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二三章 鬼袍畫皮

五二三章 鬼袍畫皮

葉唯喻美目環顧,四方皆已被圍,數十位各派精英加上十數位無面修士封死了所有去路,反而讓她內心徹底平靜下來。

周遭諸人面色不一,橫眉冷對者有之,咬牙切齒者有之,痛心疾首者有之,涕淚長流者亦有之。

葉唯喻反而微笑道:「羅兄,你向來心直意正,想不到居然也有這麼深的城府。妾身如此周詳的謀划,最後竟是敗在你的手裡。」

羅直意嘆息道:「葉仙子,我們本情同兄妹,奈何你這些年來一直倒行逆施,早已偏出大正之道。霍兄拚命輔佐於你,到頭來死在你的手裡,就連死後還要被你利用。羅某若是再裝聾作啞,良心難安。」

葉唯喻訝道:「良心?這就奇怪了。大正道圖之運因我夫君而起,被你們竊用了多年,如今你們非但長借不還,更要取他性命,這怎麼不見你們良心不安?」

「別人不知,但你們幾位清楚,妾身本就不願承載道圖氣運,也根本承擔不起。霍兄偏要推我上來,並暗裡自斬氣運以扶我,他做了多少違心事,你們難道看不見?」

「霍空神盜取玄陵偉力,以成就他上玄一宗。為撇開獨孤兄的肘掣,更對他設下了誅心之局。他盜取道圖中正神神藏,反中了鬼神之詛。這許多年來,他遭的折磨和報應你們難道看不見?他屍變成的那副鬼樣子你們看不見?」

「我殺他是助他解脫,也是代聖人行道。我欲迎回拙夫而自斬運勢,是唯一重續大正道途的方法,這些你們統統都看不到。羅兄,你的鬼神圖上沒記下這些,只記著我葉唯喻嗜殺成性戧害同道。你的心也已入邪了,呵,若你還以為自己最有資格登臨聖位,何不現在就去試試看?」

羅直意默然無語,身前那幅展開的鬼神圖上,葉唯喻往昔所為一篇篇浮現,栩栩如生歷歷在目。包括暗殺霍空神,又以異術操縱霍空神的屍身在殿中出現。只是隨著他的心境開始繚亂,漸漸化成一道道不成規矩的墨跡。剛才他就是憑鬼神圖上記錄下的一切,將葉唯喻的陰謀揭穿。

楚還舟適時喝道:「不要再聽她亂言惑眾!諸位無面前輩,我等該將她拿下,等新聖登臨溝通聖法,一切自有掌陣聖人處置。」

「呵!想得美。就憑你們?」葉唯喻一笑間素手輕揚處,一團紅色花瓣如同血瀑般湧向四面八方。

鬼哥再次前行,他的身後已經多了一口黑棺。這是以他神通結就的冥棺,內中自然是已然瀕死的牧蘭衣。如有別的選擇,他並不想這麼做,這樣實在有些不吉。但是為了以最快的速度趕往玄陵,他必須重新三真合一。不過三真之體對牧蘭衣的壓迫很大,只能以這種方法暫時隔絕。

幹掉一個正神不難。但是據無生老魔言,這樣的正神,大正道圖每天都能造出數個來,備用的神軀也許無窮無盡。先前魔道多番大規模侵入道圖,都是這般慢慢被耗盡拖死。離大正道圖的中心越近,修為所受的壓制就越強,即使是玄華大士最終也會被壓制到元神境界。

而現時的鬼哥無疑太弱了,即使元神已在趨向於完整,他的戰力甚至不如在萬蠱原的時候。那個時候的他,甚至曾硬抵一式玄術而不死,此皆是倚仗三真之體而創造的奇迹。

不過三真之體亦非無所不能,每一次散體再重新結成,消耗的時間就要比上一次數倍的增加。這一回重結三真之體,恐怕非得七八日不可。然元神座下那朵三真白蓮凝結的過程之中,他的體魄便已在逐漸增強,傷勢轉復的速度也在加快。

