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天下棋局(二)

第七十二章 天下棋局(二)

我沒有跟隨師兄回璇璣山,而是一路跟著姬憐花去了南疆。

師兄大約覺察出我在生氣,亦或許他所說的將要去辦的事情真的很重要,見我私自離開他,並沒有追上來,就這樣,我跟在婆娑教的人身後,一路從珈藍山境,翻過祁連山脈,又越過十二連環塢,最終被姬憐花的人堵在路上。

見我一直跟著他們,姬憐花嘆了口氣,問:「婧姑娘,若我所猜不錯的話,你的師兄應該正在找你,他八成是想帶你回去,你還是跟著他回原本屬於你的地方比較好。」

我問他:「何為屬於我的地方?」

姬憐花怔了怔,卻沒有回答,我又問:「璇璣山?還是那個崑崙?」

姬憐花道:「婧姑娘應該屬於哪裡,取決於你自己的內心,除此之外,我們任何人都無法給你答案。」

他向我走近,淡淡地道:「若你覺著自己是阿婧,那麼就回你的璇璣山去,從此以後,只做阿婧,平平安安,清清靜靜,也不會再有人想要你的性命,若你覺得自己是徐婧容,非要掀開以前的事情,就回昆崙山,不過看在你我朋友一場,有一件事我須得跟你說在前頭,徐婧容的路並不好走,甚至極有可能會讓你丟了性命,若你真的選擇了後者,就要有腥風血雨,披荊斬棘甚至隨時為此付出生命的準備。」

我一時間猶豫萬分,下意識地看向站在他身邊的柳維揚,喃喃道:「我應該認識他的。」

那些我所不了解的,我想全都清楚明白,那些我已經失去錯過的,也想全都尋找回來。

可是時至如今卻發現,自己好像並沒有接納那些過去的勇氣,我是真的害怕,不是怕死,而是怕那些曾經。

若我真是徐婧容,真的找回了那些過去,那我會不會變成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人?

到時候,我有新的在乎的人,有新的厭惡的事,那師兄怎麼辦?我們兩個之間,會不會有什麼改變?

姬憐花嘆了口氣,道:「你想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點了點頭,卻見姬憐花抬步帶著我走向遠處,特意避開了那些婆娑教的人。

當年,姬憐花與柳維揚的相識,是在南疆邪教的總壇,那時候曹桓已經死了,剩下的天衡道宗的人,在白翳真的帶領下攻入魔教,可惜他們並沒有殺死傳聞中那個十惡不赦的大魔頭教主,因為在他們攻入邪教之前,那位教主就已經死了。

婆娑教的前任教主,是姬憐花殺的。

雖然那時候,他還是個七八歲孩童的模樣。

婆娑教中有一項秘術,依靠犧牲無辜的孩童作為藥引,來修鍊邪功,曾經姬憐花也是這些孩童中的一個。

他不知道自己在婆娑教中待了多久,總之那些曾經和他一起被抓進婆娑教,以及後來的很多孩子,均死的死瘋的瘋,僅餘下他一個人,不僅保住了性命,還依靠過人的謀略和膽識,在婆娑教中獲取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

他等了很多年,韜光養晦,好不容易才等到可以殺死那位教主的機會,一擊即中,還吸取了他數十年的修行功力,可那時候他太小了,以一副孩童的身體去承載那些力量,終究還是有些勉強,在殺死婆娑教的教主之後,他也被力量反噬,倒在地上動也不能動,而在那時,天衡道宗的人正巧攻上總壇,還一路殺進了他和婆娑教主所在的聖殿。

聽到外面兵戈交碰的打殺聲,姬憐花強撐著身體,一路艱難爬到大殿的帷幕後躲藏,天衡道宗的人衝進聖殿,四處打砸搶燒,他躲在帷幕後,依舊不能動,連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卻聽到有輕緩的腳步聲向自己接近。

下一刻,一隻手從帷幕前探出,姬憐花下意識地抬起頭,正看到一個人,一襲淡青色的衣衫,如江南三月春雨中的細柳朦朧,額間戴著一條銀制的抹額,手中還提著一柄清亮的長劍,見到他的時候,對方明顯也怔了一下。

柳維揚原本以為,躲在帷幕後的會是婆娑教某個貪生怕死的教徒,卻沒想到,竟是個七八歲的孩子,當然,他更沒有想到的是,正是這個孩子殺死了他們此行的目的,南疆婆娑教的教主,也正是這個孩子,在婆娑教中地位尊崇。

