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達摩壁影
少林眾僧居住的常住院坐落在少室山五乳峰的南麓，沿著寺北的山路向上攀登，距離五乳峰峰頂大約三丈，可見一座天然石洞，便是達摩洞。
相傳少林初祖菩提達摩游至嵩山，曾在達摩洞中靜坐九年，似在尋求突破，又似在等候禪機。待初祖從洞中走出，留下了一隻鐵盒，二祖慧可將之打開，從中尋得了少林武藝的本源――《洗髓經》與《易筋經》。
空見從師傅虛名的口中聽說過達摩洞的由來，想那菩提達摩本是神話中的人物，他的故事空見本不會當真，可從前世來到今生，空見自身的經歷便詭異十足，而一切的源頭正是達摩洞中的那塊壁影石，初祖達摩的故事卻由不得空見不信。
如今故地重遊，空見心中自是頗多感慨。
達摩洞洞口的建築和空見前世所見頗有不同，民國時期，軍閥石友三曾經一把火將少林燒了大半，新中國解放后整個少林寺都曾經過大肆地翻修，想必那時的達摩洞也被後人重新修葺了一番，失去了本來面目。
石洞並不大，深有五米，寬只有三米，小小的空間並不能容下多少人。後世的達摩洞洞口曾有四座石像，現在卻空蕩蕩的連石頭都沒有一塊，想必那些石像是由後人添上去的。
在洞口回眺了常住院一眼，空見背著自己的包裹，就此住進了這座石洞。
跟在他身後的戒律院弟子看著空見將衣物取出放好，待空見收拾妥當，確認他沒什麼其他的要求，便將一根金線在洞口來回扯了幾道。
這金線乃是少林獨有，韌性極佳卻又有很大的黏性，空見若是從達摩洞中離開，定會被它黏在身上，隔日送飯的弟子只要查看金線有沒有斷開，就會知道空見頭一天是不是老實。
空見離開常住院的時候，慧明方丈他們也直奔襄陽去了，帶沒帶《易筋經》空見不知道，不過現在的少林寺卻是前所未有的空虛，少林碩果僅存的十一位慧字輩高手一口氣走了六位，加上之前便離開了的戒律院首座，寺中現在便只剩下四位慧字輩高手。
至於虛字輩的高手，寺中確實還有一些，但真正能和慧字輩高手並肩的，卻只有兩三人罷了。
若是此時有人強闖少林，沒了足夠的高手坐鎮，少林能不能保住「天下武宗」的名號怕是個問題。
對於慧明方丈的決定，空見心中很有些不解，將《易筋經》帶出少林便已經很讓空見驚訝了，慧明方丈卻好似怕江湖中人不知曉少林行蹤一般，除了慧明方丈和其他五位長老，趕去鐵掌峰的竟然還有十幾位空字輩的年輕弟子。
憑慧明方丈和幾位長老的腳力，去鐵掌峰一趟也就三兩日的時間，可戴上了十幾個「累贅」，鐵掌峰上的人便有的等了，空見估摸著便是自己從達摩洞里出來了，慧明方丈他們也不見得能回來。
對於自己這位師祖，空見還是很敬畏的，雖然因為整日念經，老和尚的身材一天比一天富態，空見卻相信他的腦袋並沒有被木魚敲傻了，如此安排，想必有什麼不為人知目的。
如今空見身在達摩洞，不管慧明方丈有什麼目的，怕都和他沒什麼關係了。
若說達摩洞和尋常石洞有什麼不同，便只有初祖達摩留下的那塊壁影石了。
目送戒律院的弟子離開，空見不禁長嘆了一聲。
在洞中左右無事，感覺自己一時半會兒也無法靜下心來打坐，空見便抱來洞中的蒲團，學著初祖達摩的樣子對著強上的壁影靜坐。
想到自己跨越千年而來，便是因為身前這壁影募得一閃，空見心中一動，琢磨著這壁影肯定有些神異之處。
