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暴雨至

第四十六章 暴雨至

朱祁鈺走後才不久。

空中,便漸漸有些濕悶,雲日隱曜,似是暴雨將行前的徵兆。

果不其然,須臾,黑雲壓城,天雷滾滾。

唐疏桐伴杭玉坐在耳房內,向她學了幾針針線活,以後大抵也能用得上,又見風雲忽變,不由望了望紗窗外,放下手中的針線,擔心地問道:「王爺才走不久,眼下估計還沒到宮裏,看這天色似乎要下雨,也不知他們一行人有沒有拿傘?不然這麼大的雨,都該淋壞了。」

杭玉仍舊專註於刺繡,並不在意的樣子,淺淺一笑道:「姐姐放心吧,入夏多雨,我一早便在轎中備了幾把傘!」

唐疏桐聽了,不免有些自愧不如,到底還是杭玉細心些,萬事想的周全,不像自己,粗枝大葉,總要臨到事情跟前才想得到,不由贊道:「幸虧你這麼細心,我就想不到這麼多!」

「姐姐是享清福的命,無需為這些事情操心,交給我來做就是了。」杭玉微微一笑,眉眼如畫,膚白勝雪。

見了眼前溫柔秀麗的女子,唐疏桐難免好奇她的身世,為何才小小年紀,就淪入王府為藝姬,所以發問道:「我看你才情動人,為何偏要來王府當丫鬟呢?」

「姐姐有所不知,我幼時便家道中落,淪落至巷邊沿街乞討,好在遇上了賢太妃,將我買入府中學藝,太妃娘娘見我穩重得體,所以便將我安排在了王爺身邊伺候。」杭玉睫毛微顫,雖面容仍掛笑意,神色卻不免有些黯然。

唐疏桐也能猜到,那定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日晒雨淋的乞討生涯,才使得她倍加珍惜王府中的平靜生活,即使為奴為婢,也總比朝不保夕的流浪好。

唐疏桐也不忍再戳她痛處,便岔開了話題,又道:「這雨怕是快要落下來了,也不知道周亦雅還有夜琴這兩個丫頭跑到哪裏去了,還不回來,也不怕待會兒淋濕了!」

語音剛落,隨着一道疾利的閃電劃破烏黑的天幕,瓢潑大雨便傾瀉而下,急促而又震耳,像一場盛大的狂歡,每一滴雨水都在瘋狂亂舞。

雨水潮濕而新鮮的味道,在房間中瀰漫擴散開,深吸一口,便充滿整個鼻腔。

這是暴風雨的味道。

雷電交加,暴雨傾盆。

「下暴雨了!」唐疏桐嘆道。

杭玉走到窗枱前,往外探了探頭,焦急道:「這麼大的雨,還好方才把各屋的窗子都關了,不然都該淋濕了,要不,我拿把傘去接她們倆吧?」

唐疏桐起身,也往窗外看了看,又道:「行,咱們倆一起去吧!」

「啊啊啊啊啊啊!」

正當唐疏桐與杭玉還在屋內找傘時,門口便傳來了幾聲尖叫,這樣嘈雜活潑,唐疏桐不用猜也知道是周亦雅了。

聲音才傳入耳內不久,濕漉漉的周亦雅還有夜琴二人,便已佇立在門口。

「你們怎麼直接淋著雨回來了,該找個地方避雨才是啊,若著了風寒可又要嚷嚷葯苦了!」杭玉在一旁責備夜琴。

「我說去一旁的涼亭避雨,可周姑娘非不聽,直拉着我就往雨里跑,一邊跑還一邊叫,丟死人了!」夜琴撅著嘴,抱怨道。

「若不是這衣服穿着不好跑,咱們早就回來了,雨中尖叫,你不覺得很好玩嗎?」周亦雅問道夜琴。

「好了好了,淋得這麼濕,快先下去擦乾換身衣服吧!」唐疏桐看二人濕透了全身,怕她們着涼,便支她們下去換衣服。

「疏桐姑娘!」才支走周亦雅和夜琴二人,衛辰便又匆匆趕來了。

唐疏桐以為是唐凌松的事兒解決了,便謝道:「勞煩衛辰你替長兄跑這一趟!」

「疏桐姑娘不必見外,只是此時令兄令嫂出了事兒,你還是去看看才好!」衛辰言語中有些焦急。

出了事?

唐疏桐也十分奇怪,便問道:「不知長兄出了何事?」

「今日令嫂來王府,原是瞞着令兄來的,本來我陪令嫂去了賭場門口,令嫂便百般推諉,不讓我再跟着,我覺得有些奇怪,便把錢給了她,又偷偷進場打聽,才知令兄並不曾被扣押,原來是令嫂賭輸了錢,好巧不巧,又正趕上令兄來賭場找令嫂,一下子說明了,令兄氣急敗壞,覺得令嫂丟人丟到王府來了,便拖着令嫂會去,於是我便忙回來找你,看樣子,怕出事。」衛辰連忙解釋。

