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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下午。

袁緣抱著考場安排表進來的時候，對上了林柒一的眼神，但她還是像前幾天那樣裝作沒看見。

「陸遙，這一組少了幾個人，你看看怎麼安排。我去讓他們先打掃一下衛生。」袁緣繞過繞過第一排與第二排的過道，反而往第二排與第三排的過道走下去，然後走到陸遙的位置上，將手中的資料遞給他。

「好。」

陸遙站起身，翻看了教室整理人員安排表，然後走到第一排座位前，低著頭點了幾個名字，「劉孝祥、魏潛、嚴當玲、林柒一、李艾，你們五個這次順延到最後一組，跟他們一起整理一下我們班的座位。」

被點到名的幾個人點了點頭，表示服從安排。

葉辛年盯著屏幕上林柒一發來的最後一條簡訊，又看了看正在認真學習的女生，腦中閃過一個念頭，然後勾了勾嘴角。

林柒一從水池裡提了水回來的時候，班級里的人已經走了大半。

劉孝祥正在掃地，魏潛在排座位，其他幾個人正在搬桌椅，同桌李艾說是先去上個廁所，結果人就不見了。林柒一喘了口氣，將水提到了講台區，準備擦黑板和講台。

最後一節陳娟的課，留下了滿滿一個黑板的板書。林柒一拿著黑板擦，捂著鼻子擦著。

「你去抹講台吧，黑板我來擦。」

聞聲，林柒一擦著黑板的手一顫，被女生舉得高過頭頂的黑板擦劈頭蓋臉地就要砸了下來。

「啊——」林柒一條件反射地捂住了眼睛，防止粉塵進入雙眼。

黑板擦掉在地上的聲音並沒有如期傳來，但耳邊卻響起一聲黑板被用力撞擊的聲音。

黑板擦與黑板相互碰撞而引起的粉塵亂飛讓男生不自覺地側過頭，女生被環在男生用左手支撐起的懷抱中。

「怎麼？我的聲音這麼有磁性？讓你每次聽到都這麼激動么？」

林柒一慢慢鬆開手，咽了咽口水，戰戰兢兢地回過頭，正對上男生面無表情的臉。

「你怎麼在這兒啊？」女生十分不解地盯著男生看了幾秒鐘。

「我為什麼不能在這兒？」男生握著黑板擦的手慢慢垂下來，將黑板擦放在粉筆槽上拍了拍，又揚起一陣粉塵。

女生見狀從男生的左手邊上鑽了出去。

教室里的的其他人正像看馬戲似的看著講台區的兩個人，魏潛更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地調侃道：「你們兩個，不然到外面先說會兒悄悄話再進來？」

看到林柒一十分尷尬的表情，其他幾個人隨即表現出一副「我什麼都沒看見」的表情，但實則，已經在心裡笑開了花。

「傻站著幹什麼？趕緊擦桌子啊。明天不考試了？」

葉辛年仍然面無表情，像是毫不在意他人的看法和目光，使喚著還在石化的女生。

整個教室里靜得可怕，顯得男生的聲音異常清晰，一個字一個字毫無阻礙地傳進耳朵里，看著教室里的其他人笑得正酣的樣子，林柒一又尷尬地笑笑。

此時，葉辛年已經擦好黑板，正將粉筆灰從粉筆槽上撣下來，看樣子，沒有繼續說話的打算。

林柒一這才畏手畏腳地伸手去拿抹布。

***

十分鐘前。

葉辛年叫住從教室里出來準備要去上廁所的李艾。

「同學，今天你的工作，我幫你做吧？」

「你幫我做？」

「對啊，咱倆換換行不行？下次輪到我的時候，你幫我做？」

李艾透過窗戶看了看教室內的情況，又看了看葉辛年，頷首。

幾分鐘后，林柒放下擦桌子的布后，用手掐了掐自己的臉，還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葉辛年不是應該已經回宿舍了么？為什麼會出現在教室？

還有，最近的幾次battle，自己是怎麼了？頻頻處於下風，還毫無反擊之力......

