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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早讀課。

林柒一低聲讀著英語課文上的對話，滿腹狐疑地承受著來自陳娟的注視。

大早上的，這是怎麼了？不會是自己最近做了什麼不合時宜的事情被陳娟看到了吧？

不會吧。自己好像也沒做什麼啊？

李艾在桌子下方碰了碰林柒一的手，然後趁著陳娟從身邊走過去幾步后的空擋問了林柒一一句，「什麼情況？老班一直看你做什麼？」

林柒一搖了搖頭。

「不會是你和葉辛年的事情？！」李艾的音量突然提升，林柒一隻能直接捂上她的嘴，示意她小點聲。

用餘光瞥了瞥陳娟，林柒一這才放心下來，慢慢鬆開捂著李艾的手。

李艾都注意到了，那其他人應該也注意到了吧?

林柒一突然覺得自己像是馬戲團里會翻筋斗、跳火圈的猴子，現在正輪到自己表演。然而，猴子至少表演完之後還會有獎勵，自己呢？再被陳娟看幾眼，感覺就要上斷頭台了。

早讀聲在7點15分之後開始變得稀稀拉拉，林柒一被看得著實不自在，因而將整個人埋進英語課本背後。

「好了，先停一下，說幾件事。」陳娟終於停下腳步不再圍著教室繞圈，而是走到講台上站定。

「第一，很快就要期末了。」

「啊——」

「又要考試了......」

「不是才考過期中考嘛......」

陳娟的話才一出口，教室里歷時翻騰起怨懟的聲浪。

像是心情十分不錯，陳娟沒有厲聲喝止，而是慢悠悠地走到講台側面，單手撐著講台，看著班裡的同學，微笑著說道：「哎呀，我也不想嚇你們，但是時間一天一天的過，這個學期馬上就要結束了。所以呢，必須要考一下試，檢驗一下你們的學習成果。」

呵呵。說得倒是好聽。

林柒一仍然將頭埋在英語課本里，但稍稍鬆了一口氣。還好，不是在說自己。

「所以呢，大家要抓緊時間，好好複習。」陳娟用手拍了拍桌子，以示強調。

「第二，關於理工科競賽。現在還沒開始報名，但是有意向的同學要開始著手準備了。」陳娟鬆開撐著講台的走，向前走了一步，來到第一排與第二排的走道上，「我記得陸遙應該是要參加物理競賽的，還有楊林帆和葉辛年，你們倆是數學競賽，還有化學競賽，咱們班好像沒有，生物的那個安評，你們幾個人多跟科任老師交流交流，我呢，自然是希望大家都能拿獎的。」

被點到名的幾個人都朝著陳娟點了點頭。

葉辛年微微坐直身子，朝林柒一的座位上投去一個目光，女生仍舊躲在書本後面，看不到表情。但是想來，應該是緊張的，畢竟老班的多次注視來得太過古怪。

「其他沒有參賽的同學就好好複習，準備期末考。」

林柒一咬了咬下嘴唇，心中又開始打鼓。

「好好複習」、「準備期末考」這樣的總結性話語都說出來了，應該就沒事要交代了吧？

是不是可以鬆口氣兒了？

「還有，第三——」

還有啊？不會是跟自己有關的事情吧？

林柒一的心提到了嗓子口。

陳娟覺察到了林柒一的害怕，但似乎玩心大起，抬步走到她的座位附近，說道：「第三，恭喜林柒一同學在本次全市作文競賽中獲得高中組的第一名。」

什麼？

怎麼作文競賽獲獎的公布時刻都這麼驚心動魄么？

林柒一在掌聲中站了起來，堆出一臉的假笑。

老班，能不能不要這麼整人....

