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rpter6

講台桌上，A4紙大小的獎狀襯著陳娟嘴角上揚的弧度。

「這次大家表現得不錯。」陳娟拿著獎狀笑得合不攏嘴。

雖然總排名只拿了第三名，但是跳大繩項目得了第二名，林柒一在演講比賽的表現也獲得了肯定，摘下亞軍寶座。物理實驗穩穩噹噹拿了冠軍......總體來說，表現還算優秀。

袁緣徑自看了陸遙一眼，揚了揚嘴角。總算能交差了。

「陸遙，一會兒貼起來。」

陸遙！

林柒一咬了咬下嘴唇，兩隻手不自覺地握了起來，努力讓給自己不去注意講台上的男生。

「大家這兩周都辛苦了，周末回去好好休息。接下來就要專心準備期末考了。」

「啊——」

「怎麼每次都這樣子來——」

陳娟單手撐在講台上，聽著漸漸加大音量的怨聲載道咧開嘴笑得更歡了。

「想什麼呢？」

袁緣盯著一臉緊張的林柒一看了好一會兒，兀自在心理猜測著原因，想著林柒一應該是還在想剛剛跳大繩的時候的事情，所以才一臉的心不在焉。於是玩笑似的將筆靠近她的臉頰，準備畫上一筆。

「哎——你——」察覺到動靜的林柒一猛的站起來閃躲。

「想剛剛的事情呢吧？」袁緣邊從書架上抽出英語書，邊開林柒一的玩笑。

「你知道還說？」

******

下午4點。一中操場。

文化藝術節活動已經接近尾聲，所有人都在為最後的跳大繩項目盡最後一點努力。

操場左邊，高一年段的跳大繩項目已經進行到一半。

「小心——」

要看高一（2）班就要率先完成項目了，陸遙的一聲提醒將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到了林柒一身上。

陸遙緊緊拖著林柒一扶她站穩，以至她的膝蓋沒有和地面親密接觸。

小腿被隔壁班同學直直地踢了一下，腿肚子有些發麻，林柒一的身體不自覺地向前傾。男生的臉突然近在咫尺。

「沒事吧？」陸遙輕聲問。

林柒一搖了搖頭。

肯定是最近這兩天和陸遙接觸太多了。

「鈴——」

原本已然蠢蠢欲動的教室乍然充滿喧鬧，整個教學樓沸騰起來。

陳娟拎著手包兀自離開了教室，留下一室歡騰。

林柒一長吁一口氣，準備收拾書包。

葉辛年從書立上抽出數學書，起了身。

「回去把我勾的題先做一遍。」數學書被葉辛年拋至林柒一桌前，林柒一看著這突如其來的「學習任務」，忘了應答。定定地看著書幾秒后回頭去看葉辛年，對方卻給了她一個「沒得商量」的表情。

藝術節這才剛結束，不能休息一個晚上么？這就要把我扔進知識的海洋了？

「我這是為你好。」

意思是我不識好人心？林柒一撅了撅嘴，葉辛年繼續說道：「明天晚上是物理的。」

我想什麼你都知道？林柒一瞪大著眼睛看著葉辛年。

袁緣拍拍林柒一的背，「趕緊的，回宿舍拿了東西晚上好回家好好學習啊。」

嗷，親閨蜜。

次次補刀，刀刀見血。

******

午後的陽光凝在高一（1）班前排窗戶的頂角處，熠熠生輝。

「天氣像被寵壞了的孩子，哭笑不定。出門時晴空萬里，但在下公交車那一刻卻下起了瓢潑大雨。你身形佝僂卻步履匆忙，我還未來得及撐開傘，就見你從我身旁匆匆而過......」

念完，林柒一抬眼看著講台上的語文老師。

「好。課代表坐下吧。」語文老師拿起試卷，語重心長道：「作文這一塊的分數同學們總是沒能很好的拿到，這和平時的積累有很大的關係。我還是那句話，要多看課外書，書本上的內容是遠遠不夠的......」

