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全民公敵
這是……開什麼玩笑？
這瘟神，還真走到哪跟到哪了？
還有，傳遞消息之人，竟是黃壯他妹，即我的堂姐黃蓮。
這個平日里對我避之如蛇蠍的堂姐，長得酷像奶奶，所以從小跟奶奶最親近，耳濡目染的，連行為習慣都極其相似。
我曾也想跟在奶奶身後，卻總會被找借口給撇開。
就像那一天，奶奶和黃蓮要去看做齋（道士給亡人做法事），我也想跟著去。奶奶就說：「你穿的是五顏六色的布頭，我不敢帶你出去，會被人笑死的，太丟我的人了。」
我自卑了好長一段時間，因為我所有的衣服，都是別人穿過，再給姐姐，再給我的舊衣服。只有這件是新的、我自己的，是媽媽在幫外婆做衣服時，把裁下來的布頭，東一塊西一塊地拼起來做成的。
「我來好心告訴你，以後都不能跟許小剛好，不讓人知道咱們有認親關係，知道沒？」我剛剛就那麼一走神，黃蓮就有些坐立不安。
果然，她是被逼急了，奶奶昨天回去后，說了認親的事。自認為身份高高在上的黃蓮，當然不願意跟許小剛沾親帶故的。
當她知道許小剛要轉到（1）班時，真是又喜又憂。喜的是，許小剛走了，（2）班還沒人知道他們這層關係；憂的是，許小剛轉到我（1）班，一旦和我認了親，也會殃及她。
所以，她這是跑來警告我，打預防針，做好保密工作。
我問黃蓮：「那許小剛為什麼要突然轉來我（1）班？」
我才顧不上什麼認親，只怕許小剛是追過來報復我三人幫的。
「哼，他是被人投訴了，本來要被開除的，最後校長只是狠狠批了他一頓，下令給他調了班。你可不要跟他沾上關係，我跟你說，他名聲可壞了……」黃蓮說著，又三句不離本行的目的。
為了能讓我充分認識到，許小剛的名聲有多惡劣，與其劃清關係有多必要，黃蓮極盡其能地使用她的三寸不爛之舌，煽動著翹翹薄薄的雙唇，說的滔滔不絕。
「他課堂上說我們班主任吳老師奶大，要喝吳老師的奶……吳老師開始都假裝沒聽到，不理他。他就變本加厲，多次之後，吳老師就批評了他。
他懷恨在心，就經常趁老師不備的時候，假裝不經意地衝過去，撞到吳老師身上，還順手去摸她的奶。回頭又跟別人說，吳老師的奶手感怎麼怎麼樣……
前幾天，他把吳老師給撞倒了，醫生還來過呢。吳老師可是個大肚婆啊，好在孩子沒出事！
人家吳老師的家公家婆，就來討公道，要求學校開除了許小剛，怕他再害吳老師一個孕婦出什麼意外。
不過校長說，九年義務教育，這麼小的孩子開除不了。加上許小剛他媽，又老來學校哭哭啼啼的……
校長是沒辦法，只好把他調到你們班去了。」
黃蓮一口氣說下來，繪聲繪色，結合了奶奶「長聊」的優勢，和她媽「長舌」的真傳，貫通融會，發揮得淋漓盡致。
最後，人家還不忘加上一句：「所以，你一定要跟他劃清關係，知道嗎？我是為你好，他現在可是全民公敵。」
我說：「你沒告訴過奶奶，許小剛這些惡行？」
「我說了，奶奶不信，說是太離譜了。以為我是因為對許小剛有偏見，故意說話騙她的。」
黃蓮那邊剛說完，這邊又補充：「我壯哥還特地跑來告訴奶奶，以前她那些沒回家的雞，就是被許小剛給釣走的……」
「這下奶奶該信了吧。」我想，畢竟這才是她的切膚之痛。
「哪裡？奶奶還是說不可能，又說許小剛在她面前是多麼懂事、乖巧、有禮貌。強調沒爸的孩子有多艱難，還讓我們別因此而嫌棄、為難、編排許小剛，以後親戚間要好好幫助……」黃蓮說到這，簡直就是憤怒了。
