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噩耗

第二十七章 噩耗

魚鳧得了自己的求,便不願意多坐,她仍有去擔心的事,擔心的人。

傾心見魚鳧想起身要走,便問,奚姑娘打算如何從林府獲得消息?

魚鳧聽了傾心的問便笑,蘇大姑娘,江湖上個人有著個人的方式,不要多問,問多了反而心中生了間隙,若是我的手段違了你的意,你更不願意去聽,不願意去看,不若便是不聽不問,等著消息自己的來。

傾心不知江湖的規矩,她習慣所有的人都從蘇家的門,所有的事都入她的耳。她看了看臨淵,見他怎麼想,臨淵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傾心便不再深問,隨著魚鳧自己去行。

魚鳧便是仍舊揮著一身的素白,第一次拜了傾心,低著頭說,林府這兩日追我太近,外面的客棧住不得,便是這兩日仍舊打擾了蘇大姑娘,容我在院里多留幾日,也好安穩蘇大姑娘的心。

傾心笑著說,奚姑娘多慮了,利益同在,生死自然也是同在,若願意住在院中便住,若是煩躁院中的亂,亦由蘇府出資讓奚姑娘在客棧休息飲食,若是需要其他的金銀支出,仍舊向我言語,必然鼎力相助。

魚鳧笑,那便不勞煩蘇大姑娘了,今日一整日隔著你跟余公子未曾說得了話,未曾近得了身便不再打擾。

傾心原以為魚鳧是說臨淵未曾護好她,再去深想,便知她什麼意思了,紅了臉,亂了氣地說,奚姑娘誤會了。

魚鳧冷笑道,我多嘴了,失了禮,蘇大姑娘勿要多想。

傾心臉紅的壓不住了,只是趁著日落了,有些餘暉擠入屋中,曬在傾心臉上,才藏住了她的亂。

傾心把玲瓏呼到屋中,讓她隨著魚鳧去她的屋中看看還有什麼需要預備的,衣食被褥需不需要添補。

玲瓏應了一聲,喏。便隨著魚鳧一同去了屋子。

傾心讓玲瓏開著門,把落日的紅霞都灑進了屋子裡,她怕屋子的門關緊了,沒了其他的聲音,自己的心亂聲,都被臨淵聽到。她更怕自己聽到臨淵的心跳聲,若是聽到了,此後反而不知該如何去面對他。若是只有自己,那仍舊把這份亂藏起來,再見臨淵時只要騙著自己便好,若是連臨淵的心跳聲都聽到了,那怕是以後每次見到他都會覺得他不懷好意,反而不能再見了。

人的芥蒂,若是產生,便似乎就再也無法消除。即便以後不去在意,那也不過是去了枝葉,那份難堪與不安甚至是輕蔑都仍舊化成了種子,埋在心底。等下次,等著整個人生里的下次,若是再見一次,再感一次,那埋起來的種子,便瞬間蓬勃而長,芥蒂就更加深得可怕。

臨淵見傾心失了神,想著其他,便呼著她的名,蘇姑娘?

呼了三次,傾心才醒過來神,便露著笑,不好意思自己的失禮,不自覺的給著臨淵倒著茶,掩著自己的羞,便說,余公子,你跟奚姑娘以前便已相識?

臨淵飲著傾心倒滿的茶說,是,認識了多年,以前游跡江湖的時候,承奚家老爺高看一眼,便讓我留在府中幾日,便是那時候見了魚鳧。

傾心也飲著自己的茶,茶水的熱都透過杯子燙熱了手,呷了一口,見臨淵沒了聲,便又接著問,之後呢?

臨淵心裡有點驚也有些想去躲,畢竟從未跟他人說過這些話,但真的被人問起時才發覺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嘴,那些聲音都露了出來,從口裡一字一字地清晰無比地都響在了屋子裡:

後來,後來我師父去了,我在山中守著孝,再下山時,奚家已經沒了,我去尋也尋不到了,便去了佛寺,在那裡解著自己的惑。子山來找我,要我護你,我應了,那日偶然在寺后佛塔見了你,便是一路至今。

傾心的茶杯地熱終究燙痛了手,杯子落在了桌子上,散了一桌子的水,臨淵起身去尋布來擦拭,問傾心,在哪?

