直接飛到天樞宮的……」

我扯了扯唇角,善意提醒:「這位大俠,在想到這個答案之前,我們是不是應該先想一想,到底該怎麼從這裡下去?」

喻文州回過神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們下面,我們兩個雙手扯著機甲的尾翼,被懸吊在半空中。

頓時臉色被嚇得慘白,抖著聲音道:「我……我害怕……」

「……」

我頓時無語了,好歹也是和徐婧容柳維揚齊名的崑崙七子,要不要這麼沒出息!

我問他:「這麼高的地方,你飛不下去么?」

喻文州搖了搖頭,那個決斷的神情彷彿在說這麼高的地方,絕對不可能會有人飛下去似的。

我在心裡不屑地切了一聲,默默地想,像這麼高的地方,若是師兄在的話,就能直接帶著我飛下去。

可現在……師兄不在……

片刻,悻悻然地向他道:「我倒是有個好主意,就是可能會比較丟臉。」

喻文州道:「臉面什麼的,皆是虛名而已,若是性命都沒了,還要這臉面做什麼?」

他說的如此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於是氣沉丹田,片刻,發出驚天動地的喊聲:「救命啊——」

見底下的人仍是沒有反應,我又接著喊:「救命啊,你們的師叔喻文州被掛在屋頂上下不來啦!」

「……」

再看向喻文州,他滿頭黑線,望著我一臉無語,嘴巴動了動,最終有些話還是沒說出口。

這麼一喊,果然有用,崑崙弟子們紛紛飛上來營救我們,一時間雞飛狗跳,我稍微往下看了看,那些人穿著白色的衣裳,飛來飛去,就像鍋里上躥下跳的餃子一樣。

好在最後,終於來了一個修行高強的弟子,一下子拎著我和喻文州的衣領,將我們救了下來。

在地上站定,正想轉身向那人道謝,卻對上一張熟悉的臉。

玉骨冰肌,溫潤和煦,不是孟搖光又是何人?

看這些人中,並沒有沈星沉,我默默嘆了口氣,看來沈星沉的傷勢真的很嚴重啊。

看清楚我的臉,孟搖光微微皺眉:「是你……」

我扯開臉,向他施了一禮:「孟公子,別來無恙啊。」

話音剛落,卻見在場的崑崙弟子紛紛持起長劍,將我圍在了中間。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崑崙有仙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崑崙有仙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七十三章 天下棋局(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