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鬼搗亂

樸素而不失高貴的古典裝修，暗紅的色調帶給一種莊重、大氣的感覺，滿屋子的綠色植物散發出滿滿的朝氣和活力，自然的清香撲鼻而來，走進大堂如沐春風般舒適和陶醉。

徐曼偷偷瞄著大堂的裝修，認真審視這裏的一切，心裏不時苦笑道：自己現在的生活還不值一件傢具，原來人與人的區別竟然這麼明顯，社會分工不同，導致地位懸殊之大，有時想想人真的不如狗。

徐曼擦著桌子，胡思亂想着，突然闖進一位小痞子，戴着墨鏡，歪帶着鴨舌帽，褲腿不倫不類的塗鴉，走出六親不認的步伐，一看就不是善茬。

「給我來碗餛飩，還要兩根油條！」小痞子重重的拍著桌子，故意刁難招待服務員，想想都知道，這種豪華大飯店不售早點。

「先生，您好，本店不經營早點，你看我們有……」服務員很客氣、很禮貌的招呼客人。

「聽不懂還是不賣？」胡攪蠻纏通常是小痞子的特長，而且聽不懂人話。

「對不起，先生，本店真沒有你說的這些小吃，不如咱給您換一個其他的？」服務員都是有素質有禮貌，經過培訓的。

「不行，我就要餛飩和油條，我餓，快點！」

其他服務員看着小痞子在大堂撒潑甩橫，害怕惹上一身騷，躲得遠遠的，並在一旁竊竊私語。

徐曼停下手裏活，仔細觀察后，悄悄走到更衣間，拿出阿姨留給自己的油條，走進廚房，抄起擀麵棍，麻利準備餛飩。由於食材不齊，時間緊迫，徐曼只能應付應付。

徐曼身上帶着江湖的味道，喜歡打抱不平，喜歡逞英雄，而現在只是想打發這個小痞子趕緊走，出於下策才親自應付，免得影響自己來之不易的工作。

「你是誰？你在幹嘛？」行政主廚兼老闆魏國強生氣問道。

「做餛飩，很快就好！」徐曼頭也不抬，麻利嫻熟的繼續忙着。

「餛飩是你這樣做的？別在廚房搗亂，出去！」魏國強堅硬、生氣的怒吼道，順道拉開忙碌中的徐曼。

徐曼生氣的抬起頭，靈氣的大眼與老闆深邃的眼底對視，一瞬間被老闆強大而沉穩的氣息嚇到，冷靜淡定的站着，拿着擀麵棍，淡漠的看着老闆，淡淡喊道：「老闆！」

「誰讓你進來的？你是誰？」魏國強被徐曼淡定而聰慧的靈氣大眼迷住，語氣溫和不少問道，好奇的盯着徐曼。

徐曼冷冷的站着不動，語氣平緩無奇的說道：「老闆您好，我叫徐曼，現在有人點餐，可是廚師還沒上班，我擅自做主支撐支撐！」語氣里沒有緊張和害怕，平靜得像一灘湖水，而她眼裏的純粹像一顆明珠般閃耀，讓人不禁欣喜。

「好了，你出去吧！」魏國強知道外面小孩的情況，無奈的擺擺手，讓徐曼下去。

「老闆，我很快就做好了，讓我來吧，很快，保證不丟飯店的面子。」說着徐曼的倔脾氣上來，堅決完成餛飩製作，決然的眼底透著不服輸的骨氣。

魏國強心裏閃過一絲感動，飯店從不缺優秀的員工，只差忠誠的員工，這份倔脾氣，沒有傲氣，沒有實力，不敢如此放肆，只好後退看着徐曼繼續完成。

很快，徐曼抬着她做的餛飩和油條往大堂走，遠遠就看到毒玫瑰在好言相勸這位帥哥。

「先生，您的餛飩來了，還有油條，您慢用！」徐曼輕輕放在桌上，甜美淺笑看着他。

少年被漂亮臉蛋上襲來的傲慢驚到，遲疑后說道：「這哪是餛飩，就是麵皮糊，裏面這些是什麼？」

「餛飩啊？晶瑩剔透、圓潤飽滿、勁道適中、香甜美味，裏面有魚有蝦還有肉，此乃實在商家？你再看看油條，不燙不熱溫度適中，這是母親肚子裏的溫度，這麼貼心的服務你哪裏還不滿意？」徐曼改變態度，一副古靈精怪的模樣，正經中帶點強勢，眼裏閃動的靈氣，逗得小痞子強忍着笑。

既然決定走出這條路，就必須改變冷漠的做事風格。

想干好服務，微笑絕不能吝嗇，心裏再苦，也要強忍着微笑，這是禮儀老師教的，徐曼必須試着強顏歡笑，即使很苦惱，為了把握這次機會，她必須這樣做。

「徐曼不要胡鬧？」毒玫瑰使眼色想讓徐曼走開，她對自己有信心，更驚奇徐曼今天的二次反常行為。

徐曼忽視毒玫瑰的眼色，強顏歡笑站在少年面前，遠處的魏國強被這個冷漠的女孩震驚，哪來的勇氣敢戲弄小翔？

「重新再做一個，太丑了，爺有的是錢。」說着拿出皮夾子往桌上一拍。

「爺放心，這次包你滿意，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我馬上重新推磨去。」生活重新燃起的希望讓徐曼變得輕鬆，骨子裏的頑皮再次浮現，會意笑着退下，往廚房奔去。