這麼一想，空見卻來了興緻，每天除了練功打坐，空見便會到壁影前靜坐，想要找出這壁影的神異之處。
這一坐便是半個月之久，每日空見醒了便在洞中打幾趟羅漢拳，困了便到蒲團上調息休息，洞中連個石床都沒有，空見卻是不願席地而睡。若是實在閑的發慌，他便坐到壁影石前同初祖的影子「聊天」，空見這一世和這壁影怎麼說也有些關聯，這麼嘮嘮叨叨了十幾天，空見再看這壁影竟然沒來由地生出了一股親切，讓他直呼見鬼！
如此這般，空見在達摩洞中過得還算「悠閑」，唯一讓他苦悶的便是每天的伙食，半個月的功夫，天天啃青菜的空見已經瘦了整整一圈。
快要饞瘋了的空見每天清早都會在洞口坐一會兒，達摩洞處於五乳峰的頂端，每當有鳥雀從洞口飛過，他都要眼巴巴地看上半天――一邊在腦海中幻想著種種烹飪方法，一邊狂誦《金剛經》。半個月來空見的武藝沒比以前強多少，心境修為卻是有不小的長進。
事實上「越獄」的念頭在空見腦中不止一次的閃現過，奈何戒律院的弟子每天都要檢查洞口的金線，卻是不給空見打牙祭的機會。空見還想早點逃出這座魔窟，洞口的金線他是萬萬不敢動的，到頭來還是只能對著初祖的影子發獃。
壁影石還是那千年之後的壁影石，半個月過去了，空見同它大眼瞪小眼對視了這麼久，石壁上的影子卻是沒有生出一絲的變化，倒是空見的一雙眼睛，經過這半個月的折磨已經像極了金魚。
在打坐靜坐中渡過了無聊一天，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深夜，由於是月末，空中卻是沒有月亮。坐在達摩洞里的空見此時不禁有些小小的緊張，不知為何，夕陽落山之後，達摩洞外立刻變得昏暗無比，空中並不見什麼雲朵，五乳峰上卻怎麼也看不到一絲星光。
一人坐在達摩洞里，雖然已經習武幾年，空見的心中還是有些小小的害怕，自己能回到這個時代，說明諸天神佛還是很有可能存在的，既然神佛都存在，那傳說中的妖魔鬼怪恐怕也不是子虛烏有，雖然這裡離少林寺很近，但一人身處山頂，又在漆黑無比的石洞中，空見最終還是沒耐住恐懼，閉上眼在心中狂念「阿彌陀佛！」
有道是怕什麼來什麼，正在默誦金剛經的空見猛地感覺周圍有些不對勁，石洞里突然亮的嚇人，悄悄地睜開眼，兩道金光猛地朝空見射來，差點將他嚇死。
被空見守候了半個月的壁影石，終於現出了一絲神異，兩道金光猛地從壁影雙眼處冒出，向著空見直直射來。
空見一睜眼，這金光便投進了他的眸中，空見只覺一陣刺痛，忍不住用手揉了揉，可當他再次睜開眼，洞中的一切已經恢復了正常，便是洞外的夜空也不復之前的昏暗，雖然沒有月亮，漫天的星光卻也照得五乳峰明亮無比。
眨了眨眼，空見心中一陣疑惑，難不成這些日子自己看這壁影看傻了，竟然都有幻覺出現了。
想到還要在這待半個月時間，便是空見的佛法修為已經頗為不凡，此時也忍不住要抓狂。
時辰不早，加上剛剛受了一驚，空見雖然心中煩悶，但念了幾遍《金剛經》，心思便慢慢沉了下來。
坐在蒲團上，空見呼吸越來越緩，不知不覺間，已然入了夢境。
……
卻說《少林七十二絕技》揚名江湖已久，對收錄著《少林七十二絕技》的少林藏經閣，江湖中人自是嚮往不已。
懾於少林寺的赫赫威名，雖然對藏經閣懷有念頭的江湖中人多如過江之鯉，但真正敢到少林寺一展手段的卻是鳳毛麟角、屈指可數。
雖說真正的絕世高手往往都愛惜羽毛，不屑於偷學他派武功，但敢來少林偷學武藝之人，本身武功絕對不差。