其他幾個人為了給林柒一和葉辛年留足單獨相處的時間，將桌椅排好之後便溜得沒影了。

林柒一嘆了口氣，將洗好抹布放在講台上，準備去倒水。

此時，坐在教室最後一桌的葉辛年站了起來，從女生手裡搶過水，也不說話，就走出了教室。

「哎？你......」

林柒一看著男生的背影，心裡的疑問越來越大。葉辛年又抽什麼風呢？

又過了幾分鐘。

拎著垃圾桶回來的林柒一，在自己的座位上看到了一臉陰沉的葉辛年。

「你又跑哪兒去了？」

「我、我倒垃圾去了啊......」

男生沒好氣地看了女生一眼，吐出四個字，「送你回家。」

啊？林柒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葉辛年該不會要在回家路上，質問自己簡訊的事情吧？

怎麼辦？要怎麼說？直接說原因的話......不行，說了就原形畢露了，不能說。

男生看著提著垃圾桶在原地自言自語的女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但馬上又換上一副冷冰冰的面孔，叫了她一聲，「還不走？」

「那個，不用了...」林柒一堆出笑臉，正準備拒絕男生的好意，可是卻看見男生拿了自己的書包，已經要走出教室大門了。

......

葉辛年最近，真的走霸道總裁路線了......

跟葉辛年在公車上坐著十幾分鐘，林柒一愣是一句話都不敢說。

是什麼讓一個原本總是帶著笑容、活力無限的男生變得霸道、讓人不敢靠近？

以前好像不是這樣的啊？

以前......兩個人可以鬥嘴斗一路、笑一路的......

林柒一走在回家路上，男生自從下了公車以後就跟自己保持著一段距離跟在身後。

眼看就要到家了，林柒一偷偷用餘光瞥了瞥身後的男生，看樣子好像也沒有要質問自己的意思。

那葉辛年到底要幹什麼啊？

要不要乾脆自己直接坦白了？這樣溫水煮青蛙地熬著，實在有點難受。

林柒一猶豫著在小區門口停了下來，轉過頭看著男生。

「葉辛年。」林柒一站在原地咽了咽口水，叫了男生一聲。

聞言，男生也停了下來，但又馬上抬步往前走了幾步，在離林柒一三步左右的位置處站定。

「先好好考試。」

還沒等林柒一再說話，葉辛年拉了拉背在右肩上的書包先開了口。

林柒一突然呆楞在了原地。

很多時候，人們習慣隱藏自己真實的情感、目的，用一些看似正常又正確的行為來掩飾自己最想表達的舉動。比如用咳嗽掩飾尷尬、用觀望掩飾注視、用疏遠掩飾在乎，等等等等。大多數人作為旁觀者時，都能輕而易舉地識破這些小小把戲，可是當成為當局者，往往就陷入了看不透弄不懂的怪圈之中。

有的人說是當局者迷，可林柒一覺得更多的，應該是關心則亂。

林柒一回到家中時，細細咀嚼了葉辛年說的最後一句話。

不是質問簡訊的事，也沒有責備自己的疏遠，而是體貼地維護著自己努力想要去獲得的那一點點安全感。

先好好考試，有什麼事情等考完試了再說。

你沒有說出口的後半句話，是這樣的吧。林柒一在陽台上看著男生緩緩離開的背影，無聲地猜測著。

等到男生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夜色中，林柒一才拉上窗帘，拿出書開始複習。

時針指向零點。

「嗯——嗯——」

已經關燈睡下的林柒一在睡意洶湧中聽見了細微的聲音卻沒有轉醒。

/先好好考試，有什麼事情等考完試了再說。葉辛年/

******

周四下午。

「考試結束——考試結束——請考生停止作答......」

林柒一收拾好書包就要走出教室的時候，陳娟叫住了她。

「林柒一——」

「啊，陳老師。您監考我真是亞歷山大啊。」林柒一嗞著牙朝陳娟笑著，小心翼翼地表達自己的緊張。

陳娟抱著考卷，聽著林柒一的話笑了笑，擺了擺手示意她邊走邊說。

「這次發揮的不錯啊，後面那幾道大題雖然沒有全都算對，但是基本上都對了。」

「真的啊？！」

林柒一原本以為陳娟叫住自己是要當場就指出自己做錯的題目，畢竟，之前的考試里，但凡是陳娟監考到的同學，都享受過這個待遇。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了陳娟有這個習慣。