「那可否勞煩衛辰,帶我過去一趟?」唐疏桐詢問到。

衛辰點了點頭,立刻便去備了轎,而杭玉,則替唐疏桐尋了把傘,送至轎中。

半晌,總算到了朱祁鈺替唐家擇的一處臨時住宅,剛下轎,裏頭的打罵哭鬧聲,如雷貫耳。

衛辰撐著傘,跟着唐疏桐匆匆走上前去扣門。

須臾,唐母甘氏來開了門,一見是唐疏桐,忙道:「疏桐,你快進去勸勸你哥哥。!」

唐疏桐攙扶著唐母甘氏,進了門去。

只見堂屋內,唐父正坐於上位,何氏跪在地上,髮鬢散亂,鞭痕累累,衣服殘破,血跡斑斑。

而唐凌松則站於何氏身旁,手執皮鞭,一邊抽打何氏,一邊咒罵。

唐疏桐見了,忙衝上去攔住唐凌松抽鞭的手臂。

「疏桐,這麼大的雨,你怎麼來了?」唐父問道。

「女兒聽說了長兄長嫂的事,便忙過來了。」唐疏桐輕聲回了句。

「小妹,小妹,你救救我,你長兄他瘋了!」何氏連忙拉住唐疏桐裙邊,哭求道。

「你還有臉讓人疏桐來救你?如今王府里眾人皆知疏桐有個欠賭債的長兄,你讓疏桐以後如何在郕王殿下跟前立足?你這賤婦,我非打死你不可!」唐凌鬆氣不可遏,又舉起手中皮鞭欲打下去。

唐疏桐見勢,又忙攔住,可唐凌松沒反應過來,於是那皮鞭卻落在了唐疏桐身上,他是有些身手的人,下手力道重。

「啪!」

音落,一條觸目驚心的血痕,在唐疏桐手臂上綻放開來。

唐父唐母見狀,忙涌過來,喝止住了唐凌松,而衛辰兩步上前,奪過了他手中的皮鞭,攔在他與何氏跟前。

「你這是做什麼?還嫌疏桐為咱們家受的委屈不夠多嗎?」唐母哭訴道。

「我……我不是故意的!」唐凌松也懵了,隨後又道:「都是這賤婦的錯,我立馬休了她去!」

轉身,唐凌松便去屋內尋紙筆。

何氏聞聲,嚎啕大鬧:「你若休了我,我便死在你們唐家,我沒日沒夜操勞伺候你們一家子,如今這麼一點事兒,就要休我,我看我今日死在這兒了,以後你們唐家如何在外做人!」

語罷,何氏欲朝屋內桌腳撞去,衛辰連忙攔住她。

「夠了!」唐疏桐被各種爭吵,哭鬧吵得頭顱嗡嗡作響,實在受不了,便大喝一聲道:「都別鬧了!」

她這一喝,也把眾人唬住了,哭鬧聲漸弱。

而後,唐疏桐緩緩起身,走到唐凌松跟前,拿過來他寫了一半的休書,撕成了碎片。

「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也該給她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若她再犯,你要休她我絕不攔你!」唐疏桐俯身拍了拍唐凌松的背,說道。

何氏見狀,以為自己尋死起了作用,於是變本加厲,哭鬧着尋死,不過,好在有衛辰攔着她。

隨後,唐疏桐又走到何氏跟前,曲身道:「你今日一頭撞死在這兒,屋內全是唐家的人,出了外頭,誰知道你怎麼死的,我們大可說你是病死的,你覺得,你的死有意義嗎?」

語罷,唐疏桐拉開衛辰的手,示意他別在攔她,唐疏桐篤定她是捨不得去死的,說道:「長嫂,請便!」

何氏面露窘色,哭聲漸小。

「長嫂,出嫁從夫,雖不要求你事事聽命於長兄,但你也要做到不給他添麻煩,你如今為着自己的賭癮,去王府大鬧,毀了親夫的聲譽,你覺得,這是為妻之道嗎?」唐疏桐疾言厲色地問道。

何氏見了唐疏桐氣勢,有些被震懾了,便抽泣著搖了搖頭。

「長嫂聰慧,既然懂了,就知道以後該怎樣安守一個妻子的本分,至於長兄也是一樣的,以後不能再這樣鞭打妻子了,王爺已經替爹還有兄長尋了錦衣衛之職,長兄就該好好做事,別辜負了王爺的美意才是!」

唐凌松、何氏二人連忙點了點頭。

又閑敘了片刻,見時候不早了,唐凌松便送唐疏桐還有衛辰出門去。

「疏桐,怎麼入了宮,竟像變了個人似的?」唐凌松見今日的唐疏桐氣勢逼人,言語服人,全然不像當初進宮前逆來順受,畢恭畢敬的妹妹了。

不過,本來就不是同一個人了。

「你去宮裏過個幾年下來,也會變一個人的!」唐疏桐回道:「你回去吧,何氏潑辣,長兄要治她,也該想想別的法子,都是夫妻,鞭打嫡妻可不是個好主意。」

唐凌松點點頭不語。

上轎回府,雨倒是小了許多。

衛辰送唐疏桐回來后,杭玉同夜琴便忙着替她包紮鞭痕。

「你長兄怎麼下手這樣重啊?」杭玉不知事情緣由,便詢問道。

「他也不是有心的,怪不得他。」

「王爺回來見了,該心疼了,杭玉姐姐你手巧,可要好好幫疏桐姐姐包好傷口。」夜琴在一旁遞過來藥粉,一邊說道。

杭玉聽了不語,只是面無表情地替唐疏桐上藥。

唐疏桐又看了看杭玉,只覺莫名有些對不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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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恨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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