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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痛死了。」

又遭到一下來自於葉辛年的額頭暴擊，林柒一叫出了聲。

「我敲得都有些不忍心了。」葉辛年摩挲著方才用來敲女生額頭的筆，一臉「我也不想這樣」的表情。但是看到女生面前已經被紅橙黃綠四種顏色的筆畫得亂七八糟的東經西經題，再看看仍舊縈繞在女生眉頭上的疑雲，男生還是決定，下一次下手應該再重一點。

「再算一遍。」葉辛年冷漠地丟出一句話。

聞言，林柒一苦著一張臉，不情不願地拿起筆，又抽了一本新的草稿本出來，認真地畫了個地球儀的縮略圖。

一番捉摸，林柒一低著頭暗自撅嘴，壓著聲音蚊子一般地說了聲，「這麼難。」

葉辛年聽見了女生髮出的細微聲響，眼皮一抬，作勢就要拿筆往林柒一額頭上敲過去，女生條件反射般地往後一躲，男生收回手，調整了坐姿，又冷冷地吐出一句話，「聽不見，大點聲兒。」

林柒一擺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小聲地說了句，「太難了。」

男生盯著女生看了幾秒，然後向前坐了坐，開始給她講起了題。

一旁的袁緣看著兩人的師生互動戲碼，不自覺地笑出了聲。

「葉辛年，我懷疑，讓柒柒越做越不會的罪魁禍首，應該是你吧？」

「她哪兒是越做越不會，是根本沒有真的會過。」男生給了正在冥思苦想的女生一個白眼，然後露出一副「她已經無可救藥」的表情，搖了搖頭。

「我以前怎麼沒看出來你有做年級長的潛質啊？」袁緣撐著手看著眼前這一對自己認識了一年多的男女。

「過獎過獎。」葉辛年勾了勾嘴角。

袁緣看著葉辛年一副「以此為榮」的樣子笑出了聲，點破了自己方才那句話真正的意思，「不是在誇你！」

「他明明更適合做訓導主任！」林柒一咬著下嘴唇輕聲嘟囔。

男生聽著兩個女生一言一語的挖苦，不以為意地挑了挑眉，「哎呀，要是某人的地理在會考的時候能考85分以上，我去做訓導主任有什麼不可以的。」

85分以上，等級為A。

這個葉辛年。

林柒一品出了這句話里的寵溺之意，袁緣自然也品得出來。林柒一看著袁緣的表情忽然凝滯，隨後又淺淺一笑，不再接話。

女生也隨即低下頭不再廢話，認真做題。

感覺到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凝重的男生，意識到自己大概無意之間戳痛了袁緣的傷口，因而自請去買飲料和點心充饑。雖然不是以賠罪之名，但是也讓林柒一心裡的內疚和難受減輕了一些。

男生離開的時候，已經4點一刻了，教室里的人少了不少。安靜的教室里，只聽得到悉悉索索翻書的聲音和筆尖觸碰草紙發出的沙沙聲。

袁緣從生物細胞構成圖中抬起頭想要伸個懶腰的時候，正撞上楊林帆和陸遙上廁所回來。

男生似乎並沒有料到會有這樣的四目相對，往前邁著的雙腿不自覺地放緩了腳步。

陸遙感受到男生的遲鈍，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朝著女生點了點頭，而後拍了拍楊林帆的肩膀，自己先回到了座位上。

兩個人見面不識的狀態大概持續了有一個多月了吧。

袁緣咬了咬牙，別開目光，往窗外看出去。

原本鬱鬱蔥蔥的樹上已經不見了蒼翠的葉子，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枝，映入眼帘的風景像是有人操縱著的調色盤，心情不悅似地一下從暖色系調到了冷色系，顯得有些蕭索。

楊林帆握了握拳，低頭提步回到了座位上。

也許是真的被一次比一次少、但卻一次寫得比一次大的分數戳痛了雙眼，又或者是真的被用紅筆圈出的越來越多的解不出來的習題震懾了心神，楊林帆還是在慌亂中說出了傷人的話。

「小緣，我們......先分開一段時間吧。」

「什麼？」

「我......我們，都退步得太大了，我真的慌了。」

「你再說一遍。」女生的淚珠從眼眶中落下來，吧嗒一聲滴在雨水積起的水窪中，然後融了進去。

「你不覺得么？」

「覺得什麼？覺得我拖累了你，害得你成績越來越差，排名越來越靠後么？」

「難道我們，沒有退步么？」

那種已經察覺到對方即將抽身離開的恐懼感縈繞在袁緣心頭許久，心中已經擔心害怕過無數遍男生會在某個時候說出「離別」的話語，在聽見男生反覆的強調后，女生終於忍不住哭出聲。

