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第一章

離開醫院后竹子徹底陷入低谷，整個人就像丟了魂兒似的，他整天腦子裡想的都是那兩個事情，一個是突然又出現的藍鹿，還有一個，便是已經結婚的楚曼萱···楚曼萱的事他到現在都不敢相信，每想到她時竹子整個人就會陷入低落無神的悲傷之中，他理性的那一方面告訴他——的確是到了該一點一點把關於楚曼萱的回憶遺棄的時候了，那很痛，不亞於割肉，竹子體驗過，他清楚地很。

值得一提的是，楚曼萱刪除了竹子的微信，但是楚遠舟沒有——不過她仍是對竹子屏蔽的朋友圈，竹子沒打算跟她說什麼，只是將其靜靜地留在列表角落裡，不去打擾。

他花了足足一個月時間才一點一滴刪除了手機里所有關於楚曼萱的信息，從與她有關的短視頻、照片到和她有關的備忘錄，然後是微博、微信朋友圈動態、甚至是貼吧和遊戲好友列表，他想過留下這些痕迹來供餘生懷念，可他不是那種心胸寬廣到一定境界的大師，他明白這些值得懷念的痕迹對於他來說是心靈上的折磨，故而刪除的做法雖然愚鈍，但卻是最有效的。

這一個月里竹子事業上也遇到的打擊，由於受傷和心情低落的緣故，他在銀漢重工作業時犯了一個很低級的錯誤，這個錯誤導致了當天整個工程線斷裂，損失很多，又正巧那時碰到市領導在巡查——竹子等於給銀漢重工惹上了一個大麻煩，直系領導金誠直接把他叫過去當著市領導的面一通訓斥問責，竹子當時正出於低落期，故而不光表現得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模樣，還話里話外無所謂地跟領導頂嘴。

當著市領導的面，這不是不給銀漢重工台階下嗎？竹子因此當場被罵地讓他到財務部領錢走人——就這樣，他的工作也沒了。

他沒有地方去，也不高興到其他地方去，身上積攢餘下來還有幾千塊錢，在白圈那邊混日子可以混好久，他尋思著反正給自己放鬆一下，白鴉城這麼累這麼大，【當個白圈大神無憂無慮，沒錢就賺一點，有錢就去玩，人生不就該這麼自在嗎？】他躺在網吧內抽著煙，雙目無神地想著。

但網吧里混日子玩遊戲他也玩不好，理由很簡單，他玩過的所有遊戲在過去四年裡都是跟楚曼萱一起的，只要玩遊戲就又會想到她又會心窩子里很難過。

所以他也不玩遊戲了，他選擇了終日酗酒，用酒精來麻痹自己，在幾個白圈大神朋友的陪伴下，他有一次在夜間大排檔里跟這些朋友喝著酒聊著短暫的人生往事，他們各自都有各自的故事，竹子默不作聲靜靜聽著他們的閑聊，在酒到濃處之後，他心理上做布下的防線崩潰瓦解，竹子趴在桌子上再一次抽泣「我把她弄丟了···真的···」他爛醉如泥，無力地拍打著桌子，那些朋友們都茫然嚇壞了，他微微抬頭深吸口氣而後又趴下「我和她後來都迷路了···還把她弄得很傷心···然後她就不見了···怎麼找都找不到···就是不見了···」

自此以後，喝醉成了竹子常有的事，他開始懶得洗頭，頭髮隨著時間而變得油膩，身體也因為燒烤和啤酒而變得發福，短短几個月內他胖了二十斤，終日無所事事陷入墮落和頹廢，白鴉城人力資源中心唯一的好處就是，這裡能夠容納所有陷入低谷的人們，這裡也最不缺那種孤獨悲傷的靈魂。

直到後來一天，那隻鹿再次出現時，對於竹子來說一切都將會天翻地覆。

當時竹子和往常一樣在大排檔里喝醉，這次他喝得比以往還要厲害，胃裡直接翻江倒海，在朋友的攙扶下連忙走到角落裡扶牆低頭『嘩啦啦』直接就吐，吐完之後他整個人軟趴趴的渾身無力，朋友們就打算把他拉到廉價旅館內安睡，竹子在那裡有一個月租的床位，他的那些朋友們這點都很清楚。

在夜色下，朋友們的攙扶中，竹子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忽然間他頓住，攙扶著他的朋友們也困惑於這竹子怎麼渾身突然有勁了。

在竹子的視線中，他又一次看到了那隻在距離他約莫二十米處路燈下的藍鹿，那隻藍鹿正直勾勾地盯著他看，非常安靜「你到底是什麼啊——」竹子猛地一下子掙脫開夥伴，扭扭捏捏地往藍鹿那邊走，他走路姿態因喝醉和嘔吐無力而導致四肢高度不協調「你為什麼總是出現在我面前？別人都看不見，就我能看見，你說話啊，你這個藍色的畜生，你告訴我好不好——」

「竹子？」夥伴們茫然「你幹什麼？你在和誰說話？」——「他喝醉啦，出現幻覺了？」

「你——你到底想要幹什麼——你讓我好難堪——你讓我懷疑我自己有病你知道嗎？」他表現地不知是笑還是哭，這次那隻藍鹿沒有跑，就獃獃地站在原地看著他，偶爾會動動耳朵，竹子像一邊打醉拳一邊走路「你讓我抓住你——我只要抓住你了——就能證明你是真實存在的——我知道——我知道你是真實存在的——」竹子距離那隻藍鹿越來越近，他推開所有要過來扶他的朋友，固執地往路燈下藍鹿的方向走「你為什麼要帶我去見她啊，她已經沒了，她都嫁給別人了，你為什麼要這樣啊——哦我知道了——你就是想看我落魄是嗎——你——」他傻笑著來到了藍鹿面前，他第一次與它靠的這麼近「現在你滿意了吧——我現在混得可慘啦——你滿意了吧——看——我——我抓住你了——你——你不是幻覺——你是真的——真實存在的——存在的···」他猛地撲了過去，抱了個空。

倒地之後，他昏了過去，什麼都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