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哥你問過我嗎

第十九章 哥你問過我嗎

畫室大門合上十分鐘了,外頭的人在原地乾等著。

小臉往陳子圓那裡移了幾步,湊上前搭話,「這是要幹什麼啊?」

「我也不清楚,說是有驚喜讓我們在外面等著。」陳子圓從兜里掏出薄荷糖吃了一個,也遞給小臉一個。

霍景郁從裡面出來,林微荷難耐好奇心,問他:「要做什麼嗎?」

他說:「今晚的夜空很美,讓你們出來欣賞一下。」

沒人思索這個莫名其妙的理由,一個人抬頭,第二個人也跟著,結果全盯著黑漆漆的天空,望了半天沒有什麼特別的。

「哪裡美了?星星都沒有多少。」林微荷不解地說道。

突然,幾線光點搖搖晃晃衝上天。

咻——嘭——

炸裂出的花火定格在空中,兩朵、三朵、四朵,白的、藍的、紫的,層層疊疊如瀑布般墜下。

「煙花!」林微荷開心地看著霍景郁,「好漂亮啊!」

學生們紛紛仰望那片璀璨的煙火。

大長腿興奮地拍著大頭的手臂,他皮再厚也經不起這折騰,「你是不是沒見過煙花,至於嗎?」

「我就是沒見過,不知道會這麼漂亮。」大長腿幸福地說道。

小臉悄悄走到眾人的身後,小小聲對平頭說:「幫我拍張照可以嗎?」

平頭點點頭,接過她手機對著天連按了幾次快門。

小臉翻了一個白眼,在他耳邊說:「拍我和煙花!」

「啊,你自拍不就好了。」平頭把手機還給她,他可沒興趣幫小女生拍照,那不是一張就能解決的。

小臉的表情不好了,「你拍不拍?」

「行行行!」

她揚起笑臉,擺好姿勢,等半天沒見反應,「好了沒?」

「很快。」平頭沒用過P圖軟體,不知道該怎麼弄,「好了好了。」

「你蹲下來。」小臉說道。

「為什麼?」

「顯得我腿長。」

平頭不耐煩地蹲下來,「拍個照都要這麼折騰人,我拍了啊!」拍完,他趕緊把手機塞回給她,逃之夭夭。

小臉看了一眼立馬追上去,「你拍的是什麼?前置後置你分不清嗎?你回來!給我重拍!」

陳子圓躲開他們的打鬧,往後退了幾步,撞到了某物,她以為自己是站在最後的,沒想到顧默寧在她身後,旁邊還有那隻大型犬,她馬上轉移位置,怎麼哪都有它?

「這狗不是林微荷的嗎?怎麼總是跟著你啊?」

顧默寧低頭看著邊邊,笑了,「你得問它。」

升空的煙火散出的光映在顧默寧臉上,嘴角的笑意讓他的五官比平時來得柔和。陳子圓看呆了,晃過神瞬間板起臉,站在離他三米遠的地方。

畫室後頭,程葉和李逵天在那裡點火,燃完了一箱,再點燃另一箱。

坐在地上,程葉望著那片美麗,說道:「景郁對學生真好。」

「你羨慕?」

「不羨慕。」程葉笑著說:「他對我更好。」

「他對誰都好,對自己就很隨便。」

李逵天把燃盡的煙花桶再次點燃,讓其燒乾凈。

「是啊,為什麼呢?」

「哪有為什麼,善良唄!創業的時候多辛苦,經常連軸轉,現在名聲開響了,能緩緩了,你就跑來折騰景郁。」李逵天指責她道。

「我哪有折騰他啊,我就是偶爾約著吃個飯,約他旅遊,讓他幫點小小的忙而已。」

「你那叫小小的忙?你做的事情我可都知道的。」

程葉有些生氣地看著他,「我做了什麼事?你別說得我像個壞人一樣好不好!」

「好,我把你的罪狀列給你聽,你自己判斷。」李逵天數著手指說:

「你上高中那會兒整天纏著他,在街上拉來拉去的,爸買菜回來發現了,以為你早戀要打你,景郁是不是替你挨了一棍?」

「那是爸誤會了,不是我的錯。」

「那我說第二件,還是上學的時候,你數學考了多少分你記得不?」

「一百?」

李逵天看她那樣,好笑又好氣,「你好意思說一百,你考了十分!」

她反駁道:「不可能,我考過一百分。」

「你哪裡考過一百分了?最高也就五十。一百分是霍哥考出來的,你偷他的試卷回家簽字。」

「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還不是你欺負他沒父母不需要回家交待。」

他的話說得有些過,程葉繃緊一張臉,「我從來沒欺負景郁沒有父母。」

李逵天不以為然,繼續說:「上大學你非要去兼職,跑去當黑導遊,是不是差點出事了?!景郁為了你和人打架進了局子。」

程葉說:「這事我承認,是我的錯。但那是爸媽不給我交學費,要不然我能去兼職嗎?」

「爸媽讓你學的管理,你騙他們去學了音樂,他們能給你學費么?」

程葉壓著脾氣說:「我又不是沒和他們商量,我商量了,結果是什麼?我的琴被砸了!那是我兼職賺來的琴。景郁還和我一起兼職呢,我只是唱歌,他是調酒耶,他未成年去調酒你怎麼不說他?」

李逵天還真不知道霍景郁這事,他說:「他是他你是你,他是男的你是女的,能一樣嗎?」

他的這句話扯崩了程葉腦子裡的理智弦,她猛地站起來,踢開地上的煙花桶,「男的男的,又是男的!我是不是要去變性才能做我自己喜歡的事?」

「我說了我管理學不來就是學不來,而且我不願意將來坐格子間考公務員。我不是自不量力學音樂,老師誇獎我有天賦。既然我有能力有興趣,為什麼不讓我學?我自己的未來憑什麼讓你們掌控?」