傾心便不自覺地隨手指著,臨淵便知了她的意思,拿來擦一桌的狼藉。

傾心從未想過她去問臨淵的事會牽扯到自身,從未想到他會把他的事情會延續到自身。仿若把她跟魚鳧一同的並列,把她拉到魚鳧一同的位置上。

想多了,便更是出神。

臨淵擦拭完桌子,便去問傾心的手,傾心正失了神,不覺地把臨淵當成了玲瓏,習慣性地伸出手,讓他去看。

臨淵見傾心的手往他這裡伸,不知該不該接,還未決定好,那手卻早已伸直了,只等著他去看。臨淵便接過手來看,見手指被水燙得發了紅腫。

當傾心回了神時才發現臨淵在那裡給她塗燙傷膏,燙傷膏的冰涼都把自己手指上的紅腫給壓了下來,燙傷的痛一陣一陣地激著自己的一片心,而那燙傷膏的冰涼也一陣一陣地激著自己的另一片心。

傾心要縮著自己的手,把它拉出臨淵那團熱里。卻拉不動,她終究想起來了,這便是男子,他們的身體仿若生來都比女子更加的雄偉,他們的力氣仿若生來都要比女子巨大,他們的樣子仿若生來都比女子更加安穩。傾心在心中第一次覺得男子生來便是要來保護女子的存在。

妥帖好了,臨淵才放開手,讓傾心收回她慌亂的心。

玲瓏從外面進,沒有心情去體會屋裡的微妙,只是急著聲音說,阿姐,秦國公家的夫人死了。

傾心驚得從位子上站了起來,沒有時間去體會自己剛剛的心慌,只能急著步子去,去用自己的眼去確定她的死是真還是假。

傾心心裡覺得太快了,太快了,至少再撐幾日,讓她自己把事情安排妥帖了,讓她有時間去喘口氣,讓她能有時間再多想一想,哪怕再多想一天也好。但是不能,這世間的事情就是這樣無情,哪怕你求著它,哭著它,鬧著它,它都不為所動,只把那永遠最壞的事情都推到你的眼前,讓你避無可避。

遠遠便看著屋子的門跟窗都關著,整個屋子安安靜靜地立在那裡,仿若什麼都沒有發生。

傾心推門前深深地呼了口氣,她怕進入后,面對著人的生死,面對著情感最瘋狂的時刻她未必能夠把持的住,若是一句的不當意,便是會讓人一輩子的恨。

那道門,吱呀地被傾心推開,於是屋子裡的哭與叫喊,便撲面而來,鬧聾了人的耳朵。

郁兒在那裡撲著他母親的身里,淚染濕了他母親大半的衣衫。郁兒不停地讓母親的手握住自己的手,那手都已經鬆了,握不住世間的人,留不住世間的情。但郁兒不肯,不願,便一次次地求著母親再握一握他的手,只要再一次,只要再一次就好。

傾心知道,若是真有再一次,郁兒便會仍舊再去向死去的母親索要一次。人活著的時候所有情都能去要,去求,等真的去了,別人要不了她的情,她也給不了別人自己的情。世間的喜怒哀樂,都離她遠去了,即便是她最疼愛的孩兒的叫喊,也便也是聽不見。

月娘在那一旁用力抱著郁兒,想用自己的身,自己的暖,溫潤郁兒斷不開的刺痛與冷去的心。

傾心不敢去安慰郁兒,她知道若是郁兒他的哭聲再大一些灌入自己的耳中,他的眼淚再多一些滴落在她的身上,傾心便是連自己的淚都要跟著流了出來,她的怕,她的亂,她的軟弱跟不知所措都會被郁兒的悲給逼出來,這樣便會連自己一同哭了出來。若是真哭了出來,這一生都會被世人笑著,自己的怕跟軟弱,怎麼能這樣光明正大的表現出來,這些情感都應該躲在夜裡的角落裡,讓所有人甚至連天地都瞞著,悄悄再悄悄地流淚,悄悄再悄悄地哭泣。

