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聯手

第二十六章 聯手

魚鳧進門前看了下臨淵,他早已離著她遠了,不再近了。她便不再去想,推著門進了傾心的屋。

臨淵留在門外不願意進,怕進去了反而不知道要如何處理。魚鳧用著以前的情讓他幫她,他怕真的幫了,魚鳧在他心中的好便都沒了,更怕幫了魚鳧反而害了傾心。一個人能做的事情,能護的人太少了,他不是佛祖,顯不了萬世的能,他不過也是凡塵里的眾生,跟他人一樣有著斷不掉、舍不去、離不開的魔。

玲瓏見臨淵站在門前不往裡進,平時見他發獃慣了,便未多想,只是呼著他的名,余公子,大姑娘讓你也一同進屋,有事情商量。大姑娘身邊離不開公子,還要讓你好生護著呢。

臨淵聽了玲瓏的話,向她點著頭說,是了,這就進。他便收了自己的亂往屋子裡進。

玲瓏關了門,把他們三個人關在屋裡讓他們自己去說。

傾心跟魚鳧早圍在了桌前,四張凳子圍著一個圓桌,他們兩人貼著身子坐著,給臨淵留出了兩個位置。臨淵進了屋子,她們只是抬頭看著他,卻未有人招呼他入座,三個人便都僵持在屋裡。

臨淵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只能循著禮,先對傾心拜了下,言了句,蘇姑娘。再朝著魚鳧拜了下,說了句,奚姑娘。

傾心便先張了口,余公子快請坐,手隨意地伸,卻停在了她身旁的位置,遠遠地對著魚鳧,讓臨淵只能去看她,但若要是碰,卻要先去碰傾心。

臨淵便順著傾心的手指向的位置去坐了下來。他有點想把自己屋子裡的劍拿在身上,這樣他就能把劍放在另一個凳子上,占著那個位置,好在心裡安慰自己,是劍佔了那個位置而不是自己不願意過去,這樣他就不會對魚鳧有所歉意了。

屋裡沒了人,因此也只能傾心給他們斟茶,她從小習慣了給母親斟茶,給父親斟酒,所以從來不覺得有所不妥,雖然後來到了杭州,成了大家的姑娘,但山裡的野性與人自食其力的念卻一直都留在心裡,子山有時候會埋怨她,小心會弄傷自己的手,怕她的手被熱茶燙著了,傷了她的手,卻疼了子山的心。玲瓏有時候也會小跑著來,喊著,阿姐,阿姐,我來,我來。雖然在他們面前傾心不願意悖著他們的面子,但她終究願意自己親手來做這些雜事,她喜歡把自己身邊的瑣事都掌握得清楚,珠奩的位置,篦子的梳齒,甚至這飲茶的壺中的茶水還剩多少,還能倒幾杯,她都願意知曉得乾淨,怕倒空了,倒沒了,自己跟飲茶的人都看著那壺柄高高地翹著,壺嘴低低地矮著,卻倒不出一滴水來。

魚鳧先張了嘴,便問,蘇大姑娘,想的如何了,出去轉了一圈,耽誤了不少時間,欠了不少人情。

傾心笑,未曾接著魚鳧的話,卻問了其他的事,奚姑娘祖籍可是應天府?

魚鳧腦中一顫,先把眼瞄向了臨淵,以為是他先漏了口風,她見臨淵未有任何錶示,便知不是他,或許是從蘇家其他地方的獲得消息。這幾年魚鳧一直東躲西藏,怕有人順著多年前的那場屠戮找到了她,把奚家最後一人也滅了口,奚家就真的真的再也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了。她討厭任何人給她驚喜,說出她未告訴別人的話。

魚鳧冷著臉說,蘇大姑娘果然厲害,不過一轉眼便把我先掘土了三尺。

傾心依然帶著笑說,哪裡,奚姑娘多想了,只是見姑娘身上有著貴氣,自然想起多年前盛極一時的應天府奚家。

魚鳧越看傾心的笑越覺得那笑里都帶著嘲諷,便帶著刺的嗆著她,如今蘇家不也是盛極一時嗎?人會生老病死,家業自然也是起盛衰亡,蘇大姑娘與其關心我來自何處,不若多想想讓蘇家別再這個輪迴里敗得太快,枉付了卿卿性命。

傾心知她的不痛快,人活久了,總藏著掖著某些事,某些人。若被人提起來,都帶著痛,若這話還是被未熟識的人提起,便不光有痛,連羞都藏在了痛里,一起涌在了心口,只能嘴裡說著難聽的話,蓋著自己的痛,自己的羞。

傾心趕緊陪著笑,倒著茶說,奚姑娘,多慮了,去言當初的事,是因為當初的事牽著現今的事。

傾心從懷裡取出從審言那裡得到的圖,一點一點的展了開了,鋪在了圓桌上。

魚鳧跟臨淵都看著那張三片寒梅的畫,心裡都有著自己的驚,魚鳧是驚得發抖,她無時無刻不恐懼著這些梅花,她原以為自己早已控制住自己的惶恐了,甚至如今明明已經開始反擊,但是再見了梅花,卻仍舊壓抑不住自己的抖,藏在圓桌下的兩隻手,互相地壓著,一隻手不抖了,另一手卻抖了起來。

臨淵只是驚得發慌,他為了給魚鳧報仇,追了梅花門兩年,他知道此門的人都藏在販夫走卒、引車賣漿里,那兩年他自己一人,因此誰若是靠得他近了,誰就是要殺他的人。若不是後來自己尋到了魚鳧,去了佛門,這段恩怨先隱下去了,那麼怕,他還跟著他人在每日纏鬥不止。

魚鳧本要張嘴去問,卻被臨淵搶先了,他問傾心,蘇姑娘這個梅花收到幾日了。

傾心原以為最著急的會是魚鳧,未想到卻是臨淵,她便把原本轉向魚鳧的頭轉向了臨淵,看著他眼裡的著急,她說,審言師哥說已收到了半月,應是我離開杭州那日收到的。

臨淵在心裡一邊算著日子一邊去問,蘇姑娘,不,蘇府打算如何應對此事?

