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第十二章

(卷三) 第十二章

九月份楚遠舟開學,在竹子工資的幫助和楚曼萱之前自己攢錢的努力下,她大學四年的學費共兩萬多是有了著落,而後還要給楚遠舟生活費,以她一個月一千五計算,四年下來一共要近五萬元,按目前的近展來看這也不算什麼問題,竹子在七月份的時候拿到了畢業證,銀漢重工那邊轉正後工資又加了一千五也就是達到了六千五一個月,而楚曼萱通過自己的努力,工資也能在四五千左右,兩人工資加起來有時一個月一萬多還算小資。

期間銀漢重工管理員金誠見竹子比較年輕活力充沛為人靠譜,便拉他來辦公室給了他一個企業上的好機會,大體意思說來說去就是——現在國家在搞一帶一路的國際好政策,銀漢重工在非洲那邊有基建和重工項目需要竹子這種人才,去那邊工作都是中國人生活圈不需要什麼英語很好,一去至少一年回來一次,每個月工資兩萬人民幣。金誠激動地表示這可是時代的機遇,像竹子這種要上進的年輕人可不能錯過啊。

竹子沒有多想直接拒絕,他心中理由很簡單——去非洲十二個月不見楚曼萱他可受不了,而且都聽說非洲那邊有傳染病和戰亂,他不想染地一身麻煩。

金誠搖了搖頭,惋惜地說「你小子還是缺少思想覺悟啊,多出國見識見識增加眼見,對你的未來很有幫助的,行吧,你既然不高興去我也不強求,哪天你想好了再來找我,我隨時都歡迎。」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還算平靜幸福,楚遠舟離開白鴉后竹子和楚曼萱多了更多的二人空間,隨著交往的延長兩人也逐漸露出了相互的矛盾,他們偶爾有時候也會為一點小事而吵架,但最終又都會很快和好,楚曼萱給竹子的感覺和其他女生不同,雖然有時候她也會發脾氣,但不會嬌柔做作,顯得很成熟穩重,有一種知性。

當然,這對竹子來說也有不好的一面,作為男性,本能地都有點想要駕馭住自己的女人,而楚曼萱表現地很明顯——她是竹子沒法駕馭的人,這讓竹子無形之中感到了一種壓力和不確定性。

最終,一個看似跟他們毫不相干的事情徹底打亂了他們脆弱的穩定生活。那天下午下班竹子本沒打算跟楚曼萱一起約會,畢竟他們已經談了一年,每天都約會沒人受得了,相互之間得放放假,於是竹子帶上漁具,約好了準備跟工友一起去白鴉城附近有名的大湖泊釣魚消遣一下。

那工友是個釣魚老手,而且極為擅長夜釣,他工具齊全還帶上帳篷,一副要在湖邊過夜的架勢,竹子對夜釣釣魚頗有興趣,他在此之前給楚曼萱打了個招呼,告訴楚曼萱他得好好放鬆兩天跟釣魚大師身邊好好學學技術看看新奇,楚曼萱也是同意贊成的,並開玩笑說如果釣到好魚記得帶回家,白鴉城湖泊里的野味可贊了。

當天下午七點他們早早來到湖泊邊找了個好位置,他們拆開漁具安置工具時那位工友還開玩笑說「竹子啊你以後肯定是個妻管嚴,男人嘛總歸來說得自己掌握時間,你出來釣個魚還要請示你女朋友,搞的好像你談的不是個女友,是個女王啊。」

竹子笑著回答「這哪是什麼請示,這是人與人之間的相互尊重,放心吧,我們今晚好好釣魚,我已經跟她說過了,晚上絕不會受到什麼影響。」

「這才是男人之間的快樂。」

晚上九點,工友架起了夜釣燈,竹子和他一人一桿邊等魚上鉤邊聊一些釣魚技巧和經驗,從海釣話題到江釣往事兩人相聊甚歡,短短十五分鐘過去,水桶里已經多了兩條昂公魚。

然而正在釣魚進行到投入階段時,竹子的電話忽然響了,他打開手機一看是楚曼萱,心中露出了一些不耐,猶豫再三后他選擇接聽【不是說好了給我點個人時間嗎】「喂?」他看著湖面茫然回答。