對不起。可是，接二連三的退步，我真的有些慌了。

楊林帆坐在位置上，長吁出一口氣。

對不起。

袁緣微昂著頭，努力讓就快要溢出眼眶的眼淚不沾濕眼周。

林柒一見狀放下筆坐到她身邊，輕輕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沒事的，你還有我呢。」

袁緣長嘆了一聲，輕輕擦拭著還是奪眶而出的眼淚，搖了搖頭，「不一樣的柒柒，朋友可能有一輩子，可是......要麼是一輩子，要麼就是陌生人。」

林柒一舔了舔嘴唇，想著該如何讓袁緣從悲傷里稍稍解脫出來，「也許......等畢業了就會好呢？」

「你這麼想么？」袁緣看著眼前滿面真切的女生，皺著眉問她。

女生點了點頭。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他終究放棄了我一次啊。」

林柒一記得，說這句話的時候，袁緣是帶著微笑的，可是，為什麼印在心裡的她的樣子讓人覺得那麼心疼，縈繞在她周身的都是苦澀？

失望、悲憤，把所有愛戀時的甜蜜和幸福感覺都像風扇轉盤攪弄空氣一樣全盤打亂，因著男生離開的背影和鬆開的手掌，慢慢凝結成眼淚，氤氳出苦澀和酸脹，衝破胸膛散發了出來。

「葉辛年他，很好。柒柒，真羨慕你。」袁緣突然低下頭，看著自己握著林柒一的手說道。

林柒一想起總是在自己幾步之外的地方跟著的男生，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看著眼前的好友心頭又浮上一陣心疼。

葉辛年提著奶茶和烤腸回來的時候，袁緣正趴在桌上，林柒一坐在一旁看著她。

葉辛年徑直走近，也不說話，將吸管插好后把奶茶推倒兩個女生面前，然後坐下，開始看書。

林柒一看著他的動作，一時間心中翻騰起無端的暖意，認真地看了男生一會兒，將自己面前的奶茶推倒他面前，然後拍拍袁緣的肩，示意她起來先吃點東西。

也許是不甚習慣葉辛年靜若處子的模樣，袁緣咬著吸管喝著奶茶時，一時竟看著葉辛年有些恍惚。

這個男孩兒，善解人意得讓人有些心疼。

******

女生宿舍樓大門前。

林柒一才走出來，就看見轉角處站著的男生。手中握著的生物筆記，顯得有些多餘。

林柒一拿起手機又看了一遍男生髮的信息，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陸遙。」女生在男生身後站定，輕輕喚了一聲。

聽見女生的聲音，男生笑著轉過頭，雙手握著地理筆記本，不自覺地將它揉成一個圓柱體。

「你確定要借我的生物筆記么？我做的很不好，圖也畫得不太像......」

/柒一，能不能找你借一下生物筆記？我在女生宿舍樓下等你。陸遙/

女生收到簡訊時，既疑惑又驚訝。男生為什麼會找自己借生物筆記？自己的生物雖然沒有非常差，但是，絕對不可能找自己借筆記啊.....

「沒事的，肯定畫得比我好。」男生伸手去拿女生手中的筆記本，然後猶豫著將自己手中的那本遞到林柒一面前，「這個......是我做的地理筆記，你將就著看看吧。」

「啊？」林柒一看著低著頭不敢看自己的男生，抿了抿嘴，委婉地拒絕道：「這怎麼好意思......」

/說星星漂亮的人一定沒有見過你的眼睛。陸遙/

安靜地躺在摘抄本扉頁上的文字又闖進腦中，林柒一小心翼翼地吸氣、吐氣，腦中又閃過無數種猜測，猜測著陸遙這句話里要表達的情感。

是欣賞么？還是讚美？又或者是......

