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第十三章

(卷三) 第十三章

那路燈有點損壞,昏黃的燈光因此時而不自然地閃爍著,夜間,竹子一個人獨自走在路邊小道,在這損壞的路燈前他停下腳步,凝望附近片刻發現沒人後,他默默掏出手機,撥打了父親的電話。

「喂?竹子啊,啥事?」父親聲音傳來,背景里還有嘩啦啦的麻將聲,竹子深吸口氣,問道「爸,你現在忙嗎?」

「在打麻將,有事快說。」

「這個事~快說不了,你打完麻將再給我回電吧。」

「你小子怎麼了?遇到難處了?」

竹子話語有些哽咽「嗯」

父親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三秒,他知道自己兒子不遇到真難處是不會這麼說出口的「行,那你等會兒我打電話給你。」說完,電話掛斷。竹子在白圈附近瞎轉悠了一會兒,今天他住員工宿舍,暫不回楚曼萱那邊。

二十八分鐘后,父親回電「說吧,遇到什麼難處了,是不是缺錢了?」

「嗯。」

「要多少,我打給你。」

「爸——我已經有個談了兩年多快三年的女友,相處下來感覺合得來,所以我就尋思著想要結婚,這結婚嘛~就是要買房。」

一聽這話,電話那頭的父親笑了起來「你小子談了這麼久這時候才告訴你老子啊,哈哈哈——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該考慮結婚的事了,但這結婚買房可不是小事,買什麼房在哪兒買可以是有說法的,白鴉城市內的房子普遍都貴不大好買,你們可以先——」

「爸」竹子打斷了父親的話「我~就是想在市中心那邊買。」

電話那頭又出現短暫的沉默「你這幾天抽空回來一趟吧,這事情電話里說不清,得家裡人一起商量。」父親語重心長地說道。

竹子要回去商量買房的事情沒告訴楚曼萱,他只是跟楚曼萱解釋自己回家有點事,他還不確定這事情能不能成,他不想給女朋友空畫大餅。

回到家後父母奶奶備了一桌菜來招待竹子,竹子有對象的事很快一家人都知道了,奶奶和媽媽抱怨竹子為什麼不把那個楚曼萱這次一起帶回家,父親則不著急地表示這次帶回家過年也不遲。

他把和楚曼萱合影的照片從手機里找出來遞給親人們看,楚曼萱長相中上但皮膚特別白,所以看上去很討人喜歡,從面相上看親人們替竹子感到高興,紛紛認為他是找了一個大美女,然而在問楚曼萱年齡時,竹子如實說出她比自己年長四歲,頓時間親人們陷入了猶豫。

不過這不是什麼大問題,四歲年齡差不算大,說到底還是同齡人,親人倒沒有在年齡問題上下文章,但接下來的詢問到楚曼萱的家庭時,竹子陷入了猶豫。

他知道自己不能欺騙父母,父親離異並坐過牢、母親還是個吸毒者這種事情說出來又肯定會遭到親人們的抵觸——這也是為什麼一直到現在竹子都沒主動跟親人們介紹楚曼萱的原因,他就怕這個。在回家的途中他為此提前做了些準備,介紹楚曼萱家境時可以選擇避重就輕「她小時候家境還不錯,是白鴉城市區里的。」竹子道「但後來她爹出了車禍,然後母親又得了抑鬱症也不跟她住一起」這是個聰明的說法,以後就算髮現她母親曾是個癮君子也可以用抑鬱症來打圓場「然後她有一個妹妹,她妹妹成績特別好,是在華南理工念書的。」

親人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以傳統老觀念來看結婚是要給女方家裡彩禮,聽起來楚曼萱現在家境很差,竹子奶奶便擔心如果結婚的話楚曼萱那邊會要彩禮比較多——關於彩禮的事他跟楚曼萱無意中談到過,竹子這點還是有把握的「我們這代人不一樣,我們兩個過日子又不是她住我家屋檐下,她一直表示不需要彩禮,那東西是封建陋習該改了。」

這話沒法讓父親放鬆,自那次打電話後父親就在琢磨關於白鴉城市中心買房的事情,他們算了筆賬,這白鴉城市區不算中心地帶,差點的房子再怎麼說也要近兩百六七十萬,首付就要至少八十萬。竹子的家庭也就是縣城的普通人家,父親是國企糧油廠工人,母親是裁縫,生活在縣城裡還算小康一輩子也攢了不少錢,一下子拿出八十萬——他們不是拿不出來,只是把老家房子賣了還是可以有的——但問題是這樣的話這一家積蓄可就等於全沒了,一家以後都得喝西北風去?