幾乎所有的目光都突然間落在林柒一身上，不同於方才因為陳娟的注視而來的審視和看熱鬧的眼神，而是帶著些羨慕與祝福。

有些人的目光里，還有些微苦澀。

柒柒，你總覺得自己成績不好不夠優秀，可是優秀，不僅僅是因為成績，還有能力。

你看，現在的你，相比起我，不是更讓人羨慕么？

「作為原本被文科班老師看重的學生，林柒一為我們理科班狠狠地爭了一次光。很多老師之前還有勸你轉去文科班的想法。」陳娟高興地講著辦公室內的故事，心情大好。

「鈴——」

第一節課的上課鈴響起。

陳娟轉身收了收講台上的東西，然後朝著林柒一說了句「獎狀之後會送來」，然後囑咐全班認真聽課，隨後消失在教室門口。

「柒柒，你好厲害。」

李艾帶著一臉的崇拜，沖著林柒一表達羨慕之情。而林柒一則有些恍惚，這句話，聽著好熟悉。

好像，總是袁緣對著自己這麼說。似乎連神態、動作都相似。

林柒一微微偏過頭去看心中浮現的女生，女生正低著頭從抽屜里找出要用的物理書。

小緣，你也為我開心么？

是會的吧。

即使我們現在隔得這麼遠，可是，我還是能感受到你對我的關心啊。

也許是太久未曾與袁緣談過心，林柒一覺得自己甚至不敢說自己了解她。

很多時候，林柒一都覺得，人真的是很奇怪的動物。他們根據自己心中燃起的情感劃定親密層次，自顧自地決定什麼話能與什麼人說、不能與什麼人說，甚至來不及去深思對方是否樂意做自己的知心人，而只是一股腦兒的傾訴自己的心事。可是，情感會變化，說出去的話卻不可能再收回來。那個時候怎麼辦呢？

還有一些人，他們情不自禁地想要去了解某些人，事無巨細，恨不得對任何細節都了如指掌，可是，有什麼用呢？那些事，並不是那個人笑鬧著說給你聽的，他們也許並不在乎你這個聽眾。

然而，又正因為是這樣，兩相情願才顯得那麼可貴。

******

「很久很久以前，風神和雨神相戀，他們總是相伴著到人間掌風布雨。有一次，雪神降雪之後歸來，遇上了風神和雨神，對風神一見傾心，無奈風神與雨神已經結為連理，雪神不忍拆散他們，於是犧牲自己，化身為六棱雪花，每每隨著大雪落至人間，希望能為有情之人祝禱。」

「啪啪啪啪啪......」

突如其來的一陣掌聲讓聽著林柒一說故事解悶放鬆的幾個人回過神來。

「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記不住數理化的公式定理了。」葉辛年坐在走廊的欄杆上，看著女生伸出手去接飄下來的雪花的樣子，朝著她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敢情你本來就不大的腦子裡裝的都是這些東西啊！」

袁緣輕笑出聲，回味著林柒一現編的神話故事，也伸出手去想要接住一片雪花，「柒柒的想象力確實豐富。」

「這些東西是什麼東西啊？這些都是我腦中思緒的結晶，是情感的種子。」林柒一睨了一眼坐在欄杆上的男生，撅了撅嘴，心中埋怨他就知道打擊人。

「我覺得挺好的，有自己的生產源動力。」陸遙吹了吹落在欄杆上的雪花，又伸出手去將它又撥到空氣中。

林柒一聞言輕輕抿嘴。生產源動力都出來了，果然是理科直男的腦迴路。

「少女情懷總是詩。柒柒，說不準以後你就是紅透半邊天的大作家了。」袁緣想起之前林柒一獲獎時自己心裡的艷羨之感，突然伸出手去感受雪花和室外的溫度，好像真的能得到林柒一口中所說的，來自於雪神的對有情之人的祝禱。

「大作家？」林柒一聞言喃喃自語道。

「所以柒柒想過去H大中文系么？」

話題的突然轉變讓林柒一有些措手不及。自從決定要學理科之後，林柒一似乎就已經打消了往文科強的學校去的念頭，可是袁緣的話，好像又給林柒一指了個去處。

H大。

葉辛年握著欄杆的手突然緊了緊，H大和Z大，可以說是全國最遠距離了。

而林柒一身後站著的陸遙，眼睛突然一亮。

「怎麼？我說得不對么？」正在眯著眼睛看指縫中的世界的女生因身後的安靜回過頭來確認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柒柒？」袁緣看著低著頭愁眉緊鎖的女生，「怎麼了？」

H大么？可是Z大......