玲瓏替了月娘抱著郁兒,安慰著他,怕他身邊無人,連自己的哭都無人去聽,便是更加傷心。

月娘順著傾心一同出了屋,跟她言語今日的死。

月娘哀著聲說,今日早上喝了好些茶水,原以為身體好些了,卻未想到過了正午,抱著郁兒一同在床上睡,等郁兒醒了便發現他母親不再動了,去叫母親的名,也得不到相應。便哭著來找我,我到屋內時還有一絲的氣息,等再尋郎中來,便連最後一絲氣息都沒了。去的倏忽,不知真的是病,還是認為自己是個累贅,拖累了郁兒,還是想用死逼著我們儘可能早的去護送郁兒到他父親身邊。

傾心在心中嘆了口氣,便說,無論如何事已至此,只能迎著了。如今先把人迎入棺材,放入後堂,立著喪事,再決定是送去何處吧。不過切記不要讓任何外人入后宅,所有事情都由蘇府現在的人著辦,莫讓其他人混入蘇府。

月娘應了聲,知道了,大姑娘。我著手來辦。

傾心看著月娘應著她的聲,見月娘綰起來的青絲突然多起來一兩絲的白髮。她心裡哀嘆,月娘阿姐似乎也老了,似乎自己周圍的人都開始老去。

傾心便問,阿姐,若有一日你跟審言師哥離了蘇家,想要去往何處?

月娘愣了一下知了傾心的心思便回,我跟審言不會離了蘇家,更加沒有可以去往的地方。大姑娘放心,所有的事都會順利的,大家都會在背後撐著你,大姑娘記著自己永遠不會是孤單一人,孤軍奮戰。

傾心雖然不是問月娘此事,不過聽后終究覺得心中安慰。這一次,蘇家的難,蘇家的戰一定要勝,她周圍有太多太多的人無處可去了,無論是月娘阿姐,審言師哥,玲瓏,更甚者是父親,母親哪一個人她都承擔不起去失去他們。

傾心看著月娘,拉著月娘的手說,阿姐,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只覺得師哥流落多年,終究是尋了一個女子可以安他的心,如今過了這麼多年,希望你能一直都陪著師哥。

月娘問,大姑娘是今日的事驚著心了嗎?

傾心笑,不,阿姐,我只是覺得有一個人在無論何時能陪著另一個人確實是讓人覺得安心,讓人不會在世上過的太孤單,不會讓你在回頭去見人生時覺得無人相伴。

月娘也應著傾心的話,我以往覺得大姑娘心中總是有著一股高傲的氣,原以為是因為蘇家的豪盛造成的,後來接觸久了才知道,大姑娘的高傲其實是發自內心,即便不是蘇家的人,仍舊是會抬著眼不去看塵世的渺小的好。如今再聽,仿若大姑娘的眼願意往下看了。

傾心驚道,阿姐,你真覺得我是如此?

月娘點著頭說,是,自從第一眼見到大姑娘時便是覺得如此。

傾心仔細去想了月娘的話,想了一圈便是笑著說,或許真如阿姐所說一般。阿姐可討厭這樣的我。

月娘笑著說,不討厭,這樣的大姑娘看著讓人放心,似乎不再如以往一般明明是個女子卻如男子一般要強,看著讓人心生疼愛,想去抱你,但又怕傷了你的情,最後只能遠遠的看著。

玲瓏從屋裡出來,便說,阿姐,月娘阿姐,郁兒哭累了睡著了,睡之前他說,要給自己的娘守孝,不去秦州,要留在此地。

月娘說,今晚讓郁兒跟我一起睡吧。畢竟不能把他單獨留在屋裡。

月娘看了看傾心,便是伸手去抱她,說,大姑娘有時候不要自己太要強,把自己的弦崩的太緊,斷了就不容易接上了,若是真接上了,那弦里終究有一個扣,會讓你一生都無法忘卻。

傾心聽了月娘的話便是迎著她的抱,那麼暖,暖到心裡都慌亂都平息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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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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