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那，你怎麼在這？一個人？

你去到過那種城市裡的貧民窟嗎？就是周圍一片光鮮，但是唯獨這個小地方，這個小角落裡，存在著的是貧窮與墮落。只要你一進去就知道，這裡被貧窮吞吐著，被墮落肆虐著。

為什麼呢？

這裡的生活雜亂無序，什麼人都有，墮落的人自覺地聚集在一起。這裡的人們住的地方都是用三合板或者被遺棄的集裝箱搭建的，還有就是工地上的那種臨時建築，居室里陰暗且充斥著霉味，有種像老鼠一樣陰暗地生活的感覺。

這裡的小孩也不見上學，就趴在路邊遊戲，說話粗鄙見人無禮，大人也是，幹完活還一身污濁，就在那高談闊論著亂七八糟的內容，還說著登不上檯面的話，就諸如哪家的小姐聲浪活好價錢怎麼便宜，又或者是昨夜你婆娘和某某某又睡了用的什麼體位叫聲如何如何之類。

這裡，群居的貧窮和墮落已經將這裡腐化，麻木也經久不息。

我去過幾處，這種地方死去的人很多，自行消散的靈魂也不少，也不是代表他們惡，而是他們的靈魂脆弱到沒有辦法凝聚，哪怕我們已經接引到手上也會自行散去，無法回歸。

今天我來到這個有著美麗海邊城市的這個角落，是的，哪怕是這樣美麗的海灘、繁華光明的城市也會有。

我經過這裡的上空時，沙漏開始計時。我本不想去的，因為我覺得就算去，就算接到了靈魂，也會消散，但是我還是去了，萬一呢。我不禁想起一位存在了千年的死神和我說過的一句話，窮不代表靈魂貧瘠，再墮落的地方也不乏積極向上的人，一個地方再黑暗可怕，也會有人勇於衝破它，任何地方都會有靈魂回歸，我們不能放棄每一個靈魂。

早上還有些露氣，帶著一絲絲的涼意，我還不知道將要死去的人是怎樣的，但我覺得在這要蕭瑟的場景下死去，就很悲傷了。我走進小巷，小巷出奇地不算髒亂，對比外面成堆的各種垃圾，這樣的地方反倒顯得有些整潔。

到了盡頭，堆積了一些紙板水瓶之類的廢品，捆成扎，還算整齊地放著。旁邊的小屋子是好幾層三合板拼起來的，沒有窗，只有門，還有些許縫隙，看起來很柔弱，似乎來個稍大的風就能把它吹垮。在這個沿海的，夏季多颱風的城市，它還能存在似乎不可思議。

我看到了她。是一個阿婆。她看起來很小一個，此時蓋著一床破棉被，氣息漸弱，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她在等死，我也在等她死。我一邊等她死，好接引她的靈魂，一邊環顧著這被成捆廢品堆積的狹小空間。

引我注意的是她手裡攥著的一張很老的老相片。相片上是一對夫妻和一雙兒女，是平常家裡很再平常不過的合照了，四個人臉上都帶著很幸福的笑容。妻子眉宇間的倔強和她神似，那是她年輕的時候。這是她的家庭，她有丈夫和兒女？可是她現在怎麼在這裡...在這裡等死？

或許是有一段故事吧。我靜靜坐在捆紮的紙板上，看著她蠟像似凝固的面容，放空了思想。看著人死這件事第一次接觸的話肯定是很難受的，我第一次也是，不過這一百多年來，我也漸漸習慣了，要是放做人，該是多可怕的習慣啊。

等最後一粒沙子落下，帶著她最後一絲生命流去，我頌唱起時光安魂曲，伸手引導出她的靈魂，端在手心。她的靈魂很奇特，說不上有什麼形狀，方形圓形錐形，我也描述不來。

我感覺到她在我手上很恐慌，很激動，她不安的情緒和抖動讓我差點把它掉出手心，我分出一縷光芒安撫她，讓她鎮定下來，她才怯懦地發出她那蒼老的聲音：「你是誰？我怎麼變成這樣了？我怎麼會看得到我的身子？」

「你應該知道的。」我淡淡說道，「你已經死了啊。我是死神。」

「是啊，我應該死了。我知道的啊。死神原來長這樣嗎...」阿婆的靈魂喃喃自語。

我微笑著，看向破棉被中的她手中攥著的那張照片，問道：「那是你的家庭嗎？」

「嗯...」

「看上去也是一個很不錯的家庭呢。那，你怎麼在這？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