沒想到，今天竟然是給自己報喜的。

今天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還是自己在做夢啊？

「我看到了，你最近複習很認真。要繼續保持這種狀態，不要又回到月考那個時候啊。好幾個老師跟我說你上課發獃走神，那種狀態怎麼可能學習好。」

「啊。那個時候...太緊張了！對，焦慮得有點過頭了。」

「有壓力是好的，但是也不能太大。」

「嗯。」林柒一乖巧地點頭。

「好好複習，明天還有兩科。」

「好，謝謝老班。」注意到林柒一的稱呼，陳娟朝她笑了笑，隨後抱著試卷離開了。

******

如果是以想著這樣的狀態，那麼Z大......

林柒一低著頭，想著剛剛在年紀辦公室里看到的已經改出來的三科成績和語文老師對自己說的話，揚起嘴角笑了笑。

「哎，辦公室那邊的人說前面三科的成績都出來了。」

剛回到教室，林柒一就聽見教室外面傳來的叫聲，頓時神經一緊。

這麼快就來下生死令了？！

沒過多久，一大堆同學都跑了出去，到年紀辦公室里去打聽自己的成績。林柒一跟李艾、魏潛幾個人整理好座位之後，也忍不住湊到辦公室里去看成績了。

彼時辦公室里已經少了很多人，只有語文老師還在，還有幾個其他班的同學圍在某個辦公桌上翻看成績。

「哎，柒一，我說大家都來看成績怎麼沒看到你呢。進來進來，看看你的試卷。」

啊？又有好消息么？聽著語文老師的語氣，林柒一賊頭賊腦地走進辦公室。

「果然退步是有用的。你看看你這次，進步了這麼多。7班那幾個老師都在說你怎麼沒去文科班啊，哈哈哈哈......」

林柒一看著語文老師扶著眼鏡高興地笑著的樣子，突然有些想哭。

就像有個心愛的洋娃娃突然找不見了，傷心難過了很久之後，幾乎都確定了再也找不到了，可是在某天，突然在某個地方找到了它。這種失而復得的感覺，在林柒一看到自己的語文試卷的那一刻，像從天而降的暴雨，一刻鐘也等不得，涌了上來。

林柒一在小區門口放慢了腳步，慢慢轉過身，面向男生。

男生像周三晚上一樣，先在原地停了下來，隨後又抬步走近。只是，這一次他沒有在離女生三步左右的距離處停下，而是走到女生面前，將女生拉到對面的公園內。

有風吹過，林柒一聽著頭頂處的樹葉飄動的沙沙聲，不敢說話。

背部傳來的樹榦的真實觸感，讓林柒一明白，自己今天晚上如果沒有說清楚那條簡訊的事情，是不可能跑得掉的。

「不準備解釋一下么？」

男生的鼻翼里的氣息呼在女生臉上，女生深深地吸了口氣，咬了咬下嘴唇。還是來了。

林柒一低著頭不說話，腦子裡閃過無數次坦白的念頭，但始終沒有勇氣開口。

畢竟，有些話並不適合在高二、在十七歲這個年紀，大聲地說出來。

葉辛年看著眼前不敢跟自己對視的女生一瞬間有些生氣。

男生不明白，為什麼女生要突然發那條簡訊？為什麼突然要跟自己保持距離？保持距離，又是什麼意思？男生心中積蓄已久的疑問像洪水一樣涌了上來，就要脫口而出。

「我不信你看不出來我對你......」

「可不可以再等等？」生怕聽見那兩個字之後，兩人就再也沒辦法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林柒一終究還是在男生說出口之前喊出了聲。

聽見女生的話，男生的聲息停在了嘴邊。

林柒一的手不自覺地握了起來，呼吸不均勻了幾秒鐘，靜靜地承受了男生自上而下投來的目光幾秒鐘，然後抬起頭看著男生，說：「我們，可不可以再等等？」

我們之間，能不能再等一等。

就像葉新陽學長和季夏學姐那樣，等到明年7月，等到那個時候，再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