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天下棋局(一)

第七十一章 天下棋局(一)

面對姬憐花的指證,白翳真和白逸軒自然不肯承認。

又拿他們是南疆邪教的事當作說辭,說姬憐花居心叵測,編造出這種謊言是為了挑撥他們天衡道宗和崑崙門的關係,好捲土重來對中原武林不利。

我躲在人群中,看著現場之人的反應,八成是相信白翳真比較多的。

他們群起憤慨,以為姬憐花此時編出這樣的謊言,是污衊白翳真的清白,打了中原武林的臉面,甚至一個個抄起兵器,還有與婆娑教動手的跡象。

見到那些人的反應,姬憐花也沒有勉強,哼了一聲,道:「你們說我冤枉他,又可曾想過,若是沒有柳維揚,以這位白宗主當時的本事,有何能力殺我婆娑教的教主?敢問這位白宗主,當年真的是你殺了我們的教主么?」

白翳真一時語塞,片刻,才緩緩道:「本宗自有本宗的辦法。」

我覺著,白翳真這麼說就有點不要臉面了,畢竟當初的他,在南疆之戰時,只能算是個小嘍啰,修行武功在江湖上都排不上名號,有什麼能力去殺南疆的教主?

雖然不知道當年死亡沼澤的事到底是怎樣的,但我卻相信姬憐花所說的,攻打邪教總壇,殺了邪教教主的事,真的有柳維揚的協助,這麼一來,就證明柳維揚至少死在那場終戰之後,也就是說,在曹桓他們死後,柳維揚仍是安然無恙的。

姬憐花又問:「且不說我們教主,就單是柳維揚一人,以他當時的修行,和你們白家當時的能力,若非趁著他對戰我們教眾力竭之時,又如何殺得了他?」

白翳真又沉默片刻,回答:「本宗自有本宗的辦法。」

又是這句,面對種種質疑,搪塞敷衍,卻始終不肯給個合理的解釋,僅是閃爍其詞,避重就輕,這就有點難看了,若姬憐花說的是真的,不說柳維揚到底有沒有犯下當年的過錯,單是白翳真趁著人家筋疲力竭時伏擊偷襲,就很令人不恥了。

「白宗主,究竟是怎樣的辦法,不妨說給我們聽聽嘛!」

婆娑教的人開始起鬨,崑崙門的人也很快發現其中的端倪,向白翳真明著客氣,實際卻是質問地道:「白宗主,當年真相到底如何,還請明示。」

「本宗……」

白翳真的話還沒有說完,旁邊卻傳來一個婦人嘶聲力竭的聲音,白諾靈不知從何處跑了出來,一眼看到姬憐花身邊的柳維揚,再次被驚嚇到瘋瘋癲癲。

「柳大俠,柳大俠,是你回來了,果真是你回來了……」

她頭上華麗的珠釵不知何時掉了很多,長發散落下來,還丟了一隻鞋,赤著腳,跌跌撞撞地跑到柳維揚面前,對上柳維揚的臉,又被嚇得倒退了幾步:「我就知道,報應會來的,報應遲早都回來的……」

「兄長……」

她轉身看向白翳真,嘴裡喃喃地念著:「當年我們都錯了,都錯了啊……」

「住口!」

見白諾靈瘋癲之下,說出對自己不利的話,白翳真隱怒道:「齊照,還不快把她帶下去!」

見齊照連連致歉,上前想把自己帶走,白諾靈尖叫了一聲,哈哈大笑著說著什麼『你們都是壞人』之類的話,又跌跌撞撞地朝著山下跑去了。

很顯然,當年的那些事,白諾靈是其中的關鍵,見她跑掉,在場崑崙門和婆娑教的人急忙去追,我也跟了上去,看了一下,趕在他們前頭的,還有白翳真他們。

我們追著白諾靈一路離開了枯葉城,在灌木叢中找尋她的蹤跡,最終沿著線索,找到山中的那個寺廟,發現白諾靈以一種奇怪的姿勢跪在神像前,之前的那個老和尚,跪在一邊喃喃地誦著經文,閉著雙目,似乎不忍心去看些什麼。

我們頓步在門口,不敢去打擾,可看了片刻,發現白諾靈居然跪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這才發現端倪,白逸軒試探地走近,輕聲喊她:「妹妹……」

