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章 一個女生

在這時候，有個男生出現了，他成績很好，名列前茅的那種，但個子不高，我便稱他為尤肖吧。我不知道，白合是怎麼認識他的，我們是3班，他是32班，都不在一個教學樓上，也許是在年級的表彰大會上注意到的，也許只是聽人提起過而已。總之，她對他感興趣了。

尤肖是走讀生，上學和放學的時候都會經過我們教學樓。白合就會興奮地拉著我，趴在二樓的走廊上看著他走近，走遠。她告訴我他的名字，哪個班的，成績有多好，性格有多高冷……

她說：

「你看他長得帥吧，理科奧賽班的！」

「你看他走路腰桿筆直，一步一步的，大人一樣。」

「你看他眼睛都不看別的地方，藐視一切。」

「聽說他在班裡很高傲的，都不跟人說話。」

……

看得多了，聽得多了，有時我就會對白合說：

「但你看他多矮，還沒我倆高吧！」

「他走路一拽一拽的，多什麼了不起似的，不就成績好點！」

「他長得太白，像小孩子。」

……

我以為白合對他的態度，正如當初我對謝磊，只是一種課餘的排遣，維持不了多久。但好像不是。

因為，她寫了一封類似於情書的信，要給他。

這不是一件小事，因為這時我們都高三了啊！

我不懂，除了成績好，她看中尤肖哪一點了，何況人家還根本不認識她啊！

不過，我還是幫她送信去了。儘管是情書，因為不是自己寫的，加上有另一個女生陪著，所以有膽量去。這另一個女生，很是活潑熱情，開朗樂觀。她很愛笑，可能前一秒還流著淚傷心，后一秒就能綻開花兒一樣的微笑。我覺得她像一株瘦小卻開得最滿的向日葵。我就叫她向笑吧。

利用第三節的課間，我和向笑跑到32班，將信交給班裡靠窗的同學，我們說了一句：

「請給尤肖。」

然後趁她看清我們之前，像得逞又害怕的小賊，風一樣地跑了。

不過直到高中畢業，白合也沒有收到尤肖的任何一點迴音。我想白合也沒有抱多大的希望吧，畢竟高考在即，大家都學習壓力太大了。所以之後，除了會偶爾提起尤肖，她也沒有再對他做什麼進一步的事情。

只是在白合的人生中，這個尤肖，他並未從此消失。這是后話了。

至於向笑，大概從高二下學期開始，記不清了，我和白合之間有了一個向笑。她和我以及白合不是一個班的，但因為人員分配，我沒有和白合住在一個宿舍，而她和白合住在了一個宿舍，我也因此很快就和她熟悉了起來。

向笑她長得很漂亮。很多漂亮的女孩或多或少都有一點高冷吧，但向笑完全不，相反，似乎她對任何事都樂觀努力，對任何人都熱情友好。她的樂觀和熱情能感染任何與她在一起的人，能叫任何人都喜愛她。

當然，我也是喜歡她的，喜歡和她在一起。或許我和白合之間的要好，除去本身彼此的感情基礎之外，還有外人加在我們身上的，而後者往往並總不讓人愉快。例如，我單獨去做什麼事，碰見認識的同學就會問：

「哎，怎麼就你一個人，白合呢？」

哦，她在幹嘛幹嘛。我必須要回答一下，即便我不知道白合現在在哪，在做什麼。我想，白合也遇到過如此之類的困擾吧：別人眼中，我們得是形影不離的——這無形中也成為了一種壓力，

兩個人親密無間久了，就像被綁在密室，都會想跳出去呼吸口新鮮空氣吧。一開始的時候，我、白合，以及向笑，我們三個相處得很好。因為加入了一個女生，我們又有了新的話題，有新的事做，何況向笑是一個很有活力的女生，是個元氣滿滿的女生。白合應該也是喜歡這樣新的狀態的吧。只是奇怪的是，在我的喜歡的空間里似乎只能容納兩個人：我和白合兩個人，或我和向笑兩個人。和白合在一起，我們依然有說不完的話，和向笑在一起，我們能夠打打鬧鬧，可是當三個人在一起，我會不舒服。因為白合和向笑說的一些話題，我發現自己參與不進去，她們漸漸有了屬於她們自己的小圈子。

有時，三人同行，我覺得自己是多餘的。再後來，當她倆要我去一同做什麼時，我會找理由拒絕了。

我也努力了一陣，努力加入其中，可是最後還是退卻了。因為白合和向笑在一起，似乎更快樂，比跟我在一起快樂，她臉上的笑容會更大，更好看。我清楚地發現，白合和我在一起總是偏安靜的，可當她和向笑在一起，就更放得開，會和她嬉笑打鬧。在我心中，白合是溫柔文靜的，她應該不會有和同學打打鬧鬧的情況發生，可其實不是。所以，向笑對白合來說，多特別。

我不喜歡白合跟我說話時總提到「向笑」，我甚至會嫉妒向笑，嫉妒她的好看，嫉妒她的招人喜歡。我知道自己不該這樣，不該小肚雞腸，可是當時敏感又脆弱的自己根本幫不了自己，或者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自救。也許，白合也察覺了我的感受，以及偶爾展露出來的執拗，所以總順從我、遷就我。然而，她的這種「不勉強」，令我在短暫的滿意和虛榮之後，又陷入更大的失落中。

白合對我說，說向笑曾跟她說，她們在一起玩，我會不會不高興？應該連向笑都察覺到一點了吧。儘管有時我會覺得自己不再是白合最好的朋友，無論是她身邊的位置，還是心裡的位置，我已經不是唯一。但向笑，她並不是我和白合之間的「第三者」，也不該被當做所謂的「第三者」。因為，她真的是一個特別好的女孩。

我羨慕她，嫉妒她，但也喜歡她。

何況在向笑之前，還有別的女生出現在白合的身邊，也曾讓我感到過「危機」。

當然，除了白合，高中的我也認識了其他的女生，並有了超越同學之上的友誼。我喜歡她們，也喜歡和她們待在一起。可無論如何，白合在我心中總是第一，好像她的位置沒有人可以取代。或許，是我把自己的心關閉了，我太執拗了。就像後來，我執意孤身一人去外地上大學一樣。

那麼，究竟是什麼原因讓我和白合在高三的那一年漸行漸遠？當年的我不知道，現在的我也說不清。我覺得她變了，變得不再是以前的白合。她也一定覺得我也改變了吧，變得古怪執拗。高三是高中最後一年，距離高考最近，你沒有退路，也不能退；高三結束后，你就不再擁有高中。在種種高壓之下，十七八歲的我們又能承受多少？無論誰，都會或多或少地改變一些吧。

而對於去接受真實的對方、接受改變了的對方，現在回憶起來，我做得沒有白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