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秘密
「你怎麼會來這？不是有課嗎？」何霖問這眼前的白瓷娃娃。
「我來問點事，方便嗎？」
「那邊說。」何霖帶楊之晨去了院子曬藥材野菜的角落。
「問什麼？」
「昨天你是什麼時候在哪裏發現小芽不見了的。」
「西南那邊的山坡上，本來是去挖野菜的，結果沒多大一會就聽見小芽說了聲『桃花開得真好看啊！』，我抬頭看一眼，原來是到了桃林，回她句『桃花採下來可以做桃花糕，還可以釀酒。』，她說要采點回去。等我再抬頭的時候就看不見她了。」
「之後就沒看見過？」
「嗯。」
「看見她進桃林了嗎？」
「應該進去了吧，她說要采桃花。」
「怎麼？小芽不是已經平安回來了嗎？」何霖不知道楊之晨特意跑來問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比較擔心她。」
「桃林里桃樹都長得一樣，迷路了很正常，看見小芽跟她說一聲再采桃花的話在桃林外圍，別再進去了。」何霖提醒道。
「嗯，那我先回去了，對了，給我拿包退燒藥。」
「發燒了？」
「嗯，有點。」
「着涼了？」
「昨晚吹了點風。」
「讓何姑給你看看，別葯不對症。」
「也好。」
楊之晨跟何霖進屋，讓何姑把脈看了看，開了一副方子，讓何霖去拿葯。
「你身子雖然好些，也要仔細照看才是，別輕易糟蹋啊。」何姑語重心長地說。
孩子們都是她看着長大的，要說最心疼的莫過於楊之晨了，小孩聰明懂事，可惜身子骨不好，總是生病，少了作為孩子的樂趣不說喝葯還跟吃飯一樣頻繁。
「知道了，昨天小芽丟了跟着擔心，就着涼了。」楊之晨笑着回答。
「小芽沒受什麼傷吧，她迷路這個毛病看來是改不掉了，這都多大了。」何姑想起小芽，臉上不由地掛上笑容。
「她沒事，聽霖子姐說是進了桃林轉不出來了，這也不怪她，桃林里誰進了都轉不出來，她還能找到路出來真是萬幸了。」
「她進桃林了？不是說過不許進桃林的嗎？真是的。」何姑音調突然拔高，倒是嚇了楊之晨一跳，他沒想到何姑會這麼激動。
「許是被桃花吸引忘記了，我回去再說說她。」
「不好意思，嚇到你了，桃林那邊，盡量別去，懸崖峭壁、毒蛇猛獸都不少，萬一受傷，出不來也進不去的，只能等死了。」
「嗯，我會轉告給小芽的。」
「之晨，你的葯好了。」何霖手裏拿着一紙包進門說。
「謝啦，那我回去了。」
「注意身體。」
楊之晨從何姑家出來，幾步就到了自家。
何姑家本不在這裏的，聽說是住河對面，那邊清靜，又離山上近，草藥多。因為自己的關係，爹娘幫忙給何姑搬家，讓何姑搬到了楊家隔壁。
楊之晨回到家，把葯交給下人讓他們熬藥，自己則回到房間，翻找小時候寫的日記。
因為體弱，小時候沒辦法出去和大家玩，甚至連出房間都是奢望，在那樣的情況下，他養成了寫日記的習慣，一方面是為了消遣時間，另一方面是寫給小芽看的。
相較於看書，趙小芽更喜歡看楊之晨的日記，上面有好玩的事，還有楊之晨畫得插畫。
只是現在楊之晨不再寫日記了，趙小芽也沒得看了。
楊之晨想了想，在整齊的本子之間抽出來上面寫着《七歲》的那本。
那是他七歲的日記。
之所以找日記是因為他想起來一件事，在何霖和何姑提到桃花林的時候想起來的。
那片桃花林，藏着秘密。
記得是那一年夏天，多雨的季節，因為連綿的陰雨天他又生病了，一場大病，整天昏昏睡睡的，知道身邊有人來來去去，也聽得到他們說話，只是睜不開眼睛，醒不過來。
那一段時間裏，他聽到了很多事情，因為迷迷糊糊，也不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他臆想出來的，索性清醒的時候都記下來，不過是以他能夠理解的簡化字記載下來的，為的是不讓其他人知道。
他也不知道當時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可能是因為那句話吧：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但是沒人知道你知道得多，就是保命的籌碼。
一頁一頁看下來，終於找到了記憶中的內容。
上面記得都是句不成句，話不成話的詞語。
桃花林，迷路，走不出去。
十五歲，出去，死路一條。
弈兒，晨兒，活到最後，對晨兒好點，還有幾年了。
楊之晨把今天聽到的看到的重新梳理一下，在紙上把關鍵詞寫下來。
再結合十多年的經歷，在紙上寫下「外面」兩字。
外面，從來沒出去過，大人也很少提起外面的事，就像大家本來就在這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一樣。
可事實並非如此，每十天都會有物資送進來，柴、米、油、鹽、布匹、衣服、書籍等生活用品，只進不出，沒人出去、也沒有東西出去，這裏就像牢獄一般。
如果這樣想的話，四面環繞的這片桃花林，是不是就是困住所有人的關鍵呢？
如果真的是被困住的話，為什麼大人們不想辦法跑出去？為什麼要瞞着孩子？扮演過家家的遊戲？
十五歲指的是什麼？死路一條，那條路是死路？
所有的線條都指向一個詞，就是外面，去了外面，就能夠知道這一切吧。
那麼怎麼出去？出去是死路嗎？
楊之晨思考了一會，起身把寫滿思緒的紙拿起來，放在水盆里打濕，任由墨水暈染消失。
他想知道的不是外面，不是出去的方法，是活下來的路，以及最重要的，小芽昨天到底去哪了。
他可不信她說的那套說辭，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走進桃林，又出來了。
桃林外面是什麼？小芽有沒有走出桃林看到外面？
小芽是藏不住事的人，看她昨天的模樣，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但也不是多嚴重可怕的事。
那麼她隱瞞的又是什麼？
無數個問題在楊之晨腦海里縈繞，轉來轉去已經不知道那個才是他最想知道的。
「二少爺，葯好了。」下人敲門說道。
「進來放桌子上吧。」
下人進門，把葯碗放在桌子上就要退下。二少爺不喜歡下人在房間里逗留，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等會，幫我換盆水，紙掉水裏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