傾心第一次看到臨淵這麼慌亂,原以為這個男子對許多事情都不上心,仿若對塵世里的事都未曾入了眼,她常常認為,若不是子山拜託他來護她,那麼她絕不會在靈隱寺見到他,他會永遠躲在人群里,讓其他人看不清他,原以為他塵世的心都被佛祖收了,看到此時的慌亂才發覺,這人,仍舊在塵世里活著,吸著塵世污濁不堪的氣,聽著塵世喧鬧不停地吵,看著塵世人來人往地擁。

傾心只是恍惚了一瞬,卻看到臨淵的眼早已從焦灼變成冷,那些焦灼都被他壓在了心裡,她便說,我跟審言師哥的想法是,破,主動尋找時機,但仍未確定,難得是他人在暗,我們在明,需要把這些躲在暗處的人都拖到明處。

臨淵頓了一下,把目光轉向魚鳧,冷著聲未曾帶著任何感情,只是叫了她的名,魚鳧。

魚鳧原本抖著的手都壓了下去后,卻越來越覺得這是個玩笑,手抵著額頭,自己一個人臉上帶著笑,被臨淵叫了一聲,便把自己臉上的笑都擠出了聲,笑得想去止也止不住了,仿若把這幾年的哭與驚都給笑沒了,一旦感受到自己身邊的人跟自己一樣悲慘,那麼自己的悲慘似乎也便是沒有那麼慘了。

所有人都在聽著魚鳧的笑,等著她自己把笑收了聲。

魚鳧終究笑夠了,才抬著頭,看著兩人說,蘇家真打算破嗎?真打算與他們這個江湖上目前最讓人懼怕的殺手梅花門正面一刀一槍的逼著嗎?

傾心點了點頭,她心中仍舊懷揣著不安,但她只能點頭,她在從渡口回來的一路都在思忖自己要如何去辦,前日錢莊的那場風波若失敗了,或許僅僅是辱了蘇家的名,敗了蘇家的財,她相信若是父親在,仍舊有方法能夠力挽狂瀾。但這次若是敗了,卻是在要蘇家的命,她想不明白,究竟是誰這麼恨蘇家,竟然要恨到抄家滅門,還是江湖上的人太容易受傷了,一不小心便要以命相搏。她有點承擔不起這個擔子,太重了,重到壓得心疼。但既然父親讓她來決斷,她便要自己決斷。

魚鳧仍舊看著她,她要聽傾心自己說出來自己的念,傾心在點了兩次頭后,嘴裡便發出了聲,破,絕不退讓,若是要戰,便要站在明面上兩人互相地斗,蘇家絕不會背對著人跑,被人刺了胸口,辱到家門了還貪著自己的多活一口的氣,跪著求著他人饒了自己。

話終究是說給別人聽了,於是就再也收不回來了,原本的退意都被自己給逼得沒了退路。

臨淵從未覺得傾心會如此決斷,如此剛毅,第一次見她時,他在亭上看著,在他眼裡她不過是一個富家的女子,跟玲瓏一同在佛寺的後院中求著佛祖的庇佑,低著頭,轉著身在佛塔下緩緩地走,心中有著虔誠,引著風吹響了亭子的飛鈴。他才不得已出了亭子來拜她。

如今仿若覺得這個女子早高出了他心中的那些認知,他再去想,仿若那初次的見面,她早就抬著頭等著他來拜她了。

臨淵仍舊叫了一聲,魚鳧。

魚鳧這才把所有的笑意都穩住才說,有,有明處。林府就是明處,我尋了他們多年,終究找到當年殺我全家的仇人,林驍虎。我去殺他兒子-林昌財不過便是學他們如何殺我家,把我們家所有的親人一個一個去掉了,讓整個奚家都只顧著心痛跟逃命,任意讓他們宰殺。

傾心心中雖然早有預計,但是出了林驍虎的名還是心中震了一下,官府的人?為何江湖末流,連正派的眼都不入,卻入了官府廟堂?

魚鳧把笑收住了便是只有冷了,接著傾心的話,不,是官府的人,入了江湖。林驍虎借著梅花門早期的流民草寇,謀自己的便,謀自己頭上大人的便,因此便是一路高升。如今成了工部侍郎,當今工部早成了虛名,財權都由三司使把控,因是虛名反而容易在暗處辦事。

傾心終究解了心中的惑,為何林府這幾年如日中天,為何處在虛位卻有這麼多人來拜,方便了大人,便是連自己都方便了。

傾心問,奚姑娘,你來蘇府要我幫何事,如今你我同仇敵愾,便已不分你我,若有何事,蘇府竭盡所能。

魚鳧笑,蘇大姑娘,果然是從商之人,一旦利益清明,便是毫不猶豫。原本是要你幫我殺林昌財,不過如今改了主意,要你來幫我殺林驍虎。

傾心眼中一亮,便說,奚姑娘目標突變,看來心中已有盤算。若你能通過林家把梅花門其他人拖到明面,我必然助你把林府孤立起來,至於能不能殺了林驍虎,便是看奚姑娘的能耐了。

魚鳧冷笑,蘇大姑娘無論何時都買賣算之,如今還能討價還價。若是能把林驍虎只困在一屋之內,不讓任何他人進,我便做蘇大姑娘的這場買賣。

傾心便也臉上帶著笑說,一言為定。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酒傾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酒傾
上一章下一章

第二十六章 聯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