「竹子?」電話那頭楚曼萱的聲音是很異常的顫抖,竹子敏銳地感覺到不對勁,他與露出不滿的工友對視,而後輕聲問道「怎麼了?」

「我好怕,你~你在哪兒?」

「我在湖邊釣魚啊你忘了嗎,咋了發生什麼了?」

「你快過來~我——有~有人死了。」

竹子瞪大雙眼表情高度疑惑「什麼?有人死了?誰啊?」他這話一出旁邊的工友也驚地嗆了下,電話那頭楚曼萱語中仍滿顫抖,竹子能感受到她現在渾身都在哆嗦,楚曼萱嚇得不輕,她沒直接回答死者是誰「我真的好怕~你快過來,警察現在還沒到這裡就我一個人~我~我不敢出去。」

【她自己一個人住啊,誰死了?】竹子想不明白,他也知道楚曼萱不是那種用這類問題來考驗男友是否真心的女生,她平時為人爽朗直接,現在卻忽然表現地丟了魂,事情肯定沒那麼簡單「行。」他以歉意的眼光與工友對視「我現在就去找你,你不要亂跑。」

「嗯!」

就這樣,無奈告別工友釣魚活動后他打車花了三十多分鐘從湖泊那邊抵達楚曼萱市中心小區,在坐車途中他嘗試微信上與楚曼萱聯繫,發了好幾個問題『到底怎麼了?』、『你還好嗎?』、『是不是遇到什麼危險?』她都沒回復,隱隱約約地竹子感到強烈的不安,等他抵達楚曼萱所住的那棟樓前時,樓底警車旁聚集的街坊領居和一些警察讓竹子加速奔跑前進,他本想停下來詢問鄰居或警察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楚曼萱害怕顫抖的聲音回蕩在耳邊、加上她也不回消息,竹子心裡窩著一團亂麻沒選擇停下,他一溜煙在眾人議論聲中直接沖跑上了樓頂。

五樓那邊樓道口站著好幾個警察,他們有的在議論有的在做筆錄,抵達五樓時竹子明白了是五樓那老奶奶家出了事,透過老奶奶家敞開的門,竹子看到了楚曼萱正在五樓屋裡和警方對話,竹子要踏進門時被一名警方攔住「這位同志您的身份是什麼?無關人等不要隨便進來,這裡是命案現場,我們正在取證記錄。」

「竹子!」楚曼萱聞聲看向他「他是我男友」她告訴警方,竹子得以進屋。屋內燈光明亮桌椅整齊乍一看並沒有什麼異常,等竹子走到楚曼萱那邊后他才得以看到拐角的地上有一個蓋著白布的屍體,這屍體就立在一個小神龕面前,神龕內是黃銅質感的神佛雕像,雕像前的香燭還在緩慢燃燒發出微弱的煙霧,一根不自然的麻繩卷在屍體旁邊,竹子深吸口氣忽然間感覺這屋子裡陰風陣陣「到底發生什麼了?」他鬆了口氣【楚曼萱沒事就好】。

「我今天下午晚些時候到樓下丟完垃圾後上來時,看到劉奶奶在屋裡哭~」楚曼萱看向警方對竹子重複了一邊事情經過「當時我就詢問她怎麼了,劉奶奶也不肯說,而後我也沒多想就回屋去了,到了九點多鐘的時候我有些累了想先休息下,剛躺下耳朵貼著地鋪就隔著地板聽到樓下劉奶奶在念經,當時我只感覺她語氣很悲涼猜測她一定是發生了什麼難事,劉奶奶讓我付的房租很少是個大好人,我當時嘛就想著找她談談心聊聊天,反正我男友和妹妹都不在家一個人怪無聊的~」她咽了口氣,說接下來話時眼中仍還閃爍著驚恐「我隨即就開門離開準備下去,到五樓敲了敲門沒人回應,相反我聽到了裡面椅子倒塌的聲音,我又敲了敲門,足足敲了有三分鐘吧,還是沒一點動靜,當時我就感覺出了問題,我喊她她也沒回我后我就無意中拉了下門把手,結果那門根本就沒鎖,門一開···劉奶奶已經上弔死透掛在電風扇上了~」