況且退一步來說,就算他們現在有八十萬的余錢可以給竹子做首付,以後還貸款怎麼還得起?

因此,商量了一天下來,父親直接給竹子攤牌「這房子的辦法,我們想不出好主意。」他說「我們家算了算去,一共可以給你資助三十萬,其他的錢就真的沒辦法了。」

【三十萬根本不夠啊】他垂頭喪氣,也自知家庭條件就這樣沒得辦法,【要怎麼才能有錢呢,說到底還是錢的問題】恍惚間他想起了銀漢重工管理員金誠所說的去非洲搞建設一個月能有兩萬,一年也就二十四萬,他有了點想法,但瞬間又覺得這條路也不靠譜【這樣一年也就二十四萬,距離在白鴉城買房得至少十年啊,開什麼玩笑,我跟楚曼萱談十年異地戀啊?不可能的。】

他表示暫不需要那三十萬「我跟楚曼萱再聊聊,辦法總比困難多不是嗎?」他自我安慰,告訴親人不用擔心「而且現在不買房的年輕人多了去了,再說了,也許過幾年房價會下跌呢。」房價下跌實際上他不抱希望,至於一直不買房···竹子覺得不靠譜,他觀念沒那麼超前,他認為得有個像樣的屬於自己的房子那才算是一個家,擠在二十多平的車庫裡像什麼樣啊,有的時候連上廁所都要排隊,這日子肯定不是長久之計,看上去就跟電視新聞里扶貧的困難戶似的。

在竹子返回白鴉城前母親包了一些野菜豬肉陷的餛飩放在塑料袋裡遞給竹子,示意讓他帶給楚曼萱嘗嘗,並千囑咐萬囑咐表示這餛飩不能在外面久放,一回去就得立刻把這餛飩放到冰箱里,否則天一熱放的時間一長馬上就餿了不好吃。

說實在的,竹子怕麻煩不想回去時還拎著一包餛飩,但出於接受母親好心和促進未來婆媳關係的角度來考慮,他還是接受了——這就導致了原本他回白鴉城后想要直接前往銀漢重工的計劃取消,他必須得率先拎著餛飩前往楚曼萱的出租屋裡塞到那小冰箱冷藏櫃中。

來到出租屋,竹子掏出鑰匙把門打開,楚曼萱現在不在屋內,他將餛飩率先放到冰箱中,桌子上那個遼寧號航母模型吸引了他的目光,他陷入了短暫的回憶,回想起來當初第一次跟楚曼萱在一起過夜前,這個航母還沒有拼好,如今已經非常完整漂亮,上面還停著好幾架小飛機。

回想起來,那段日子是他覺得最快樂的時光,如果時空能永遠停留在那個時候就好了——他經常有時候這麼想著。

【三十萬的話,白鴉城市區內的房子都不可能夠首付的】冰冷的思緒把他拉回現實【之前我聽工友說,白鴉城外圍湖泊那邊新的商品房也就一百萬左右,那邊雖然遠離市區但風景好~不知道楚曼萱會不會同意去那邊,如果可以的話,再問親戚借點小錢就夠了,實在不行結婚後我去非洲干一年活兒也行啊——】他的思緒越想越遠【可如果到那邊住的話,再怎麼說也要買輛車吧,買車倒不是什麼問題,也不用多好的,十幾萬的就行了,要買就買SUV,以後結婚了有小孩一家子還可以出去旅遊——可SUV體積大耗油高啊,在城市裡老是開來開去會不會吃虧啊,不如就弄個小轎車?雪弗蘭本田都行——哦不,別本田吧,開日本車會不會被憤青們砸啊?】

想著想著,門外忽然傳來了帶著笑意的對話聲,緊接著就是門開鎖的聲音,竹子茫然看去,是楚曼萱回來了,她身邊還有一個西裝革履打著髮蠟模樣帥氣的男子,那男子年齡看上去三十到三十五之間,臉上洋溢著微笑正在跟楚曼萱交流甚歡。

看到竹子在屋裡楚曼萱愣了下,她臉上的驚訝主要來源於突如其來的未知「竹子?」不過她很快就恢復過來「你來也不跟我說一下,差點嚇到我了。」接著她笑著介紹「這位是梁齊梁先生,梁先生,這位是竹子,我男朋友。」

