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奇葩一家子
話音剛下，衝過來兩人，魚躍而起，立於拖拉機頂，是許小剛和他哥哥許大剛。
兄弟倆一邊拉扯著膠帶，一邊踢開別的物件，只顧去抬他們自家的單車，一點也不在意，別人的東西被踢落在地。
我看得心抽抽，暗自慶幸，我家大門，不是放在這輛拖拉機上。
桃子嗤嗤冒氣：「真是的，都被他們摔壞了，那也是別人家的寶貝啊。」
楊小夏：「就是不知道，等他們籌到錢找贖時，壞了的東西，有沒有得賠。」
我想想，怎麼也不可能賠我半扇木門的；再看著她，你家是人質，不用擔心會被摔壞。
當然了，忽略掉那些無辜的物主，光看這配合無間的母子兵，戰鬥力杠杠地對抗狗官，吃瓜群眾都是暗暗出了一口惡氣的。
畢竟，剛剛才被狗官剝削過，自己又不敢吭聲，難得有人去對抗他們，那也是大快人心。
大隊的人這下才反應過來，有人去拉許大剛，有人去拉許小剛，還有人去拉婦人。不過這母子三人可是滑頭得很，哪會讓他們輕易得手。
「於嬋，你這是幹什麼？」大隊那邊帶頭的大肚子訓斥道。
「幹什麼？你們趁我不在家，拉走我家單車，這是偷是搶……你們這不是當官的，是當賊、當強盜的。」於嬋飆起高八度，尖銳刺耳。
帶頭的大肚子被堵得一時氣急：「你，你……真是豈有此理！」
「別碰我！」於嬋又一把甩開來抓她的爪子，胸脯往前一挺：「想占老娘便宜是吧？」
爪子便趕緊縮了回去。
「想要單車，拿錢來贖。你家四個子女，有兩個超生的。至今未曾交過一分錢超生費。」帶頭的大肚子說得有理有據。
「要錢我沒有，要孩子就給你們拉走，反正我一個人也養不飽他們。但單車得還我，那是我借人的。」於嬋堅決地說。
「別人都交了錢，就你不交，這對廣大人民群眾是不公平的。」帶頭的大肚子說得大義凜然。
這一下，原本都是對狗官同仇敵愾的圍觀者——廣大人民群眾，就有了一絲鬆動，開始交頭接耳：是呢，這不公平！我們都交了這麼多年了，她竟未曾交過分毫……
不愧是當官帶頭的，不得不佩服，人家一句話就把矛盾引向敵人內部了。
策略成功，帶頭的大肚子就一聲令下：「無理取鬧，把她拉開，我們走。」
眼看一伙人圍過去就要抓她，於嬋順勢往他們身上一靠，瞬間就落在地上撒潑打滾起來：「大家快看哪，狗官對我動手動腳啊，欺負我一個寡婦啊……」
那本來就有幾分風情的眉目，竟淚珠滾動，再配上散亂開來的幾縷髮絲，還有那最上面鬆開的兩顆扭扣，活脫脫一個遭受欺凌的俏寡婦！誰不動容？
「天理何在，公道何在啊？都欺負我沒有男人保護啊……我不活了，今天你們逼死我，我做鬼也不放過你們……」一通控訴之後，不堪受辱的烈女，就一頭往拖拉機頭撞去。
自然，她的頭還未挨到拖拉機頭，就被人拉了回來。
圍觀的廣大人民群眾，也顧不得什麼公不公平的了。本來對收超生費這事，大家一直都是敢怒不敢言的，趁這機會，就你一句我一語的，數落起大隊的不是。
「為了收超生費，就要逼死人命啊。」
「本來就不應該收什麼超生費。」
「就是！何況人家一個寡婦已經夠可憐的了，政*府不扶持也就罷了，還往死里逼，太沒人性了。」
「要真逼出人命來，看他們怎麼交待。」
「是呢，人家大伯可不是好惹的。誰人不知啊，當年她男人的屍體，可是用直升飛機送回來的。」
「她大伯雖然不常住家裡，可對兄弟留下的孤兒寡母還是很看重的，真要出了什麼事情，肯定不會輕易放過的。」
「……」
聽到這一句，後面再有什麼，我就聽不進去了。因為這聲音熟悉啊，是自家奶奶的聲音。
我當下就循聲衝過去：「奶奶，我家大門也被他們拆了，你看，就放在那小卡車上呢，你可不可以幫我贖……」
「我可沒錢！」我話未說完，奶奶就臉色一變，聲音特別突兀。
轉而發現周圍的人都看著她，才有些訕訕地說：「咳咳！你這孩子，奶奶都幾十歲的人了，又沒得收入，哪來的錢呢？」
我眼圈就有些熱了，努力壓著不讓裡面的東西流出來。
因為昨晚被叫去奶奶房間幫她抬尿桶，我無意中發現，在奶奶昏暗的房間里，牆面有無數個洞洞，每個洞里都塞滿那麼一團，有個別洞里是紮成團的頭髮，更多洞里是捲成團的錢。
奶奶又說：「當初阿亥不是買了你家老黃牛還沒給錢嘛，你去找他要啊。」
我看向跟過來的桃子，她說：「我二伯不在家。」
我哀求道：「奶奶，姐姐去姑姑家了。現在家裡就我一個，門都沒了，你就幫幫我吧。」
一聽我提到姑姑，奶奶這才嘟嚷一句：「算我欠你的。跟我來，鋪子霖跟你爸還是有點交情的。」
我們三個就跟著奶奶進了鋪子，這時鋪子里沒什麼人，都到外面看熱鬧去了。
奶奶換上一副笑臉：「雪月，你爸呢？剛剛還見他在的呀！」
雪月進屋去叫她爸，楊秀桃就幾乎流著口水說：「雪月的皮膚可真白呀，怪不得我姐天天在家羨慕呢。」
楊小夏：「我們村就數她最漂亮！」
我：「我覺得她一點都不像我們農村裡的人，更像電視里的人。」
雪月和她爸出來了，奶奶馬上放低態度：「阿霖，可不可以請借點錢，先把大門贖回來？我大富家就這小女兒在家，大門被他們拆到車上了，我這身上又沒帶錢……」
我馬上拍拍胸口保證：「我一定會還你錢的。我爸沒給我錢，說好了賣老黃牛的錢給我們當生活費的，只是楊二伯還沒給錢，我又找不到他……」我很少一口氣說這麼多話，為了借到錢，我也是拼了。
雪月肯定是聽到我們幾個剛剛在誇她了，笑的比花還美，還沒等她爸出聲就從抽屜里拿出來50元：「趕緊拿去贖門吧，女孩子家，沒門可不安全。」
鋪子霖一臉自豪地看著自己的「萬金」，既然錢都已經拿出來了：「我難道還怕你家會不還這點錢啊，再怎麼說你爸也是當兵出來的。」
後面的楊小夏：「我，我爸，也被他們抓走了……」
鋪子霖「哈哈哈」大笑起來：「不怕，你爸去到大隊有酒喝呢。」
奶奶：「雪月不僅人長漂亮，還是善良大方的女孩。不知將來誰有福氣能娶到她。」
這時，門后探出來一個頭來：「是呀，她爸可是在她出生就說過，值一萬兩黃金的！」
奶奶又對著探出來的人頭：「阿單，你作為丈夫和繼父，真不去看看於嬋母子？」
阿單負氣道：「沒眼看，你沒看他們都把我趕出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