……
慧明方丈帶著寺中弟子向著襄陽趕去，儘管一路上都盡量地掩飾身份，但少林寺中高手盡去的消息還是傳入了江湖。
坐守少林的四位慧字輩長老此時正焦慮無比，這幾日，在江湖上行走的少林弟子陸陸續續都回到了少室山。如今江湖上的傳聞越來越盛，他們正都是聽了少林無人的消息，這才急忙趕了回來，這消息連真正的少林弟子都騙住了，可想江湖上的人對此定是深信不疑。
如今的少林寺雖不如江湖傳言般一個高手都沒有，但與慧明方丈在時相比，卻要弱上大半，寺中的幾位長老卻是清楚江湖中人的嘴臉，對於武功秘籍的狂熱可以說是超越一切，若是有人借著這股傳言在暗中煽風點火，少室山怕是要生場風波。
當然，少林寺在江湖上屹立數百年，可不是那些不入流的門派所能比擬的，便是江湖上所有的門派齊來少室山，少林寺也有自保的信心。再說少林寺與江湖其他的名門大派關係一直不錯，江湖的小幫小派里更是不乏少林俗家弟子，「天下門派圍攻少林」這種事是決計不會發生的。
寺中幾位長老如今擔心的，卻是去鐵掌峰的一行人何時回來。慧明方丈他們離開少林寺半個月有餘，也不知有沒有處理好鐵掌峰上的事，嵩山距襄陽可不近，以那些空字輩弟子的腳力，便是全力急趕，來回也要半個月的功夫。
鐵掌幫的事容易解決還好，若是再生出什麼變故，方丈他們回來便還要等些日子了。
身為一個江湖中人，武藝可以不好，兩樣本事卻絕對要精通，逃命是一樣，另一樣則是對武林傳聞的敏感。
少林無人的消息傳出沒幾天，少室山下已經聚滿了江湖中人。自一位下山打水的年輕弟子在少溪河旁被一群江湖中人擄走，少林寺中的和尚們便知曉了江湖中人的到來。
空見呆在五乳峰上，自然不知山下的熱鬧，否則以他的留在少林的目的，此時還不急得跳腳。
他在少林吃了十年的青菜，所求無非是入藏經閣一閱，如今有這麼個大好時機，他還不曾進得藏經閣，一群外人卻來湊熱鬧，實在是豈有此理。
卻說空見整日在達摩洞中吃吃齋、念念佛、練練功，除了飯菜難吃些、日子枯燥些，空見也就這麼忍了下來，只是不知為何，最近給他送飯的少林弟子比以往匆忙了許多，往日偶爾還會同他聊上兩句，現在卻急急忙忙地像有惡狗在身後追趕一般，將飯菜放下便匆匆忙忙地離開，連洞口的金線也懶得布置，直接散在了洞口。
一開始空見還以為是寺中的長輩們在考驗自己，看他能不能禁得住誘惑。不但沒敢出洞，每日的功課做得比以往都還認真，可接連幾天下來，周圍並沒有什麼異動，想象中對他撫須而笑的師叔祖更是沒有出現。
這日清晨，空見誦完佛經，又在洞中打了兩遍羅漢拳，將筋骨徹底地活動開，感覺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力氣，這才吐氣收功，一屁股坐在了蒲團上。
話說這一個月的面壁思過，空見也不是沒有收穫，方丈期望中的斬斷**那自然是沒有做到，空見的羅漢拳打得卻比以往從容了許多。可惜洞中只有空見一人，沒人指點也沒人陪他切磋，否則空見潛下心來修鍊，進境絕不會只有這些。
「小娃娃的這趟拳打得不錯嘛！」
空見剛坐下，耳邊便傳來一陣陰測測的話聲，打了個激靈，空見「刷」地站起身，兩眼向四周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