葉辛年抽出林柒一的摘錄本隨意翻了翻，回味著剛剛林柒一念的文章，心想那些煽情又多變的形容詞到底是從哪本書里摘抄來的？

陸遙的腦中浮現出試卷上作文分數區域鮮紅的數字，心煩意亂地抽出物理書放在桌上。一旁的楊林帆的嘴角動了動，沒有說話。

「我聽說咱班這次作文都寫得不怎麼好？」

林柒一點了點頭，「高分的挂彩了，只有我一個獨苗，老師生氣了。」

「不會吧，這麼誇張。」

「大部分都在B類。」

「那...」袁緣忍不住朝第四組的方向看了看，林柒一嘟著嘴點了點頭。

陸遙打了擦邊球，差點掉進C類。

******

林柒一收起試卷，心裡盤算著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找個時間去買買新衣服了。

這次進步了不少，而且擠進了年段前50，實在是太開心了。過年一定要把自己收拾得美美噠~

一放學，林柒一按捺已久的心就開始飄飄然了。

葉辛年拿著林柒一的摘錄本走過來，「課代表，你是不是把真正的摘錄本藏起來了？要不然怎麼你每次作文都寫得好，我看了你的本子那麼久一點精髓都沒get到？」

「寫作這種事當然是靠內涵啊。我這是真情流露，所以字裡行間有感情在，知道不？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

「我這麼認真地給你補課，你就這麼回報我？」

聞言，林柒一有些不好意思，可是轉念一想，咬文嚼字這種事該怎麼教？

「秘籍都給你了。你看啊，武俠劇里的那些大俠的蓋世神功，就比如張無忌的乾坤大挪移，那都是人家自己練成的。」

葉辛年給面子地點著頭，「那看來是我悟性不夠的問題。」

林柒一朝著葉辛年也點了點頭，給了他一個「孺子可教也」的眼神。

「我們先回宿舍拿東西。」

「哦，好。那你們快點兒。」林柒一邊將書本塞進書包，邊回答道。

陸遙背起書包的手頓了頓，楊林帆已經起身走出來。

袁緣看著陸遙，走過去輕聲問，「你還好吧？老班批你了？」

一般退步的同學，老班都會單獨做思想工作。陸遙的作文已經兩次在B類了，應該是被說慘了。

陸遙搖搖頭。

「那一會兒我們校門口集合。」

袁緣的話音剛落，陸遙和楊林帆的身影已經到了教室門口。

林柒一收拾書包的手停了下來，與袁緣四目相對。明明一會兒要一起去吃飯，可是怎麼感覺低氣壓壓境啊？

林柒一咬了下嘴唇，心想陸遙應該還在想這次退步的事情。剛剛語文老師還點名批評了他這次作文又沒寫好。上次「練習事件」幾個人坐在一起促膝長談了一番，約好了期末考結束以後一起吃飯，林柒一還幻想過那場景。沒想到，陸遙竟然退步了。

林柒一的眼珠子轉了轉，抬頭看著葉辛年，「那個...葉辛年，你看你這兩次作文寫得挺好的，你要不把摘錄本先還我，我拿給陸遙讓他多看看？」

葉辛年盯著林柒一看了一會兒，將本子遞了過去。

袁緣看著葉辛年不慎友善的目光，又看了看林柒一。看林柒一的樣子她應該沒有多想，於是打圓場地提醒兩人收拾東西，葉辛年才收回目光。

袁緣搖了搖頭，這種事還是得自己明白才有用。

******

校門口。

「去吃什麼？去吃什麼？」

「人多吃火鍋怎麼樣？」

第一次五個人聚餐，如此特殊的聚會，雖然被風吹得有些冷，林柒一和袁緣還是顯得異常興奮。

「我沒意見。」葉辛年第一個發表意見。

陸遙周邊還是低氣壓環繞，林柒一有些不敢開口詢問。一旁站著的楊林帆也沒有要開口問的意思。

「那...我們就去吃...」

「對不起，我真的沒什麼心情，下次吧。我先回家了。」

陸遙背著書包獨自走了，剩下的四個人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袁緣有些驚訝，那個一貫安靜禮貌的男生，和突然爽約這樣的行為無法劃上等號。即使工作與學習上的事務多難協調，他也能夠有條不紊地處理好。共事半年來，袁緣第一次覺得，陸遙並不是平時他表現出來的那般完美無缺。

林柒一靜靜地看著陸遙走出去一段路，突然追上前去，從書包里拿出摘錄本遞到陸遙手中，輕聲說了聲「下次一定會好的」，然後看著陸遙的背影漸漸隱沒在夜色中。

每個人都是一個巨大的實驗室，心臟里擺滿各種各樣的試劑瓶，紅黃藍紫，七彩繽紛。每一根血管里都流淌著不同的的試劑，調出不同的情緒。總有或出乎意料或情理之中的事情不小心闖進實驗室里，打破寧靜，碰倒某瓶試劑，氤氳出一個人周身特殊的短暫的光暈。