轉過身，徐曼一臉漠視，死寂的面部表情與剛剛活潑開朗的樣子判若兩人，人前人後反差過大，嚇得遠處觀察的魏國強震驚不已，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這麼快就陰鬱著臉，憂鬱的眼神帶着漠視一切的淡漠，讓人有種不敢接觸的寒意。

「小曼，別逞強，讓經理解決就好！」阿姨悄悄走進，拉住徐曼的衣角，擔心這個莽撞的孩子吃虧。

「阿姨，放心，我有分寸。」徐曼自信的拍拍阿姨的手，會以淺淺微笑，只有對待阿姨，才會如此自然的笑起來，發自內心的開心。

徐曼思忖幾分，立刻構思出新設計，嫻熟操刀，麻利打火上鍋，很快端出一碗餛飩。

在原來基礎上再次改良，巧妙的分成三層，第一層用蔥花點綴出荷花圖樣，第二層魚蝦用蔬菜拼湊得恰到好處，宛若生態循環，湯汁晃動給人一種活靈活現感覺，有種小河淌水，魚蝦歡愉的圖畫，第三層幾片麵皮用牙籤沉底，猶如小船划行，畫面立體感超強，短時間有如此精湛技藝實屬不多見。

「先生您慢用！」徐曼自豪的端到小痞子面前說道。

小痞子沉下頭，拉下眼鏡驚訝的看着悠悠木蘭花的陶瓷碗，再斜眼看看徐曼秀麗的面容，嬌小可愛的身形有點惹人憐。很快恢復冷靜，抽上眼鏡，冷漠說道「我又不想吃了。」

站起想轉身離開，突然徐曼拉着他的手不放，其他服務員都倒吸一口氣的看着徐曼還想幹嘛。

「麻煩您結賬，一共二百五。」

小痞子遲疑片刻，很生氣的甩開徐曼的手，可惜力量懸殊太大，只是徒勞，隔着眼鏡給了徐曼一個大白眼。

小痞子罵罵咧咧的丟出三百塊，轉身離開。

徐曼皮笑肉不笑拿着錢，一臉平靜的去前台付賬，臉上繃緊、僵硬的肌肉再次上線，恢復淡漠的繼續工作，無心與人交談，掐斷一切念想。

洗碗期間，徐曼跑去廚師學校勤學苦練，由於徐曼天生聰敏，學的很快，思想靈活，轉變快，出來應付應付絕對沒有問題。

隔着櫥窗，看到小痞子很生氣，對着福臨大飯店罵罵咧咧，脫下墨鏡，敵意而痛恨的鄙一眼飯店，悻悻離開。

徐曼看在眼裏，生怕小孩對飯店圖謀不軌，擔心飯店名譽受損，放下手裏的活想要追出去，被毒玫瑰擋在前面，語氣惡劣的說道：「會點雕蟲小技不要得意，認真幹活，不要東張西望。」毒玫瑰覺得風頭被搶很不爽，精緻的面容已經開始扭曲在一起。

徐曼視線一直追隨少年遠去，沒在乎別人的諷刺，趁毒玫瑰不注意，悄悄溜出去追小痞子，想查明來頭。才到轉角處，小痞子脫下那身行頭，一位精氣神的少年站在面前，風華正茂，意氣風發。

「媽的，從哪弄來的，這麼不怕死？」少年氣憤的罵着往前走。

徐曼三步並作兩步走，快速追上少年，拉住他的手，牽制住他。

「小朋友，你對飯店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徐曼看到眉清目秀的少年，一雙黝黑髮亮的大眼睛，靈動的顯得更加聰穎智慧，不免心生歡喜，面露喜色，認真問道。

少年一看是剛剛的服務員出來糾纏，眼底的憤怒立刻化為語言衝擊道「少管閑事，免得殃及池魚！」說着甩開徐曼拉着的手。

徐曼眼疾手快，又是一把拉住，沒好氣的嚇斥道：「我還真想看看我到底怎麼惹禍上身？我這條小魚怎麼渴死的！」

少年見徐曼不依不饒，就想出手教訓教訓徐曼，本想着自己練過跆拳道，對付這種胸大無腦的女人沒問題，不成想才出手就被徐曼一個過肩摔，差點重重摔在地上，在落地前一秒又被徐曼拉起，反應太快，少年嚇得求饒：「女俠饒命，女俠饒命！」

少年站穩，心中不悅，趁其不備又想出手教訓徐曼，畢竟剛剛太丟面，必須扳回面子。一個力度很大的沖拳過去，徐曼立刻反應過來，快速躲閃，一個擒拿手順勢一把把少年甩出很遠，然後拉着他的腳收回來，動作太快，力道夠大，驚得少年大喊「救命。」

