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話雨夜

第四十七章 話雨夜

其實唐疏桐也知道,杭玉對朱祁鈺是有幾分情意的,每每不經意間暼到杭玉,看到她注視着朱祁鈺時,滿眼都是光,只是她的神情,總是有些卑微。

她出身低寒,自小便是生活在王爺的光環之下,所以她不免將自己放得很低。

而唐疏桐的不同在於,她來自一個眾人平等的時代,如今雖是丫鬟身,卻打心底里覺得自己同所有人都是一樣的,自己不比皇族卑微,也不必奴婢好貴。

所以她才能和朱祁鈺,勢均力敵。

「以後別再說這樣的話。」唐疏桐對夜琴正色道:「什麼王爺要心疼我,若是被有心人聽去了,又要構陷我和王爺了。」

先入為主,杭玉本就比自己先來到朱祁鈺身邊,如今自己的出現,卻俘獲了他所有的愛意,雖說即便沒有自己,他也不見得就會鐘意於她,說不上「橫刀奪愛」,但心裏對於杭玉還是有些愧意。

「姐姐,包好了,這幾日可要忌嘴,少吃些辛辣之物,以免日後留下了疤痕。」杭玉淺淺一笑,處變不驚,她身上總有種淡然清寡的氣質,像是看淡塵世,所以才會溫和從容。

「謝謝你啊!」唐疏桐答謝道,對於這樣嫻靜溫柔的女子,唐疏桐不免有些好感。

雨,在夜裏停了。

四個姑娘,圍坐在堂屋的桌子旁,秉燭夜聊,周亦雅初來古代,身上所帶有的現代人的熱情活潑,還未褪去,又知曉許多現代的奇聞鮮事,所以總是逗的眾人發笑。

歡笑聲,不絕於室。

良久,院子外,傳來了濕答答的腳步聲,因雨後的空氣格外清新而沒有雜質,所以那門外的腳步聲,也異常清晰,那聲音停在了門口,輕聲扣響了木門。

「誰呀,這個時候來了?」周亦雅因自己的漫談被打斷,不滿地低聲問道眾人。

「莫不是王爺回來了吧,我去開門吧。」話還未說完,杭玉便離了座往外走去開門。

門開,果真是朱祁鈺挺拔地站在門外,身影於昏黃的燈光中,卻有些傲然,他身後則是衛辰,執了盞琉璃燈。

二人並未瞧杭玉,只是直直地走進來。

「我來晚了,怎麼這麼熱鬧?」朱祁鈺笑道,踏進了門檻。

見朱祁鈺進來,眾人連忙起身,周亦雅則學着另兩人的樣子,福了福身,行了禮。

朱祁鈺隨意落了座,唐疏桐也跟着坐下,夜琴卻不敢再坐,而周亦雅則不知該坐還是不坐。

看着周亦雅左右為難,猶豫不決的樣子,唐疏桐忙笑道:「你坐吧!」

「對啊,你是客,不必太拘禮!」朱祁鈺也附和唐疏桐。

得了二人應允,周亦雅方才放心落座。

「王爺今日去了宮裏,可看見太皇太後身子如何了?」唐疏桐替朱祁鈺斟了杯茶奉上,又問道。

朱祁鈺接過茶,又小酌一口,皺眉回道:「不容樂觀,如今太皇太后已是言語蹇澀、心神昏冒、瘀痰阻滯,十數位御醫近侍就診,我暗自問了御醫,說是熬不過今年了。」

唐疏桐聽了,不免黯然神傷,嘆了口氣:「可惜我卻不能取照顧太皇太后!」

若太皇太后張氏薨逝,那就是一個時代的完結。

「太皇太后如今的狀況,即便你去了,也是幫不上什麼忙的,你就別自怨自艾了。」朱祁鈺勸慰道:「生老病死,本就是常事,是每個凡人所必經的,更何況太皇太后本來年事已高,更是難免的,你就別再傷神了!」