竹子隱隱約約透過梁齊身後看到了那輛熟悉的瑪莎拉蒂,梁齊看了看這屋子後主動跟竹子握手,竹子平靜地看著他,沒握,場面一度陷入尷尬。楚曼萱在梁齊旁邊擠眉弄眼暗示竹子把場面圓一下,竹子故意當作沒看見。

梁齊把手自然地縮了回去,他看了看這周圍環境,吐了口氣,看向楚曼萱,帶著不可思議地說「你就住在這個地方?實在是太委屈了啊。」

楚曼萱笑道「要不是竹子的幫助我連這種地方都住不了呢。」她縮了下身子好讓梁齊能來回走兩下,這空間實在太小了。梁齊沒停留多久,傻子都能感受到竹子散出來的不滿情緒「好吧——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你們先忙。」他深吸口氣往屋外走去。

「那行,梁先生,我就不送你了。」楚曼萱陪到門口后就跟他揮了揮手告別,在梁齊開車離開后,楚曼萱一把把門關上,皺著眉撩了下頭髮攤手怪責「你剛才太不禮貌了。」

「他是誰?」竹子冷冰冰地問,楚曼萱愣了下「我不跟你說了嗎,他叫梁齊。」

「我不是問這個。」竹子深吸口氣,感覺心頭一陣莫名的壓抑「我想知道,他是什麼身份。」

楚曼萱眨巴了幾下眼,她雙手環抱地觀察了竹子一會兒,她太清楚竹子表情背後代表著什麼情緒了,竹子不是那種會演戲的人,他藏不住自己的心。楚曼萱苦澀一笑「所以——你竟然傻到——我跟他會有什麼關係?」

「我很相信你,但我不相信他。」竹子袒露擔憂「他已經開車送你不是一次兩次了吧,很久以前,慶祝楚遠舟被錄取那次,那個港式餐廳,也是他送你來的吧。」

「你監視我?」

「我只是碰巧看到,而後後來回憶起來幾次,那輛跑車出現在我們屋附近的頻率可不低。」

「是啊,他的確經常送我,但這又說明不了什麼——」

「說明不了什麼?」竹子打斷她的話,壓低聲音很嚴肅地說「我是男人,我知道男人在想什麼」他那可憐的憤怒來源於自己無能為力的悲哀。

「你現在需要冷靜——竹子,我發現你變了。」楚曼萱攤手微微後退表示不解「這只是很普通的朋友關係,梁齊是集團總裁,他公司門下很多員工來冰山教育考證,我和他們有合作關係僅此而已,他會給我帶來更多的業務,他送我回家我難道讓他進屋喝口水都不行嗎?你難道不知道你剛才不跟他握手場面有多尷尬嗎?」

集團總裁這四個字從楚曼萱嘴裡說來,總讓竹子感覺她有一種誇讚的意味在裡面,這讓他惱火,他想忍著但沒忍住——因為今天因為家鄉那邊的事兒碰壁本就不舒服壓著火,一來二去,也正是因此他犯了一個大錯,一時腦熱說出了極為愚蠢的話「那也不可能次次好幾次都專門開車送你回家,嫁入豪門被總裁包養不是你們最喜歡的橋段嗎?這屋子真好一進門就是床,多方便啊!」一記巴掌響亮地扇在了竹子臉上,他被楚曼萱這一下給打蒙了,也有些打醒。

楚曼萱驚怒沉默著與竹子對視,而後她微微皺眉轉過去不看他,默默從兜里掏出手機無目的地隨便滑動了幾下,低著頭口鼻縮在了衛衣領子里。

竹子深吸口氣,逐漸也意識到剛才的話太不尊重人「楚曼萱~我——」,她輕聲開口「我們各自都需要安靜一下。」那語風微弱帶著絲顫抖「你先離開吧,讓我一個人待會兒。」

竹子垂頭喪氣,表現地宛若一個敗兵,他想說的話都被楚曼萱給堵住,在觀察了楚曼萱一會兒后,竹子緩緩後退,臉頰上的巴掌印仍舊通紅「我~我很抱歉」在門口他說道「對不起~我口無遮攔~我提前來是因為我媽媽包了些餛飩送給你,我放在冰箱里了···」楚曼萱依舊盯著屏幕毫無變化的手機看,似乎沒有聽到竹子在說什麼。