最為重要的是,在這個過程中,釋魔功法的那種抵觸在快速消減。這樣一來,鬼哥不僅是駕馭魔力的精度上升了一大層次,就連原本的釋宗法門也隱約可以施展了。只是行進的速度還是很慢,尚達不到真正元神修士的速度。

鬼穀道圖與大正道圖氣息交互,鬼哥耳中時常響起一陣陣急鼓般的聲響。這樣的聲響雖暫無實質性的傷害,但卻猶如催他前行的戰鼓,稍行的慢些,鼓聲便急似催命。鬼哥隱約可以感覺的到,這種鼓聲激烈到一定程度,他真的將一命嗚呼。所以現在已經不僅僅是為牧蘭衣,他自己也已有性命之憂。只是這速度,實難快得起來。

這一日之間,鬼哥相繼遭遇了三位正神,亦引出來處於封印中的三尊鬼神。有鬼神之助,擊敗正神就更加輕鬆,有兩尊鬼神在激戰中活了下來。但是這兩尊鬼神明顯和正神並不一樣,他們是有自己神智的。他們就跟在鬼哥身後,距離不遠也不近,從不主動與鬼哥搭話,反而相互之間有時用奇怪的聲音竊竊私語。

待及至天黑之時,獨孤帝心追了上來。

看見這兩尊鬼神,獨孤帝心也不由吃了一驚。他的劍心能非常準確的判斷出對方的實力,因此在鬼神的威懾下並未靠近。只是一路隨行,同時加快恢復自己的元氣。只是鬼哥的速度越來越快,氣息也越來越強,讓他心下甚是不安。

待到幾近天明之時,終於又有正神降臨,這一次是一共三尊。但是這三尊正神的氣息,無疑要比先前所遇的更為強大。尚未開戰,兩尊鬼神便連忙近前拜倒,嘰里哇啦不知說些什麼。比劃了好半天,鬼哥才隱約明白,他們似乎是想求自己扒掉他們的皮。

鬼哥不明所以,試著伸手觸摸這兩尊凶煞模樣的鬼神時,這才發現自己的手稍一接觸,二人的毛髮便在迅速褪去,不數息間便露出兩張蒼老的人面來。一個老人迅速恢復了人言之能,連忙道:「斗部戰神不可輕敵,請道主為我等解去鬼袍畫皮!」

解去鬼袍畫皮?鬼哥試著送出一點道圖氣息,果然這兩尊鬼神聞此氣瞬間便褪掉了一身皮毛,露出兩幅人軀。鬼哥這才悄然大悟,這身皮毛之形居然只是層封印,而人身的血肉亦同樣如此。當兩尊鬼神褪盡皮毛血肉,露出遍體銀花的兩尊鬼骨之際,強大的氣息與威壓立時抑不住的散布開來。

這兩尊鬼神的氣息直接呈明實小成境界,對比三尊斗部戰神強大了許多。但是在戰鬥之中仍沒有占太大便宜,因為斗部戰神的氣息在相應變強,而他們反而在無形壓制之中越來越弱。初始沒能一舉碾死結陣的三位戰神,後來越打越是一塌糊塗。

斗部戰神對於這兩個鬼神的敵視,遠甚於鬼哥。因此後來鬼哥雖然親自出手,仍沒能保下這兩尊鬼神,他們一一在戰鬥中被擊碎了鬼骨,灑落滿地的銀血。若不是後來又有三尊鬼神出世,鬼哥幾乎就要陷於困戰之中。然而即使如此,在勉強幹掉這三尊斗部戰神之後,鬼哥身邊唯有一尊鬼神活了下來。

這尊鬼神的靈智要比先前那些要完健了許多,他的思維幾乎與生人毫無二致。因為他們本就是不知多少年前自我封印在這片土地上的鬼眾,據他猜測,也許每一尊正神的深眠之處,都對應封印著一位鬼眾。鬼袍與畫皮這雙重封印,不僅是壓制他們的修為,而且還在保護封藏他們靈智與神意。