真不知許小剛一家，給奶奶灌了什麼迷糊湯。
這邊正說著，那邊許小剛已經搬著他自己的桌椅過來了。自動往最後一排一塞，就坦然自得地坐下了。
全班都齊齊看著他，他卻目光向我們這邊一掃，挑釁地抬抬下巴，還特地給了楊小夏一個譏諷的眼神。
見楊小夏怒目瞪著他，就怪裡怪氣地說：「昨夜啊，那個夜黑風高--那個賭鬼兼酒鬼楊茂德啊，哦，就是楊小夏她爸--在大隊喝了酒啊，醉熏熏地回家時啊，倒在路邊田溝里睡了一夜，早上我們來學校時還看到了，像一頭死豬一樣，哈哈……」
我驚訝地看向楊小夏，全班都驚訝地看向楊小夏。
楊小夏臉色都變了：「你個有爹生沒爹養的東西，你爸早早就坐了紅頭飛機，你媽昨天還為了不交超生費，去勾引大隊的人……」（紅頭飛機，棺材也，在聽的都明白）
大家都正在為剛才聽到的事情震撼，卻沒看到許小剛已沖了過來。
「碰」的一聲巨響，打斷了楊小夏的罵話，低頭一看，原來橫在她面前的凳子被踢飛，撞到牆上，一條腿就斷了。
別人都在關注著凳子，我卻一陣后怕，這一腳，原本是想踢人的吧？
這時，林老師聽到聲音就過來了。一看這陣勢，又聽同學們你一言我一語地，拼完整了事情的經過。
接下來，大家就看到，林老師提溜著許小剛的耳朵上了講台，還用另一隻手捏捏他的臉皮：「這臉皮比牆頭還厚啊，許小剛！」
許小剛呲著牙，竟然還在笑。
林老師都被氣笑了：「可以啊，許小剛！你果然有條小尾巴啊！剛過來，就弄壞了我班一張凳子。以後就把你的凳子給楊小夏坐，你踢壞的凳子給你。」
我聽了，趕緊把許小剛的凳子搬過來，給了楊小夏。
我表面不動聲色，實則也心有餘悸：以許小剛的壞心眼，不知道會怎麼報復我呢。剛才他踢的那一腳，可是落到哪都不得好的。
但是，對於我來說，楊小夏的事情高於一切。人只要有了守護的信念，便是害怕也會迎難而上。
果不其然，第二天，我的書桌肚子里就有一條蛇，是一種活生生的蛇，裝在用透明的袋子里。我先是嚇得尖叫又暴跳，接著就噼里啪啦地掉眼淚。
大家都以為我是被嚇哭了，卻沒人知道，蛇可是我的心病了。
而那個始作俑者，卻是一臉得逞的快意，還在桌面上練習「少林跳木樁」：從第一張跳到第二張，第三張……而且還專門挑有女生坐著的桌子來跳，被跳到桌子的女生尖叫連連，像是更取悅了他，還美名其曰：「口哨聲聲不斷！」
到了楊秀喜面前，我們都希望她能好好教訓許小剛一番。楊秀喜可不是一般人，我記得上學第一天開大會，排隊進場時，她可是被老師欽點了的協管。為「留班豬」二號，人家目前可是女班長。
果然，楊秀喜「嗖」地一下站起來，雙手插腰，對著許小剛：「許小剛同學，你這樣的行為是不對的，嚴重破壞了我們班的學習環境，影響了同學之間的團結友愛。請你從桌子上下來，並向那些女同學道歉，還應該負責把弄髒的桌子擦……」
她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教訓」，許小剛就乾脆，一直在她桌面上「啪啪啪」地跳，留下無數個腳印，以示響應。
這天夜裡，我又做了那個夢：迎面一條大蛇穿梭而來，我撒腿就跑，可是腳落之處皆是小蛇——無數的小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