白諾靈依舊沒動,身體摺疊,趴在地上,像是一個懺悔的罪人。

白逸軒走到她的身後,伸手試探地推了她一下,白諾靈的屍體卻倒在了地上。

雙眼突出,七竅流血,死時臉上明顯還有驚懼的表情,明顯是被嚇死的。

見到她死了,白逸軒被嚇了一跳,急忙撤開一步,倒是齊照,明顯不願相信白諾靈已經死了的事實,踉蹌一下,向她走近,最後抱著白諾靈的屍體哭了起來。

看他這傷心的樣子,我想,確如他人所言,齊照是真心愛著白諾靈的吧。

想到不久之前,我們還曾參加過他們孩子的滿月酒宴,如今對著白諾靈的屍體,心中不由有些酸澀,我忽然想起以前老和尚在此和我們說過的話,他說年輕人,當好好珍惜自己的性命,為何偏要捲入這打打殺殺的危險中來,江湖名利,你爭我奪,恩怨情仇,從來都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要到何時才能平息,不過徒增殺戮而已。

突然地,我開始很不喜歡這個江湖和這裡的所有人。

齊照抱起白諾靈的屍體,失魂落魄地喊著報應,我們以為他要帶著白諾靈走,紛紛給他讓開了道路,不成想,他走到寺廟中間,竟又仰天大喊了一聲報應,將匕首刺入心口,吐出一口鮮血,和白諾靈的屍體一起倒地死去了。

神像前的老和尚見此,雙手合十,再度念起了經文。

為何會這樣……為何會這樣……

我沒想過,會死人的,更沒有想過,他們會死。

他們還有一個剛剛滿月不久的孩子呢。

我心裡難受,下意識地看向白翳真,但見他望著倒地的屍體沉默,眼中明顯氤氳出一層淚光,片刻,又強行地收了回來,向姬憐花道:「姬教主,事已至此,你可滿意了?」

姬憐花呵了一聲,優哉游哉地晃著摺扇道:「有人做賊心虛,自己把自己嚇死了,與我何關?再說了,他們為什麼而死,白宗主不應該最清楚么?」

他們一來一回,在這裡互相指責,而齊照和白諾靈的屍體就倒在地上無人問津。

望著那兩具屍體,一步一步地上前,待反應過來時,已經站在了眾人的視線中,我不知道為何難過,若我當真是徐婧容,那麼當年陷害我和柳維揚以及崑崙眾多師兄弟的人,也有齊照和白諾靈的一份,不管他們是主謀,還是從犯,抑或僅是閉口不言將當年的真相隱藏,都是間接導致最後結果發生的原因之一。

可我也真正明白,說到底,他們也只是兩個可憐人而已。

在這個棋盤上,在相互博弈的戰局中,最先被踢出去的兩個棋子而已。

我轉身離開,沒有理會他們的爭論和吵鬧,反正不管怎麼吵,到最後,仍舊不會有任何的結果,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立場和說辭,他們都在為自己的利益拚命爭奪,才不會在意誰在今天死了,誰又在明天不能活著。

忽然的,我很想去找師兄,找到他,問他到底是為什麼。

見到師兄的時候,他站在高高的山崖上,冷眼望著山下的一切,彷彿能看到寺廟中發生的事情似的,我知道他看不到那麼遠,卻忽然有種感覺,一直以來,師兄就像現在一樣,高高在上,將所有人都拉入他的棋局中,而他就是撥弄棋子的那隻手。

我問師兄,我是徐婧容么?

師兄轉過身,一臉訝異地望著我,卻又回答不是。

預料之中的回答,我卻已經從他的神情中獲知了一切。

可若我是徐婧容的話,那麼,他又是誰?

誰有這麼大的能力能夠攪動這整個江湖的腥風血雨,將所有人都掌控在手中,卻沒有幾個人知道他的存在。

我問師兄:「你是誰?」

師兄頓了頓,回答:「我是易初蓮,是你的師兄,你是阿婧,是我們的師妹,我們的家在璇璣山,你說過,等辦完了山下的事,就跟我一起回山的。」

我忽然想起以前很多時候,每當談論起這個問題,師兄總是說,若我到時還願意跟他離開就好,當時我覺著奇怪,我這輩子只有師兄和師父兩個親人,不回璇璣山,還能去哪兒,可現在,我卻真的不想回去了。

我默了片刻,道:「齊照和白諾靈死了。」

師兄猛然抬起頭,顯然對於這個結果,他是沒有想到的。

隨後,又漸漸收斂了震驚的神情,淡漠地說了一句:「這是他們該的。」

認識師兄至今,我從不曾像現在這樣覺得,他的心,竟是如此冷的。

「師兄,你到底在做什麼,告訴我吧好不好?」

我想和他賭氣,向他發怒,畢竟在他的這個棋盤中,也將我和沈星沉當作了棋子,可我不相信,師兄他會向對待白諾靈和齊照一樣,即便我在這個棋局中死了,他也無動於衷,因此又不死心地問:「我雖然武功不高,修行不好,但還是能儘力幫你的。」

師兄卻嘆了口氣,走到我身邊,摸了摸我的頭,溫言道:「我還有些事情,需要儘快離開這裡,你乖乖聽話,先和我回璇璣山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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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崙有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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