竹子知道楚曼萱這人,她如果發脾氣那還好說明她不是很生氣只是覺得煩躁,如果她真得生氣或傷心了,她就會像現在這樣不理人,靠動嘴皮子想要短時間讓她恢復過來是不可能的,竹子很識相地知道現在該按她說的做——先讓她一個人靜靜。

「我真的···很抱歉···那···我先走了」他開門而去,楚曼萱仍舊沒有反映,竹子抿著嘴微微搖頭,把門關上了。

···

下午七點鐘,楚曼萱給竹子發來了微信:你媽媽的餛飩做的很好吃。

竹子當時正躺在銀漢重工宿舍里想著白天的事,他迅速回復:今天我說的太過火了,對不起~我心情不太好沒調整過來,我不知道該怎麼補償你。

楚曼萱:我們說過在一起不要使用暴力的,今天你我都犯規了,各扣一分怎麼樣。

竹子在床上微微一笑,而後又露出難過:你懂得~我害怕失去你。

楚曼萱:(點頭表情)我實在是太困了,我要睡覺了。

竹子:現在才七點,你今天早上幾點醒的?

楚曼萱:八點多吧~但我真的好睏好睏,也很累,我先睡了。

竹子:好吧~提前晚安。

楚曼萱:(睡覺表情)

···作者提示:人在哭完後會很容易累地想睡覺。

過了一段時間后,他們兩的感情得以暫時復原,竹子開始跟她重新商量關於買房子買車子結婚的計劃,他們兩人合計商量了一下,發現即使是市區邊緣外圍的房子他們現在加起來也買不起,於是兩人計劃著先不急,先過幾年把錢攢多了再說,而且說不定到時候房價下跌降下來了呢?

至於陪著一起回家過年的計劃,楚曼萱欣然表示同意,但···後來發生了一件事,有一天晚上楚曼萱肚子有些不舒服,她快速跑離前往小區內就近的公共廁所方便,期間她的手機沒有隨身攜帶而是放在屋內,正巧的是,竹子聽到她手機上樑齊發來的簡訊:在嗎,要不要出來喝幾杯?你男朋友不在吧?

一股無名火從他壓抑已久的心中涌了出來,竹子想直接替楚曼萱做主張回復一個『滾』字,結果發現自己沒法解鎖她的手機,楚曼萱設的指紋解鎖。

待楚曼萱回屋后,竹子直接毫不留情地把手機遞給她,他壓抑自己的情緒問道「我想知道對此你怎麼解釋。」

楚曼萱看了看手機,看著竹子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這只是正常的業務往來」

「他為什麼要特意問我在不在?」

「上次你沒給他台階下,他認為你這人不好交流」楚曼萱直言「人家畢竟是集團總裁見得人多,你那點心思他一眼就看出來了,他是害怕你有什麼誤會。」

這話竹子怎麼聽都感覺楚曼萱是在誇梁齊貶他,那『畢竟』二字又觸動了竹子內心埋藏已久的敏感自卑神經「那你要不要和他去喝上幾杯呢?」這句話本質上沒問題,但女性往往在乎的不是句子結構而是說出來的態度,竹子說這話時態度相當惡劣頗有嘲諷諷刺的味道,楚曼萱失望地搖了搖頭提醒「你又開始了。」

「我又開始了?到底是誰先開始的,這個頭是誰先起的問題是出在誰那兒你一點都沒數嗎?」竹子又急又難受地說「如果我手機上有幾個妹子發來信息喊我這個點出去喝酒泡吧,你會怎麼想?他會請你喝什麼?長島冰茶嗎?」

「我——不會——和——他——去!」楚曼萱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但你能不能別總這麼不相信我!?就算你不在這兒我也發誓我不可能跟他這個點去喝什麼酒,還長島冰茶?去你的長島冰茶吧,你乾脆說春藥雪碧豈不是更加刺激?現在你滿意了嗎?——但我告訴你我對你很不滿意,你的不斷懷疑讓我非常不爽,我需要工作更需要業績。」說到接下來話時她因憤怒而長大的雙眸和嘴巴微微緩和,語中多了很多悲涼和無奈,神情遊離一番后,她垂頭喪氣地撫摸了一下妹妹的航母模型「我們需要逃離這個窘境,說真的,我們很窮,我們需要錢,梁齊每個月都可以為我提供不少業績,而且他不是你以為的那種人,我知道你會說很害怕失去我···但···這不是不給與彼此空間的理由,我自己會有分寸的,相信我,好嗎?」