林柒一看得真切，那天晚上，陸遙周身散發著藍色的光，蓄滿憂鬱的分子。

而身邊的葉辛年，似乎永遠帶著暖黃色的光亮，帶著笑。

「那我送你回家好了。」

******

「麻麻，有人給你發簡訊啦~」

「麻麻，有人給你發簡訊啦~」

手機發出簡訊提示音，蠟筆小新賤萌賤萌的聲音在林柒一的房間里又響了兩遍。

半小時前才和袁緣通完電話，林柒一還在想著袁緣說的話。手機在木製桌面上震動的聲音將林柒一拉了回來。這除夕夜晚、午夜子時的，果然是簡訊活動最頻繁的時候了。平時不打電話不串門兒的，都扎堆到除夕夜來問候問好了。林柒一從被窩裡挪了點身子出來，伸手去拿桌子上的手機。

/新年到，新意到......xxx祝您闔家幸福，新春快樂。xxx/

/我怕明天送祝福的人太多......XXX/

......

/新年快樂。葉辛年/

/我的小柒柒，新年快樂啊~袁小緣/

/新年快樂陸遙/

/好好做題！葉辛年/

果然。那些粘貼複製的祝福語最沒有誠意，還不如簡單的四個字。

手機屏幕反射出來的光映著林柒一帶著笑的臉，裸露在空氣中的手隨著身體下滑一起縮進被窩。

「簡訊來啦~簡訊來啦~」

/新年快樂~

知道了，葉老師！會好好做題的。Monday/

葉老師？葉辛年看著這個新的稱呼笑出聲，這是在挖苦吧？

/題都寫完了？還有時間玩手機？葉辛年/

這是娟姐上身了？笑聲從棉被中傳出來，林柒一思索片刻，屏幕點擊的聲響跟著心跳的律動一下一下發出聲響。

/沒呢。所以需要葉老師時時監督~Monday/

/看來我任務艱巨，不僅要幫忙補課，還要擔起監督人的責任。葉辛年/

/那是自然。送佛送到西嘛~Monday/

/我得考慮考慮...

看煙火沒？葉辛年/

「一一，睡了沒？你爸買了煙花回來，讓你去樓頂放呢？」門外傳來林柒一媽媽的叫聲。

「沒呢！我馬上來~」林柒一按下發送鍵，從床上跳了起來，抓起外套就往外跑，「爸爸買了很多嘛？」

被丟在床上的手機上顯示出簡訊「發送成功」。

Sleepnowgentlymydarlinglove

Don』tletmyworriestroubleyou

......

葉辛年正閉著眼睛聽音樂，手機倒扣在胸前。簡訊提示音伴著震動使得手機在白色的毛衣上往上移動了幾分。

/ing~Monday/

葉辛年盯著雪白的天花板看了一會兒，起身輕手輕腳地拉開門往外看了看，客廳時不時被從陽台投灑進來的煙火光照亮，隔壁葉新陽的房裡已經關了燈。

拿起手機發送出最後一條簡訊息之後，葉新陽摘下耳機，與手機一同放在桌上，關燈鑽進了被窩。

「砰——」

夜空被遠處爆炸開來的煙花點亮。

風肆無忌憚地吹亂髮絲，林柒一躲在爸爸身後，看著打火機離引線越來越近，又想伸出頭又有些害怕的樣子在煙火被點燃后衝上天空在頭頂綻放出大朵大朵的花火后消失無蹤。

「啊——那朵好好看啊——還有那邊那朵，好像梨花......」

「砰——」

又一束煙花在頭上綻放開來，從一個中心四散而去，又在半空中爆炸成朵朵獨立的花。看著女兒在一旁驚艷到無以復加的臉，林爸爸也摟著林媽媽放聲大笑，「哈哈哈哈......爸爸以後每年都買煙花回來放......」

「好！」

/晚安。葉辛年/

漫天的煙花昭示著除夕這天的特殊意義。

絲絲光亮在翻身間從棉被裡透出來，陸遙盯著屏幕上的四個字看了一會，將手機放在一旁，閉上了眼睛。

/新年快樂。林柒一/

原本已經有了困意的楊林帆在看到袁緣剛剛發過來的簡訊之後徹底清醒了。在楊林帆的手機里，袁緣的署名是「副班長」。而那條信息說：其實，你可以叫我小緣。

可以嗎？

袁緣從床上坐起，臉頰微微發燙。或許是因為縮在被子里太久缺氧的緣故，又或許是因為心裡紅色的試劑瓶中不斷釋放出的緊張因子慢慢走遍全身。

我希望你我之間並不僅僅是副班長和同學的關係。

楊林帆，其實，你可以叫我小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