「憑我們為你好,是你最親近的人!」李逵天吼道。

「最親近的人?」程葉冷笑,「你們是嗎?」

「這話什麼意思?爸媽把你拉扯大,供你吃喝,供你上大學,你還成了白眼狼?」李逵天失望地看著她,感覺眼前這人他不認識了。

程葉的怒火被徹底點燃,她說:「我成績差,奮力考上大學的那年,你要結婚,家裡所有的錢都拿去給你添置婚房。」

「你不也上大學了嗎?」李逵天並沒覺得有何不妥。

程葉莞爾一笑,「媽做了什麼你知道嗎?」

「她介紹了一個街坊的兒子給我,三十歲。」

李逵天一臉驚愕,欲言又止。

「上大學?呵。」程葉看著他,眼裡儘是對世俗的不甘,「大學是我跪著哭著求來的!」

「你不是總說最疼我嗎?那時候你在幹什麼?在和嫂子看電影啊。」

李逵天皺著眉頭,滿臉的震驚,更多的是心疼,「……你為什麼不說?」

程葉譏諷道:「說了和你鬧嗎?還是你不結婚?」

「我真的不知道。」李逵天愧疚地看著她,「你該告訴我,我一定會讓你上大學。」

「學我已經上了,如果你覺得內疚,就幫我一件事。」

「什麼?」

「不要再讓我回家,他們需要多少錢我就寄多少,我就樂意當個白眼狼。」

李逵天心生難過,「你不要這種態度,如果你出了什麼事,需要人幫助,沒個親人在身邊你不難受嗎?」

「我不需要,你們只給了我生,活呢?給了嗎?」程葉盯著他握緊的拳頭,「想打就打吧,打的還少嗎?」

李逵天揮落手掌打在她肩上,痛心地說:「你到底怎麼回事,你這種想法,到時候身邊誰也不剩別給我哭!」

蓄了多年的失望、憤怒與悲切霎時間洶湧澎湃,從胸膛迸發出來,程葉歇斯底里地喊:「我還有景郁!!!」

彷彿聽見她隱忍的淚水在悲鳴,李逵天心中的怒火僵持在胸口,用一種不可理喻的口吻說:「景郁只是你的朋友。」

程葉看著他,眼裡的怒意突然消失了,讓人捉摸不透。

「哥,你在外地這麼多年,家裡,你問過我嗎?」

最後一點火苗熄滅,天空回暗,四周悄無聲息,留在李逵天腦海里的,只有程葉那些清冷的字。他望著她的背影,欲言無聲。

程葉面對牆角深吸一口氣,整理好情緒才拐出去。

霍景郁正向大伙兒講明規則,他把大門打開,對他們說:「我們來玩一個遊戲,找到我藏在角落的禮物。」

「只要找到了,不管是什麼,都不能交換!」

沒等他說完,林微荷就拉著白裕安往裡沖。

霍景郁無奈地加大音量,「其中有一個空盒,手碰到哪個就是哪個,開始!」

「你真把他們當成小孩了。」程葉說道。

霍景郁說:「他們還沒有被世事打磨,童真挺難的,不想讓他們也失去了。」

程葉眨眨眼,「那我……」

「去吧,有你那份。」

程葉開心地送給他一個飛吻,也加入了尋寶大軍。

大長腿直接衝去樓梯那,他的邏輯是好東西都藏在最深處。他打開小門裡面黑不隆冬的,他找出電筒往裡照,一個躲在裡頭的黑影動了動,嚇了他一跳。

趙子玉在沙發邊上搜尋著,聽到大長腿的叫聲,把從沙發縫裡找出的小信封塞在口袋裡,跑過去。

「裡面有什麼?」

大長腿指著角落說:「不知道,嗖的一下過去了,不會是老鼠吧?」

趙子玉瞪大眼,老鼠?她可不怕,「你幫我照著裡面。」她大膽地走進去,發現一個空籠子,籠子外綁著金色的蝴蝶結,籠門是開的,應該是什麼寵物自己跑出來了。

大長腿著急地問:「你看到是什麼東西了嗎?」

「沒有,反正不是老鼠。」回答他的時候,趙子玉已經看清楚了,有隻小兔子在角落。

趙子玉站起身走出去,把口袋裡的信封給他,「我們交換。」

「這你找到的?是什麼?」

「沙發縫藏著的我還沒來得及看,這裡有籠子,我看到了像老鼠的東西,很可能是倉鼠什麼的,跑出來了,你要去抓嗎?」

大長腿立刻拆開看,驚訝地問:「你真的要換?不後悔?」

看他的表情,肯定是好東西,但是趙子玉只想要那隻兔子,堅定地說:「不後悔。」

「那就謝謝了,哈哈哈!」大長腿揣著小信封走開了。

趙子玉確定他走了,輕手輕腳進去,那隻小可愛還縮在牆角,她蹲下來,一手托起來,對它輕聲細語地說:「對不起啊,把你嚇壞了,你就跟著我吧,我會對你很好的。」她輕撫它的絨毛,一下又一下,愛不釋手。

落地窗前,陳子圓仔仔細細翻找窗帘後面和沙發底下,站起來的瞬間看見冰箱頂上有個小紅盒子,她搬凳子站上去拿下來。

她打開冰箱又翻出個藍色條紋的大方盒,興奮地關上冰箱門轉身看見白裕安。

白裕安一直在幫林微荷找,然而輪到自己的時候,怎麼都翻不出來,現在時機正好,他伸出手,「你把我的拿走了,藍色的那個。」

陳子圓皺眉,「藍色的是我的,給你紅色。」

「你先找到紅色,藍色自然是我的。」

陳子圓不情願地把大盒子放在他手上,拆開自己的,原以為沒分量的紅盒子不會有什麼,結果是一對粉色耳機,意料之外。

白裕安拆出一個紙袋,裡頭裝著漂亮的皮革小箱子,打開箱子則是一個復古綠的小音響。他滿意地裝回去,打算拿去贖罪,因為他幫曾經是音樂生現在是文科生的林微荷找到了一箱鉛筆。

大長腿認為自己的禮物是全部中最好的了,開心的不得了,發現大頭正蹲在顏料架旁邊,手伸進架子後面想把什麼拉出來的樣子。

要是以往,他才不理他,現在他心情大好,走過去問他:「要幫忙嗎?」

大頭本來只打算隨便看看,找東西這麼細緻的活不是他的強項,無意發現柜子後面藏著一個挺大的薄薄的,用牛皮紙包好的東西,他就伸手進去,伸是伸進去了,摸也摸到了,但是卡著了。