「我相信你」竹子咽了口氣,他並不妥協「但不相信他。」

楚曼萱冷笑一聲,而後輕咬著牙微露皓齒,很不滿地看向竹子,而後失望地搖了搖頭。

因此他們感情在這一年的最後幾個月陷入僵硬,那年的春節楚曼萱因此沒有跟竹子回家(當然,不跟竹子回家過年的還有一原因在於,楚曼萱不能把放假回來的妹妹一個人留在屋裡,楚遠舟這個人比較怕生,所以暫時也不太想跟著姐姐去竹子家),對此竹子只是用『她有事、身體不舒服』來敷衍一起過年的親人們。

父親看出了竹子內心的焦灼,他雖然不知道兒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以長輩的姿態告訴了他一個基本道理,他以自己的閱歷和世界觀來舉例說「現在的人啊,人有大病都不會第一時間去看老中醫拿草藥,而是會去大醫院動手術,原因很簡單,這身體里要是長了個什麼東西,只有動手術摘除才真正治根,中藥往往見效慢還不治本,這感情的事兒啊也是一樣,不管出現了什麼問題,一定要敏銳地抓住問題的源頭,把源頭消滅了才行。」

竹子若有所思地理解了父親的話,因此在返回白鴉城后,他第一時間找到楚曼萱,跟她商量一件事「要不你把工作辭了吧,你別繼續在冰山教育工作了,可以嗎~」

楚曼萱對此的態度很直接,她不同意,她認真跟竹子解釋說自己在那邊價值得到了一些體現,這次對談因而又鬧得不歡而散。

他們的感情正在快速地走下坡路,直到後來,最後一件事情徹底決裂了他們本就千瘡百孔的愛···

「我懷孕了」那天楚曼萱打來電話「真的,驗孕棒~顯示是兩條杠」她語中一點喜悅都沒有,滿滿地擔憂,現在他們根本沒有能力在白鴉城撫養一個孩子。

竹子顯得很意外,他努力回憶自己最近一次與她做是在什麼時候,思來想去,總感覺那次是在安全期——應該不能吧【難道是后一次喝了酒做的?可喝了酒後我沒印象啊。】「我知道了~」他顫顫巍巍地詢問「你打算怎麼辦?生~生下來嗎?」

「生個屁啊我們哪裡養得起孩子。」楚曼萱煩惱地捋著秀髮「我今天下午就去中心醫院。」

「行,我現在就到你那兒,我跟你一塊去。」

「嗯,你快點,晚了排隊很煩的。」

中心醫院距離楚曼萱他們所住的地方挺近,直接走過去就行了,在路上竹子旁擊側敲裝作不經意地詢問起楚曼萱這次懷孕是哪次同房導致的,楚曼萱沒有多想,她當時心情比較煩躁隨口道「我哪兒知道啊,每次結束后我又不寫日記。」

她的這種態度和語氣內容被竹子判定為逃避和掩藏,因此竹子錯誤地留了一個愚蠢的心眼,楚曼萱懷孕時間很短髮現地即時,所以在中心醫院做無痛人流來得還挺及時,靜脈麻醉後幾分鐘手術就算完成,楚曼萱身體不錯恢復地挺順利,不過醫生還是表示畢竟是手術,提醒一個月內不能同房不能做重體力的活兒。

在楚曼萱休息的間隙里,竹子找到了婦科主治醫生,那是一位戴著眼鏡的老先生「醫生啊~我想問您一個問題。」

那醫生抬起眼看向竹子「您且說。」

竹子抿了抿嘴「就是我女朋友剛剛做完人流,但是我想問~能不能確定出~她懷孕懷的到底是不是我的孩子」竹子這麼問也有一定的自己原因,他加了楚遠舟的微信,過年期間楚遠舟發了一條朋友圈動態,大體意思表明了她跟楚曼萱過年期間是去了趟酒吧玩的,視屏裡面模模糊糊出現了一個男人的影子,他總感覺那人跟梁齊很像,但由於光線和解析度問題,竹子沒法確定。

因為不久前剛跟楚曼萱因為這個事吵過架,所以自然也不好傻到直接問她這個問題。

「這個呢,以目前的技術還不能直接查出來。」老醫生說道,而後他的目光遊離了下,似乎看到了什麼不對勁的東西,竹子順著老醫生的眼光看到身後,望見楚曼萱正站在門口冰冷地看著他。