他們在封印自己之時,曾發下過同樣的重誓,畢生都在等待鬼穀道圖重現於世間。所以鬼哥這位鬼穀道圖的新主人,就是這一時代十方鬼眾的共主。十方鬼眾里盡有許多強大的存在,將共尊鬼穀道主重築鬼道盛世。

鬼哥只是靜靜聽完他講話,但卻沒有回。他並不想做什麼鬼穀道主,如果有這個能力,他會立刻甩掉鬼谷牌。不要說其中還封印著一堆亂七八糟,即使沒有,他也不想再和什麼十方鬼眾扯上關係。拿腳趾頭想也應該想得到,此事的兇險之處絕不下於道魔之爭。

黎明到來,鬼哥遠遠召呼獨孤帝心,想再和他談談。因為時隔千年以後,黎山的變革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如果有可能的話,他還是不希望傷害當年故人。

「昨日你聽我的話,就在黎庭等待,可能還有挽回的餘地。現在你已經激發道圖聖法,諸部神明降誅,怕是有些晚了。」獨孤帝心惋惜道。

鬼哥搖頭:「你不是說她很快就會來,為何到現在都不見蹤影?」

獨孤帝心解釋道:「她有道圖氣運加身,一舉一動都在聖法監控之下。要擺脫這種監控,就必須要自斬氣運。失去了氣運,她的修為也一樣會受到壓制。一旦計劃暴露,她能殺出重圍的可能性很小。此刻未到,也許是失敗了。」

鬼哥眉頭大皺,問道:「到底是什麼計劃?」

「把本屬於你的東西還給你。」獨孤帝心沉聲道:「大正道圖的氣運,本就是屬於你的!」

鬼哥聞言不禁震驚。大正道圖的氣運,怎麼會屬於我?我已經離開黎山一千年了啊!

「當年的玄帝陵一戰,只是諸多場考驗中的一局。我們這些人,都是局中棋子。在那局棋里,你才是最接近帝陵中心的。也正是你,引動了大正道圖的氣運。有大正道圖的支撐,我黎山一脈本該應運而興,誰知道你竟會受了蠱惑出走。」

「荒唐,這是誰說的?」鬼哥驚聲喝問。

獨孤帝心苦笑道:「掌陣聖人親口所說。你走後百餘年,聖人現於黎山,為黎山修士講道,賜下天運圖錄以觀大正之運。他說此運盛衰,等同黎山興滅。如帝陵陣勢一般,九眼拱衛一聖的運形。並親點了我們這幾個與你關係最近者,做為承運副選。一直到後來,葉聖女最先坐上本屬於你的中心大正聖位。」

鬼哥急道:「那就一直坐著好了,為何要讓來讓去!」

「沒這麼簡單。這種大氣運,不是誰都能消受的。即使葉聖女也仍然承受不住。中心聖位氣運始終低落,斷斷續續,我黎山一脈便只能在存亡線上掙扎。霍師兄最先自斬氣運,轉嫁於葉聖女,這才讓黎山趨於穩定。但這還不夠,後來又設計奪了我的氣運,才算勉強維持下來。」

「但隨著後來魔門勢大,外壓內困之下,葉聖女承載的氣運便又轉低落。霍師兄欲盡奪所有副選之人的氣運,遭到了葉聖女的激烈反對。所以在其所許多年裡,霍師兄無所不用其極,暗裡做了一些……不得已之事,便不免為其他兄弟所知曉。他們之間失去信任,到後來的明爭暗鬥,越斗黎山的氣運便越衰弱。」

「你回來的消息一出現。葉聖女自然萬般歡喜,她覺得讓你重登聖位才是對的,可其他人便不能答應了。她若自斬氣運又無人延續,那麼黎山將就此覆滅。你已經淪入邪門魔道,還能與大正之道相容么?」

獨孤帝心說到這裡停住,目光落在鬼哥身上,似詢問之中又帶著些譴責,憐惜中又夾雜著深深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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