「她好端端的為什麼要上吊啊。」竹子不解地看著蓋上白布的屍體,神龕里的佛像垂眸慈悲,似乎在為逝者惋惜,竹子輕輕從背後握住楚曼萱的肩頭,這樣可以讓她有點安全感「我不知道~但一定有什麼理由~」楚曼萱想不明白,警方暫時得不到答案。

在警方告訴他們沒楚曼萱什麼事後,竹子帶著楚曼萱先到外面賓館里住一晚,樓下剛死了人楚曼萱頭一晚還真就睡不著。

兩天後調查結果出來了,楚曼萱也把事情真相告訴了竹子,原來劉奶奶的小孫子過年打手游沖了十萬元后被認為有嚴重網癮,也不知道這劉奶奶通過什麼渠道聯繫到了一家不正規的醫療結構,那機構號稱能治療網癮,實際所謂的治療方式就是電擊虐待,小孫子沒扛得住竟然死在了那醫療機構里,老奶奶因此得了重度抑鬱,自殺了。

這事情對楚曼萱也造成了很直接的影響,老奶奶去世后,她名下的房產判給了一個親戚,那親戚隨即又把房產變賣,一來二去楚曼萱租的六樓隔間也就跟著一起轉給了新的主人,新主人要把整個五樓的屋子連同六樓隔間一起整頓,意圖為散散濁氣,楚曼萱六樓的租金瞬間從一兩千一個月暴漲到了要八千一個月!她幾次和新房東交涉都沒成功,人家新房東義正言辭地表示租金是按照市場常規價格來的,不容商量,竹子為此也替楚曼萱跟那房東好好談價···這一天距離楚曼萱被要求捲鋪蓋走人還有不到兩天時間,竹子來到楚曼萱的六樓出租屋內,他試著撥打了新房東的電話,電話接通,他抱著最後的希望想要得到新房東的理解和幫助。

新房東「喂?」

竹子討好笑道「陳老闆陳老闆,是我,小楚她男友。」

「哦,是你們啊——怎麼,又來談價了?」

「哈哈~陳老闆,果然還是瞞不住你啊~八千一個月價實在是有些虛高,這六樓只是個隔間,而且這老小區也沒有電梯它不方便啊,您再好好考慮考慮,錢嘛可以商量著來,畢竟以後咱們都還是朋友,您說是吧?」

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小段沉默,那陳姓房東最終嘆了口氣,在電話里語重心長地說「我不是針對你們,但你們可以自己去搜搜看,你們年輕人不是都會上網嗎,網上信息一搜就搜到,這白鴉市中心地段的房租現在哪個一個月沒九千啊?我也是看這是個沒電梯老小區,所以一個月只給你們八千,我在新天地家園那邊的房租一個月可要一萬七,那可還不算車庫。」

「陳老闆,這些我們都知道~但,畢竟我們現在還年輕,哪裡掏得出那麼多錢,您~您就當發發善心,通融通融,等我們事業上去了該多少房租就多少,您看成嗎?」

「看你們也是年輕人,年齡能跟我兒子差不多大,那就給你們降一千,七千一個月,可不能再降了。」

這電話是開的免提就放在桌子上,楚曼萱靜在旁邊聽得清清楚楚,竹子沉默地看她意思,結果楚曼萱沒好氣地直接對這電話嚷了句「我可去你大爺吧!」然後毫不留情地按了下掛斷鍵,她一把抓起行李箱,跟竹子道「七千一個月?六千一個月我都不租,這也太坑了吧,五樓剛死了人還這麼貴,而且這是隔間唉又不是正室!這些人心都鑽錢眼裡去了吧!」她沮喪地跺了下腳,咬牙哀眉「我們一個月工資加起來高的時候才一萬,有的時候我那邊情況不好一個月加起來可能才八九千,這裡面七千直接是房租,還有一千五我得給楚遠舟,咱們喝西北風去啊?水電費不要了?」