唐疏桐點了點頭回應,可卻說不出話來,她所擔憂的,是太皇太后,卻不止是太皇太后,而是還有太皇太后安在而給大明帶來的穩定,她所去世,所有變故,就會接踵而至。

安定的生活,就快要結束了。

周亦雅在一旁傻傻看着二人你言我語,卻不能全然體會得到唐疏桐此時的心情,她還只是把自己當成過客,而非主角。

「我最擔心的,是如果太皇太后薨逝后,舉國上下都是要守國喪三年的,禁嫁娶,你我二人的事,得被推到三年後了!」朱祁鈺嘆了聲道。

周亦雅聽了,忙望着唐疏桐挑了挑眉,眨了眨眼,抿嘴偷笑。

唐疏桐並未回應她,只是點了點頭。

「對了,我今日聽說你兄嫂大鬧了一場,還把你弄傷了,傷得重嗎,給我看看。」朱祁鈺關切問道。

唐疏桐伸出手臂給他瞧了瞧。

朱祁鈺藉著燭光仔細看了看,不免有些心疼道:「我還囑咐了衛辰,讓他好好護着你……」

「這不怪衛辰,都是奴婢的家事,怪也只能怪長嫂太過粗鄙了。」唐疏桐替衛辰寬解。

「若他不是你長兄長嫂,我早把他們抓起來了。」朱祁鈺又急又氣,小心翼翼地捧著唐疏桐的手左看右看。

唐疏桐見了朱祁鈺着急得像個小孩子的模樣,不由得偷偷地笑了笑。

周亦雅在一旁看着二人「你儂我儂」,不由得酸酸地偷笑。

朱祁鈺瞥了瞥她,因着唐疏桐受傷,不由有些遷怒周亦雅,於是撇嘴問道:「笑什麼笑?」

周亦雅被突如其來的質問嚇了一跳,連忙收起笑意,端坐起來,回道:「沒…沒,你倆繼續。」

朱祁鈺繼而轉頭對唐疏桐道:「行了,時候也不早了,你還是早些休息吧,我就先回去了。」

唐疏桐點了點頭,又送朱祁鈺和衛辰至了門口,方才回來。

「嘖嘖嘖,果真是萬千寵愛集於一身啊!」周亦雅見朱祁鈺走遠了,方才笑道。

「你就別說笑了!」唐疏桐有些尬色,羞道。

「本來就是嘛,你這是在上演一出-回到明朝當王妃-的劇情啊!」周亦雅語出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唐疏桐聽了,下意識環顧另外兩人,夜琴神色有些疑惑,彷彿聽不懂周亦雅的瘋言瘋語,而杭玉的臉龐隱隱淹沒在黑暗裏,神色看不清楚,唐疏桐於是忙道:「你又在說胡話了!」

周亦雅低下了頭,不再作聲。

杭玉默默收拾著桌上的殘局,偶爾路過燭光附近,唐疏桐隱隱看着她,神情有些恍然若失,於是忙走過去,拉了拉她的袖角道:「你和夜琴也忙了一天,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讓我和亦雅收拾吧。」

杭玉回過頭,無力地笑了笑道:「沒事,姐姐,還是讓我來吧。」

「別了,你聽我的!」唐疏桐不由分說地拿過了杭玉手中的抹布,半推半就地支走杭玉和夜琴回房睡覺了。

「你怎麼還是這樣口無遮攔?」此時只剩唐疏桐和周亦雅二人,唐疏桐不免責備她兩句。

「一時還沒轉換過來,就脫口而出了。」周亦雅撅了撅嘴,委屈道。

「幸好剛才只有杭玉和夜琴二人在,也幸好你說的話還不是很暴露,若是說了別的什麼話,被別的什麼人聽去了,又要說你是瘋子了,這都還好,最怕的就是惹禍上身!」唐疏桐正色道。

「我知道了。」周亦雅小心翼翼地回道,生怕再惹唐疏桐生氣。

「行了,咱們去睡了吧,以後還要收收你這魯莽的性子,不然禍從口出,是很要命的。」唐疏桐最後再囑咐了兩句,便才各自回屋就寢。

晨起時,朱祁鈺一早也便匆匆趕着進宮,來時,唐疏桐還未起,聽杭玉說,朱祁鈺讓她好好把匾額題了。

梳妝完,唐疏桐便拉了周亦雅去了書房,問道:「你可會寫毛筆字?」

周亦雅搖了搖頭。

唐疏桐不免疑道:「你不是演過不少古裝劇嗎,怎麼,難不成一次寫字的鏡頭都沒有?」

周亦雅嘆了口氣,搖搖頭:「雖然有寫字的鏡頭,可總不會讓我真寫吧,都是替身寫,拍她的手,拍我的臉啊!」

「那可如何是好,這可是要做成匾額的,寫丑了,別人見了豈不笑話?」唐疏桐嘆道。

「不會寫毛筆字,總會寫字吧,就按照在二十一世紀的寫法來寫嘛,咱們一塊兒寫,再把寫得好的挑出來!」周亦雅笑道。

「也只有這樣了。」

二人或伏於地,或坐於案前,或脫手寫,或臨帖寫;片刻磨墨,片刻又取紙翻書,折騰了一早上,方才選出了一頁寫得稍微滿意些的。

周亦雅就是個活脫脫的花瓶,寫的字每一個能看的,只有唐疏桐的,還能勉強稱作是字。

夜裏,朱祁鈺還是如期而至,來了流響院。

「王爺看看,奴婢這字,可還入得眼?」唐疏桐從書房取來了下午寫的字,展開,放在朱祁鈺眼前的桌子上。

朱祁鈺將字拿在了燈火前,襯著燈火,細細打量,有些欲言又止:「這字……額……能看!明日我吩咐人裱起來吧!」

唐疏桐見朱祁鈺面露難色,神情複雜,便知肯定是自己寫的不好,便笑道:「王爺無需安慰奴婢,不妨直說!」

「直說嗎?」

「直說!」

「咳咳!」朱祁鈺乾咳了兩聲,頓了頓道:「這字,沒法兒看,哈哈哈,歪歪扭扭的,只能勉強看出來是-流響院-三字!」

「王爺都知道不好看,還讓把這字裱起來,不是故意讓別人來笑話奴婢嗎?」唐疏桐道。

「沒啊,這是你寫的,我就覺得很好,就用這個了!」朱祁鈺回道。

「什麼呀,這麼丑的,王爺是在說笑吧!」唐疏桐有些不情願,伸手欲搶走朱祁鈺手裏的紙。

「哎!」朱祁鈺反應更快些,手猛然往後一縮,讓唐疏桐抓了個空,起身往外跑去,一邊大聲道:「就用這個了!」

唐疏桐追不上,只得在後面連連央求咒罵,軟硬兼施。

可是並沒有用,朱祁鈺就是這樣固執,比她還要固執些。

這下子可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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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恨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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