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章 一個男生

那些不滿或不適的感受，我和白合都沒有說出來。不知是沒有勇氣，害怕傷害到對方，還是不忍打破兩人表面上的平靜和諧。

愛情有保鮮期，友情也有嗎？不，我不認為，因為不管我們現在如何，白合她是我到此為止的人生中交過的最好的朋友。在她之後，沒人能比得上她，甚至在她之後，我沒再願意花多少真心去結交一個新的好朋友。

高考成績出來了，我和白合考了一模一樣的分數。但之前的我們從沒有真心地在一起聊一聊，聊一聊彼此的意願，聊一聊彼此會選擇的大學，聊一聊以後。哪怕它們並不一樣，也不是同一所大學，甚至不在同一座城市，也沒關係。

可是，我們終究沒有。

只記得，在一間教室里，我們都是興奮的，興奮地翻看著一本關於大學填志願的書。白合就在我的前面，我就在她的身後；她在和別人討論，我也在和別的人討論。我說我要去上海，而她選擇了揚州——這究竟是我們從對方的談論中知道的，還是有對對方親口說過？我已經忘記了。只記得，我們並沒有商量，也從沒有對對方說一句「我們一起讀XX大學吧！」，或者「我們一起去XX城市吧，」。

那一年，認識的同學里，去上海上大學的好像只有我一個人，也許還有別的誰，但我不知道。大部分的同學都去了省內的南京、蘇州、揚州等城市，不僅離家近，那裡的大學也好。

大學的我，依然有點孤獨。我卻沒有後悔。

上了大學，聯繫就少了。我想象得出，她的身邊一定有很多朋友，無論新的還是舊的。何況，向笑也在揚州，她們兩人的大學離得很近，一定經常在一起。大學時，我們都有了手機，簡訊和電話卻不多，倒是來回寫過幾封信，說一說各自近況，例如大學的學習、生活和朋友。讀著那些詞句，熟悉的字體卻少了熟悉的感覺。原來我們距離遠了，彼此間的友情也淡了。

忘記了是大幾，我去了一次揚州，去了白合的學校，見到了她還有向笑。我們三個在一起，在白合的學校涼亭里拍了照片。只有三個人，我們沒有用自拍功能，所以沒有拍出三個人都在場的合照。我的手機里是向笑幫忙拍的我和白合的照片，以及白合幫忙拍的我和向笑的照片。近十年過去了，手機早不見了，但照片還在。

那一次見到白合和向笑時，我有種看淡的感覺。我自認為已經從那時的「三角關係」中退出來了，主動地退出來。我在心裡認定自己不再是白合最好的朋友，並接受了。至於向笑是不是，我也不在意了。到了大學放寒暑假回家，我家和白合家離得不遠，只是已經不會刻意著聯繫見面了。

大學的后兩年，我和白合聯繫更少了。期間，我交了個男朋友。他是個又高又瘦的男生，我稱呼他高奚吧。高奚在蘇州上大學，白合也認識他，因為我們仨初三是一個班。高奚高中和我們是在同一所學校。

大概從高二下學期開始，我和白合開始和這個初三一年幾乎沒說過話的男生走得近起來。校園裡碰見或放假回家時遇到，總要待在一塊說會話，最多時候是吃了早、午飯後，我們仨並排走上一段路。最多的情況是，我挽著白合走在一邊，高奚一個人走在白合另一邊。就在這些零零散散的相處里，我察覺到了，白合對高奚的好感。人的眼睛不像嘴巴，它們很難去騙人，尤其是少男少女的，純真得掩藏不了任何的感情。自然，高奚對白合也是，這我一點都不意外。

高考過後，大家都放鬆下來，盡情地、自由地「浪費」著上大學前的兩個多月時間。在這個暑假裡，白合和高奚開始了彼此的初戀。在一片樹林里，我們初三老同學相聚，白合和高奚兩人單獨走向前方……再回來的時候，高奚手裡多了一封信。那個時候，應該是個開始。

白合沒有對我說過她喜歡高奚的事，他們的關係也沒有明確地在朋友圈裡公開，不過大家都心知肚明。

可誰能想到，有一天，我也會喜歡上高奚？

上了大學，白合和高奚成了異地戀。不管在電話里還是信中，白合很少提及她和高奚之間的情況。不過在高奚眼中，我依然是白合最好的朋友。所以有時，他倆鬧矛盾，高奚會通過我去聯繫白合。不知不覺中，我和高奚的聯繫逐漸增多，甚至當白合和高奚分手，我也是先從高奚那裡知道的。

在白合和高奚分手之後，我和高奚好了。可那時，我並不知道，白合心裡還沒有放下高奚。

感情真是一件很複雜的事情！究竟高奚是因為我的關係才和白合分的手？還是說他和白合分手之後，才喜歡上我的？我不清楚，白合也不清楚，也許只有高奚清楚。後來，我問過他，他的回答是後者。可誰又知道，他的這個回答是不是為了減輕我心裡的愧疚呢？

我很崩潰，為什麼偏偏是高奚？不是沒有其他人喜歡我，我也不是非得喜歡他才行！可終究了發生了，狗血也沒辦法。

我一面和高奚交往著，一面又無比地羞愧。我恥於介入別人的感情，也絕不會做這樣的事情，成為所謂的「第三者」，但事實打了自己一巴掌。糾結了很久，我到底是寫了一封郵件將和高奚交往的事告訴了白合。

她回信說沒什麼，說她和高奚之間已經分手了，又說我應該早點告訴她，甚至最後她還祝福我……

讀完那封回信，我心中沒有釋然，反而更加難受。我反倒希望白合能罵我幾句，可這只是我自私的想法，因為覺得她罵了我，我的心裡會好受一點。可是，她又怎麼可能罵我呢？

不管怎樣，我覺得自己在白合心中，已經變成了一個欺騙她的人，在別人眼中，我成了一個搶奪閨蜜男友的賊人。

直到後來，我才發現，我的確錯了。錯的不是喜歡上高奚，錯的是沒有早一點告訴白合這件事。因為，在我和高奚交往時，白合還去蘇州找過高奚——這是後來高奚跟我說的。那個時候，白合不知道我和高奚交往，我還沒有告訴她；那個時候，白合去蘇州找高奚，她的心裡一定還沒放下高奚，她還想和高奚在一起。

所以後來她的回信里，才會說，我應該早點告訴她。

她一定很難過吧。所以我是一個欺騙她的人。

大學的最後一年，我和白合的聯繫寥寥無幾。畢業后，白合回到老家，在一家銀行工作，而我選擇留在上海。我不想回老家，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我沒有放下我和高奚交往的事，這個事實在心中成了一個結。已然發生的事，再後悔都沒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