柳維揚並沒有殺他,聽到天衡道宗的其他人向這邊走近,還迅速幫他掩上了帷幕,姬憐花由此保住了一條命。

天衡道宗的人撤退之後,姬憐花的身體復原,成為婆娑教的教主,並命人暗中追蹤柳維揚的下落,不料婆娑教的人追到死亡沼澤,卻看到白翳真設計圍攻柳維揚的事,柳維揚的屍體沉入死亡沼澤中,被婆娑教的人帶了回去。

接下來的事,就是我們所熟知的那樣了。

聽到姬憐花的話,不知為何,我總有種感覺,他這次與天衡道宗的人去珈藍山境會武,並不是為了什麼報仇,而是為柳維揚討還公道,畢竟從折劍山莊開始,他們所做的所有行動,都是圍繞著柳維揚當年的事。

姬憐花問我:「你此行跟著我們,可是跟你師兄吵了一架?」

我默默點頭,原還以為以姬憐花和師兄的關係,肯定會在我面前說師兄壞話,將他狠狠貶損一番,不料卻道:「婧姑娘,你不該如此的。」

我抬起頭,怔怔道:「他有事瞞著我。」

不料姬憐花卻輕笑了一下,道:「婧姑娘,我可以這麼說,在這世上,沒有比你師兄對你更好的人了。」

我怔了怔,又聽他緩緩開口:「我對你好,是因為你對我有用,沈星沉對你好,是因為你對他有恩,可你師兄對你好,僅是因為你是你,世人總有取捨,可他沒有,因為你是他的全部。」

我仍是不敢相信他的話,下意識地問他:「我師兄……他是什麼人?」

姬憐花無奈道:「這件事,還是你自己問他比較好,他若願意告訴你,你就聽著,不願意告訴你,也無須對他懷疑些什麼,在這世上,誰都有可能害你利用你,唯獨他不會,他所做的一切,也全都是為你。」

聽到姬憐花的話,我才漸漸地明朗起來,一直以來,師兄雖然比較氣人,可確實是事事為我著想的。

我們在一起那麼多年,理應了解他的性情,不該因為下山後的一些事情,就對他心生懷疑和猜忌。

我決定折返回去尋找師兄,臨行之前,姬憐花卻告訴了我一件事情,岐山上的那個所謂的妖女,亦是當年的崑崙七子之一蕭和瑟,如今正在崑崙掌門凌虛子的手中,當日岐山陷落,凌虛子將蕭和瑟秘密押送到昆崙山,此事連天衡道宗都不知道,不知他究竟打得什麼算盤,又想背地裡做些什麼,竟然連白翳真他們都要瞞著。

重新返回枯葉城,卻發現師兄已經走了,那些崑崙門的弟子也走了,據說沈星沉這次傷的比較嚴重,還是被崑崙的弟子一路抬著回去的,至於師兄,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甚至都沒人知道易初蓮是何人。

沒有辦法,權衡再三,我決定去昆崙山,告訴沈星沉有關蕭和瑟的事。

之前在岐山上,為了救下蕭和瑟,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復活重生后,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卻惦念著要回去看蕭和瑟的事,我想,對他而言,那個蕭和瑟應該非常重要吧,而我和徐婧容的故事,也該在那座昆崙山上有個結局。

一路輾轉,行了許多日,才來到昆崙山的山腳下,遠遠望著,白茫茫的一座雪山,上面建著許多宮殿,那些宮殿在滿山的冰雪和霧靄中若隱若現,彷彿真的是天上的仙宮一般。

有個人,站在山門下,手中撐著一柄紙傘,似乎在等我走近。

當我真的走近了,卻並不認識他,正打算直接掠過他上山時,那人卻遲疑地問:「多年不見,徐師姐不認識我了么?」

我心中一驚,看他的服飾,雖然和沈星沉他們有些差距,但衣服的紋飾和料子卻是差不多的,應是崑崙弟子。

他稱呼我為師姐,八成是認識我,不,認識那個徐婧容的,若是徐婧容的仇人,突然正義感上頭把我砍死在這裡怎麼辦?

我僵直著身體轉身看向他,道:「你認錯人了,我並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

那人卻局促地一笑,道:「是我說錯了,應該叫你婧姑娘才是。」

看他的樣子,在跟我說話的時候,緊張局促,手在紙傘的傘柄上上下移動,看起來比我還要害怕。

應該不是要殺我的人,至少,應該沒有什麼能力殺我。

我警惕地問:「你是何人?」

那人反應木訥,片刻才回過神來,向我低身行了一禮道:「在下喻文州,是這昆崙山上的弟子。」

聽到喻文州的大名,我愣了愣,恍若一道閃電劈在腦門上。

崑崙七子之一,也是當年唯一倖存下來的崑崙七子喻文州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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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崙有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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