林柒一回過神來，卻不敢去看葉辛年，只是沖著袁緣搖了搖頭。然後問道：「沒有，只是覺得自己好像沒有你說得那麼厲害，沒有做大作家的潛質。哈哈。你呢？你想去哪兒？」

「我啊，C大吧。」袁緣拉著林柒一又靠在欄杆上。

「C大？為什麼？」林柒一皺眉，在她的記憶里，C大似乎並沒有非常好的理科專業，倒是醫學方面在國內叫得出名字。

「因為，那是陳諶學長、嚴峻學長都在的學校啊。」

林柒一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怎麼覺得，你最近變得特別花痴了呢。」

「誰說的，是你之前沒看出來才對。」袁緣不否認反而主動承認的樣子，讓林柒一突然有種熟悉感。這好像才是袁緣啊。

「那你怎麼不去Z大啊，葉新陽學長還在那兒呢？」

「葉新陽學長啊，他都有季夏學姐了，輪不著我。」

「你這是挑學校還是挑男朋友啊？」兩個女生笑著鬧成一團。

男朋友。

倚在門邊不說話的楊林帆看著袁緣的動作仍舊保持沉默。

女生這樣爽朗的笑聲，久違了。

這樣五個人的大集合，久違了。

「我記得之前，我們說好要一起出去吃飯對吧？」陸遙看著又跑去接雪花的兩個女生，突然回憶起來。

「對啊，之前是因為你考試沒考好，所以才作罷的。」袁緣聽到關於吃飯的話題，記起之前幾人要去聚餐卻沒有聚成的事情，轉頭去問陸遙。

陸遙抬手摸了摸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啊，之前沒考好......」

「說起來，那個時候我挺驚訝的。陸遙，你竟然也會因為成績而影響心情。」

陸遙抿了抿嘴，想起那個時候被周圍人看得不舒服的感覺，解釋道：「只是不習慣承受異樣的眼光。」

袁緣輕笑，「可那只是你的心裡作用，其實並沒有很多人盯著你瞧。」

「是啊」，陸遙點了點頭，然後又笑著提議，「那下周聖誕節的那天，我們一起去吃火鍋？」

「聖誕節啊？那天是周末么？」林柒一歪著頭問袁緣。

「是。」袁緣朝林柒一點了點頭。

***

楊林帆笑著看著眼前拉著自己衣袖四處亂晃的女生。不知是該感嘆女生想買的東西太多還是怪自己逛街的慾望不夠強烈。

路過一下文具店，袁緣也溜進去逛了逛。

原以為女生會像之前一樣，走兩圈就出來，因而準備去買點飲料。誰知當楊林帆買了飲料回來時，女生還在店鋪里，男生只好拎著奶茶走了進去。

「你在看什麼啊？」

男生看著女生面前擺著的各色包裝紙，湊到女生身邊問道。

「等聖誕節的時候，用這個包平安果好不好看？」

「現在才幾月啊，你都想到聖誕節了？」

「好不好看啦？」

「嗯，好看。」

***

是周六。

袁緣突然有些失落。自己知道聖誕節是周六，因為早在夏天，袁緣就已經興奮地在計劃七夕應該怎麼過、聖誕節該怎麼過、情人節該怎麼過，然而，所有的計劃，都趕不上變化，所有的憧憬，都變得多餘。

「怎麼樣？」沒有得到幾人的首肯，陸遙又問了一遍。

「好啊，去啊。」袁緣勾起嘴角，答應了下來。人多熱鬧，可以避免胡思亂想。

方才就已經感受到袁緣的變化，林柒一靜靜地站在旁邊沒有說話。聽到袁緣這麼說，又回過頭去看了一眼楊林帆，男生也正出著神，看來，聖誕節那天或多或少都有些故事。

想到袁緣一個人待在宿舍或者坐在家裡發獃落淚的場景，林柒一也點了點頭，「嗯，去吧。」

而還沒有從「H大」的話題里回過神來的葉辛年，盯著林柒一看了許久。

陸遙拉著女生慢慢走遠的畫面突然闖進男生眼前，男生有些害怕，隨即一躍從圍欄上跳了下來，雙手插在校服口袋上，走到了林柒一身後，說了聲，「我也去。」

「好，那我一會兒就去海底撈定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