大長腿等半天,再問一遍:「要不要幫忙?」

「要,但是等一下!」

那東西不重不輕,已經被他移出許多,好不容易抽出手來,他是不會再伸進去了,「你幫我拿。」

和他換了位置,大長腿輕輕鬆鬆就把手伸進去,用力拖出來一大塊,「這是什麼?」

「拆開不就知道了!」大頭粗魯地把包裝扯成三半露出了真面目,是一幅油畫。

藍紫調,灰藍的海,分割成幾塊錯開,海的另一頭有一個小小的側影,站在懸崖邊,分不清男女。

拆開后,兩人忐忑了,因為這幅畫看上去不像是禮物。

大長腿心驚膽戰地看著畫,「怎麼辦?是你要拆的。」

大頭也發愁,估摸著要怎麼粘回去。

這時,顧默寧走過來,對他們說:「這幅畫就當是我拆的。」

大頭沒有領情,「這是我拆的,我做事一人當,不需要你。」

「我沒有說要幫你。」

大頭不解,「那你為什麼?」

「我要這幅畫。」

他強硬的態度讓大頭感到奇怪,這幅畫並不漂亮,「可是這明顯不是禮物。」

「無所謂。」

大長腿拉著大頭往外走,「你別管了,他一直都這樣。」說著碰上往這邊走的小臉,裝作上前搭話的樣子,「你找到了這麼多啊?好厲害!」

小臉見大頭手上空空如也,打算給他一個,「你沒找到嗎?」

「對,他沒找到,你隨便給他一個吧,最小的給他就好。」

「好吧,你們知道平頭找到什麼嗎?就他找到空盒子,哈哈哈!」小臉笑著指向在樓梯下面聚一起打鬧的人。

看見霍景郁走過來,大長腿回頭往顧默寧那望,一手拉一個說:「這麼倒霉啊!我們也去看看。」

霍景郁發現顧默寧孤在牆一邊,背對著他,他知道他不愛熱鬧的性子,想和他閑聊幾句,往前走了幾步笑容僵在臉上。

顧默寧感覺身後有人,知道是霍景郁,轉過頭天真的對著他說:「老師,這禮物我很喜歡。」

霍景郁看了眼重見天日的畫,苦笑,「你找到的?」

「對啊,我找了很久,這誰畫的?」

霍景郁沒有回答,他的思緒已經不在這裡,飄向了很遠很遠的地方,那裡有蔚藍的海,有翠綠的山和迷路的鳥群,還有躺在天地間歡笑的人……

「我是不是找錯東西了?」

「沒有,找到就是你的了,過去吧。」霍景郁無所謂地笑笑,把大家召集一起。

「喜歡找到的禮物嗎?」

對於霍景郁的這個問題,平頭的意見大得很,「老師,不帶這樣的!怎麼我找到的就是空的!」他踢了下腳邊被遺棄的大盒子。

林微荷抱起來顛了顛,「這盒子你都沒拆,怎麼知道沒有?」

「這還用拆嗎?輕飄飄的,搖了也沒聲。」

霍景郁挑眉,「你確定?」他耐人尋味的眼神,讓他燃起希望,一把從林微荷手裡搶過來,「難不成這裡頭有戲啊!」

「拆啊!」大長腿催促他。

「好,我拆!」包裝紙被他隨便扒拉幾下,充滿期待地揭開蓋子,盒子底貼著一張卡。怪不得感覺沒東西呢,原來粘住了,他把卡摳下來,看清楚上面的字。

他吃驚地看了霍景郁一眼,又低頭看著卡,確認自己沒看錯,眼裡竟然湧現淚花。

「老師!我愛你啊!」平頭一個熊抱掛在霍景郁身上,嘟著嘴就要親他的臉。

林微荷立馬拉開他,「你怎麼能亂親人!」

程葉噗嗤一笑,「你的景郁哥哥都沒生氣,你倒先生氣啦!」

「對不起,我太激動了!」平頭開心地捏著手裡的購物卡,他可以給媽媽買點好吃的了。

大長腿在心裡惡寒了一下,他相信男生們的反應和他是一樣的,他掃了一眼在場的男士們,果然,表情有的一拼。

李逵天先行回去了,推開家門看見周靜在沙發上睡著了,電視還開著。他關了電視,進屋抱了床被子出來給她蓋上。

餐桌上留的飯菜還有餘熱,他忘了告訴她不用等他,嘆了口氣,他去盛了碗白飯。

他夾了一筷子的涼拌牛肉,這是他最愛吃的一道菜。

花椒粒被他不小心咬碎,半邊舌頭麻痹得沒知覺。他端起飯碗撥了好幾口飯,塞進嘴裡咀嚼。

他邊嚼邊盯著那盤肉,彷彿有根長刺來回的戳穿他的心臟。

他又夾了一筷子,手指無力地交錯,肉掉在桌上,不嫌臟地夾起來吃進去。

嚼著嚼著咬不動了,他放下筷子雙手捂著眼睛,淚水像潮水般湧出來,像一匹受傷的狼,嚎啕無聲夾雜著對自己的憤怒和悲傷。

一雙纖細有力的手臂將他緊抱在懷中。

他轉身抱住周靜的腰,放下男人的尊嚴埋在她懷裡失聲痛哭,「我虧了葉子啊!」

周靜也紅了眼眶,輕輕抱住他的腦袋,一下一下拍著他的肩膀安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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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景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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