「快說，今天為何來胡鬧？」徐曼強迫少年坐下。

此時徐曼才看清楚，這個孩子眉宇間與老闆有幾分相似，但眼裏的憤怒是無以言表的。

「少管閑事？」說着少年把頭轉過去，才不屑與徐曼交流。

「看你也是武林中人，不行我們交個朋友，以後有機會一起切磋切磋！」徐曼注意到少年身上的英雄氣概，還有從書包里露出的武俠，能猜出個大概。

「女俠實乃慧眼，洞擦力超強，才一個回合就吃定了我。佩服佩服！」少年放鬆下來，與徐曼開始交談。

「喜歡英雄嗎？你們這代人不是喜歡遊戲，就是玄幻，或是科幻，你怎麼會喜歡武俠呢？」徐曼試探性的問問！

「話太多不好！」少年眉宇間露出一絲不悅，眼底的不屑直接懶得繼續搭話。

這麼長時間，第一次有人覺得徐曼話多，被少年的諷刺干楞幾秒，臉上出現少有的愉悅，或許今天的一切變化都是覺得機會到來，內心喜悅而帶來的改變。嘴角不自覺中微微上揚，得意的思索着什麼。

「我說了什麼讓你這麼好笑？莫名其妙！」

少年的高傲反而讓徐曼有了幾分興緻，很快恢復冷漠的瞅著少年，眼底帶有深不可測的成人思想，不可逾越的隔閡擋在他們前面。

少年被徐曼突然轉變的態度倒吸一口冷氣，小心的看着徐曼精緻的五官，害怕的盯着她的眼睛對視，這樣鬥眼三分鐘后，眼睛疲憊的不停眨巴著，嘴裏氣惱說道：「你到底想幹嘛，不讓走，不說話，干瞪着，你到底想幹嘛？」

「你和老闆什麼關係？為什麼來飯店搗亂？」徐曼冷冷問道，似乎早已猜到答案，只是等著被肯定而已，語氣平淡而帶着不可抗拒的權威，不容輕視。

「關你什麼事？你不會是他的說客吧？告訴你，沒用！」說着少年憤然跑向衚衕更深處。

徐曼似乎看到自己拒絕別人時的樣子，好笑又好氣的冷冷一笑，原來假裝惡人這麼累？不過經過對視，她已了解大概，少年就是老闆兒子，對飯店不會有太大威脅，放心的回去繼續幹活了。

以前無意中聽說老闆有一兒子，活潑可愛、聰敏過人，只是幾年前老闆娘暴病死亡，父子間有了嫌隙、誤會。今天突然來報復飯店，竟被自己碰到，而且還多管閑事的把事情擺平了。

血濃於水，再大的仇恨抵不住親情的保護！

魏國強看着小翔離開飯店，本想追出去與兒子好好交流，但是看到徐曼溜出去找兒子，魏國強就放棄追趕的念頭。既然兒子不能釋懷，強迫也沒用，他相信總有一天兒子長大了會明白他的苦衷。

魏國強無奈的搖搖頭，頹喪的走進辦公室，回眸搜尋徐曼影子，只見西牆角隱蔽處，徐曼彎著腰，認真的打掃桌角，專註的模樣加上瘦弱的身板，忽然有種不忍湧上心頭。魏國強嘆口氣，不願打擾的回到辦公室。

魏國強回憶七年前，那是一個盛夏的日子，空氣中瀰漫着丁香的清香，北京的街道從沒有因為太陽的暴晒而清靜安分，總是熱鬧非凡。

魏國強剛剛辦完飯店升級的事宜，興奮的想回家告訴老婆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可是剛進小區，拐角隱蔽處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魏國強猜疑的慢慢靠近，竟然看到自己女人被一個陌生男人摟着親吻，這樣的綠帽子重重壓在頭頂，如同被雷擊到一般，腦漿迸發，嗡嗡作響，情不自禁揮拳打在男人臉上，強扯著老婆回到家中。

「離婚吧！我成全你！除了小翔，其他條件你隨便提。」魏國強佈滿血絲的眼底帶着絕望的憤怒看着女人，渾身簌簌發抖。

敏佳低沉着腦袋，半響后抬起頭，一雙迷人的大眼放出一絲放鬆，輕輕說道：「我只要你買給我爸媽的房子，明天早上九點民政局見。」說完頭也不回的堅決離開。

一個解釋或者一句哀求都沒有，就這樣平靜的結束了婚姻生活，就像一顆幼苗還沒成長就被連根拔起，太陽暴晒下萎蔫著走完一生。

離婚後敏佳受不了自己內心的折磨，在那個暴雨天跳樓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隨着生命飛逝於空，才恍惚中明白，放棄比被責罵更痛心。

不明事理的兒子竟然把一切歸功於父親的絕情，事業成功而拋棄糟糠之妻的負心人，魏國強本想解釋，可是這樣的事情男人如何開口，只好委屈忍受孩子的冷漠與排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