竹子撓了撓頭,他皺著眉努力動著腦筋,打開房屋租憑的軟體在附近搜索,他發現陳老闆說的不假,周圍的房租價格最低的也要七千,最高的兩三萬甚至六七萬一個月都是有的「那我們得先找個地方先繼續住下來,辦法總比困難多。」

關於租房地點他們起了一些爭執,白鴉城外圍一些偏僻的地方房租大概能降到五千,而且這還不能是地鐵口附近,竹子一開始比較支持這個方案,但楚曼萱跟他一通分析后發現這方案靠不住只能駁回「這樣距離上班的地方太遠,每天早上都要趕地鐵,咱們又沒車長久下來費事又費力,況且五千也不便宜啊,外圍這價格性價比還不如那六樓隔間呢。」

在反覆奔波三天,忙得焦頭爛額后他們找到了一個不那麼滿意但也湊合的居住點,那是位於市中心一家中端小區的車庫,整個車庫只有二十五平方,租金一個月四千,到這個時候楚曼萱才感嘆原來自己過去幾年能在六樓話一兩千住一個月簡直就是血賺,同時也惋惜那劉奶奶想不開自殺了,怎麼好人就是不長命呢?

車庫環境湊合還算可以,就是空間太小,裡面布置下來也就放得下一個摺疊床和一些廚具以及洗漱用品,廁所就別想了,小區內有個公共廁所距離車庫很近,他們每次都是上公共廁所。

這裡距離他們上班的地方都近,四千一個月的話,兩個人共同努力結餘下來能過日子,偶爾有時候還能有點小奢侈小浪漫,但就別指望能攢到什麼大錢了,竹子第一次感受到在白鴉城那種隱隱約約中襲來的壓力和令人喘不過氣來的絕望,他自認為年紀輕輕在銀漢重工能有六千五一個月已經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結果現實冷笑地告訴他他連個屁都不是。

這一年他成長了許多,和楚曼萱兩人擠在車庫裡過日子實在是太苟且,楚曼萱一方面一直表現地很積極,反而是她時常安慰竹子這一切都會過去,並且還經常找到白鴉城房價會下跌的信息來給與相互之間一絲希望。

在後來的一年裡,竹子學會了抽煙,抽煙的確會在一定程度上麻痹大腦增加思緒,那天在出租屋裡,竹子和楚曼萱做完之後,他坐在床頭沒有露出一絲愉悅,相反,眸中都是思索,他從乾癟的煙盒裡抽出一根煙刁在嘴邊點燃后緩慢吸了起來,在煙霧繚繞中,恍惚間他感覺這是生存而不是生活,他覺得自己應當像個男人一樣站出來做出一些改變「我們在流浪。」他把煙吸至一半輕聲道,楚曼萱從床上下來去倒杯水喝,她披散的秀髮因方才的歡愛而凌亂「嗯?」

「我覺得我們在流浪。」竹子重複一遍,雙眸袒露著悲涼「這不是我們的家,也不會是我們的家,楚曼萱~這裡是你的家鄉,你離不開這裡也沒必要離開這裡,這裡也是我工作成長的地方~我——」竹子深吸口氣,說出那句話「我想跟你結婚,也想在這裡買個房,那是屬於我們的小天地。」

在竹子說出要結婚的那一刻,楚曼萱心顫了下,她送到嘴邊的水杯停頓片刻,而後一飲而盡,她看上去表現得很自然,好像這些話就跟『我們今晚吃什麼』一樣平淡無奇。

她拉開窗帘透過小玻璃窗看向外面的小區內綠化風景帶,兩隻野貓正在不遠處嬉戲追逐。陽光灑進屋內照在楚曼萱身上,在竹子面前勾勒出她優美的背影,竹子抬眸看向她披散在背後的秀髮,欲言又止地沉默片刻,【楚曼萱,你想跟我永遠在一起嗎?】他想把這句話說出來,但這話剛說到她的名字時,她就忽然回頭吻住了竹子,竹子能清晰感受到兩行熱流緩緩地從她的臉頰粘到自己的臉頰上。

那句話他至始至終都沒問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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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是真實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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