「楚——」竹子第一個字剛發出來,楚曼萱扭頭就走,竹子意識到非常不妙轉身迅速追趕,楚曼萱是以快走的姿態,跑起來的竹子很快就到她前面「不是~楚曼萱~你聽我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楚曼萱在醫院門口停了下來,她努力壓抑自己不要去看竹子,但輾轉幾下后還是沒忍住,她捂著嘴難過地滿臉發紅,皺著眉眼淚控制不住宛若湧泉似的往下流,在意識到繼續這樣下去會引起眾人圍觀后她迅速擦了擦眼淚低著頭繼續走,諷刺的是當時他們還穿著情侶裝。

竹子這時要說的話無非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無聊隨口問一下。』或是『對不起我口誤了~你原諒我好不好?』之類,這個事情本質上是他的錯,他也圓不了。

一路隨著楚曼萱抵達一個相對無人角落後,她停下,她擦了擦淚紅著眼眶跟竹子說「我喜歡你」她極度悲傷地搖了搖頭「直到現在如果要我回答,我還會說我喜歡你,但我很抱歉——我真的現在對你非常失望」她抱緊自己哭得非常可憐無助,表現地就好像因考試失利被父母揍哭的小女孩,竹子從來沒見過楚曼萱哭過,也從沒見過任何女的哭成這樣,她的哭非常安靜沒有聲音,只是滿臉發紅眼睛里全是淚,說起話來受到影響不斷發顫,她深吸口氣「我很感謝你認識以來對我的照顧,但···」她搖了搖頭,悲傷地說「真的,現在該到結束的時候了。」她說完扭頭離開,竹子難過地抓住她的肩頭被她毫不留情地甩開。

沒有任何死心是突如其來的。

竹子在那個瞬間感受到驚心的恐懼,他理解的楚曼萱是個堅強理性睿智的人,這種程度的哭泣從直觀上看和她的人設性格衝突太大,在以往,楚曼萱露出任何情緒竹子都會知道該怎麼應對,她開心時陪她笑她驕傲時誇誇她,她難過時給她找一些有趣的笑話和GIF圖,她無聊時陪她打打遊戲,她泄氣沮喪時為她加油打勁。

可她要是哭成這樣該怎麼辦?竹子完全沒有經驗,他甚至不相信為什麼隨口問醫生的話題竟然會對她造成如此巨大的打擊,他當然知道楚曼萱會因此傷心——所以他才小聲詢問,可傷心成這種樣子還真在意料之外。

自那以後,有一周時間楚曼萱沒有回復竹子微信,任憑竹子怎麼給她發信息她都沒有理會,竹子徹底慌了,他沒想到楚曼萱竟然會跟他分手,不過楚曼萱沒有把竹子微信好友刪除,這讓竹子有了一種心理:她並沒有下定決心分手。

第二周的時候,竹子下班後去網吧玩了會兒遊戲,打開戰網平台,守望先鋒上顯示楚曼萱正在遊戲中使用萊因哈特,他也上線,並私聊的一個信息給她:要一起玩嗎?

這條信息剛發完,很快楚曼萱就下線了。

他繼而打車來到楚曼萱的家裡,敲了敲門沒人回應,他拿來一張紙在紙上畫了一個卡通人物,那是他第一次跟楚曼萱約會時的超級英雄『道歉俠』——道歉俠超能力是得到別人的原諒。寥寥幾筆把『道歉俠』勾勒出來后,他附上了一句話——『對不起,竹子請求您的原諒~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他把道歉俠貼在了車庫出租屋的門前,停留了大約兩小時后楚曼萱還沒有回來,他便起身離開了。

這一晚下了場暴雨,第二天早上雨過天晴,楚曼萱還是沒有回復他微信的消息,【她八點之前一定在家,我必須要去找她。】竹子篤定地在七點半的時候又來到了楚曼萱租的屋子裡,貼在門上的道歉俠因昨晚的暴雨而被打濕變得七零八落,紙完全爛掉,他敲了敲門「楚曼萱?在嗎?」

裡面沒人回應

「楚曼萱?」竹子繼續敲門

「曼萱?」他足足敲了二十幾分鐘,這時候掃地的阿姨來到這裡看不下去,阿姨茫然地問竹子找誰,竹子告訴她就是住在這裡的人。

「你是說那個白白的女生啊,她三天前就搬走了,不住這兒了。」

原來——道歉俠這種奢侈的超能力,根本不會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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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是真實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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