「沒事的，你、你應該會需要。」男生將筆記本塞到女生手裡，抬頭看著女生。

林柒一口中含著一口氣猶豫著，最終還是將筆記本接了過來，握在了手中，「好，那謝謝你了。」

見女生收下了筆記，陸遙開心地咧開嘴，而後輕聲開口，「要不我們去走一走？」

走一走？林柒一咽了咽口水，猶豫著不敢答應。

只是單純的走一走么？還是......有些害怕一會兒將要發生什麼事情，林柒一心中已經有些緊張起來。

答應？不行，萬一陸遙要把那句話的意思挑明了說，那自己要怎麼回答？

不答應好像也找不到什麼理所當然的理由。

怎麼辦？

「我、我想問問你想考哪個大學。」男生看著女生猶豫不決的神色，主動解釋道。

就這個問題？林柒一鬆了口氣，頷首。

兩個人安靜無話地走在宿舍樓通向教學樓的路上，眼看就要到教學樓了。陸遙偷偷地靠近女生一些，又靠近女生一些，在肩膀快要觸碰到女生的肩膀時停了下來，保持著距離一步步往前走。

林柒一握著筆記本輕咳了兩聲，「還要往前走么？」

「嗯？」男生側過頭看著女生，女生拿著筆記本超前指了指，教學樓已經近在咫尺，再往前走恐怕就要出校門了。

陸遙臉上帶著些不好意思，先會過身，朝女生說了一句，「對，我們往回走吧。」

路上已經幾乎沒有行人了，林柒一看著仍舊不準備開口的男生，呼出一口氣，醞釀著話題。

「陸遙你想要去B大么？」女生實在覺得這樣的安靜有些可怕，於是主動開口。

B大，物理專業在全國都叫得出名字，陸遙作為公認的物理大神，不去B大才會讓人覺得奇怪。

聽見女生的聲音，陸遙既有些緊張又有些高興，但一會兒又流露出失落之色，「我父母希望我去B大。」

「你父母？」林柒一疑問出聲。看著男生似乎不像沒有主見的人，不應該將父母的意願風味圭臬，於是林柒一又補充了一句，「那你自己呢？」

「我......」陸遙抿了抿嘴，「我還沒想好。你呢？你想去哪兒？」

終於問出了口，陸遙握著林柒一筆記本的手微微握緊，期待著女生口中的某所大學的名字。

「我啊，我得看我能考上哪個學校啊。」林柒一自嘲著笑笑，「以我現在的成績，恐怕只能去Y大了。」

陸遙看著女生的笑臉突然停下腳步，鄭重地問道：「那你想去哪兒？」

男生的目光忽然毫不掩飾地落在女生臉上，林柒一看著眼前眨著雙眼、眸中帶光的男生有些驚訝，「想去哪兒？」

「嗯——嗯——」

林柒一掏出口袋裡震動了幾下的手機，準備看簡訊。

「是Z大么？」

男生的追問讓女生停止了手中看簡訊的動作，女生將手機放回口袋，微微揚了揚嘴角，點了點頭，「想去啊。」

想啊。可是，想不代表能。

「那、那B大呢？」男生定定地看著身邊已經往前走的女生，提步跟了上去。

B大？摘抄本扉頁上的文字又闖進腦中，林柒一的腳步突然一滯，轉過頭看了男生一眼，想要從男生的眼中確定些什麼。然而，在對上男生的眼神后，女生突然加快了腳步，乾笑了幾聲，「B大......當然不會考慮啊，畢竟都是技術難度超高的理工科專業。」

不會考慮么？

女生看著宿舍樓大門透出來的光，小心翼翼地加快速度往前走去。

因著思考問題而放慢腳步的男生，絲毫沒有注意到已經快要走到宿舍樓門口的女生。等再回過神，女生已經朝著自己揮手。

陸遙緩緩抬起手，跟女生告別，然後看著被燈光拖得長長的女生的倒影一點一點消失在大門處。

Z大。真的是Z大。

葉辛年看著手中女生回復過來的簡訊，又看看眼前還站在宿舍樓門口的男生，嘆了口氣。

什麼時候能不這麼擔驚受怕？

/肚子里的蛔蟲出沒了么？葉辛年/

/沒呢。早點休息。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