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九 血染瓊華

眼看着時日臨近的北微終於下定決心和瓊華撕破臉面。

她的計劃是這樣的。

待雙劍劍柱一成，監守自盜，利用職務之便，偷偷解除防禦的陣法，趁雙劍宿主不備，摸到羲和就跑！

於是，她越來越熱衷於佈置陣法和巡弋捲雲台，每每帶着意味不明的狂熱眼神。

鑒於瓊華目前有此種神情的人實在太多，北微的表現也不算引人注意，雖如此說，實際上還是有人注意到了，此人毫無疑問正是雲天青。

觀察了幾日後，雲天青到底忍不住，把北微拉到思返谷。

「北微，你這幾天怎麼回事？」

雲天青的眼睛乾淨清澈，不帶有一絲雜質，被這種目光一掃，若是內心坦蕩倒也沒什麼，可是北微現在心裏有鬼，看了會兒就轉過視線，不敢繼續對視下去。

「沒事……」北微支吾著說不下去。

「沒事才有鬼！你心虛什麼？」雲天青毫不客氣地戳穿她的謊言，眉毛擰了起來，「到底是什麼事，你說出來，或許我能幫上忙。」

北微默然不語。

她要偷羲和劍。

等同於背叛師門的這件事，能拿出來說嗎？

最終，她什麼都沒說，扒開雲天青的手，自顧自地走了。

即使如此，她還是能感覺到一股視線如芒在背。

想她墨北微，真正意義上的老師只有兩個，一是便宜父親卡西烏斯，二是騎士總長瑟爾納特，可是，他們都沒有教她說謊。

而且，她也不想對雲天青說謊。

不說謊，也不能說實話，那麼，只能不說。

等吧，只要等到劍柱結成，這裏的事情就了結了，若是還能留點空閑給她四處走走最好，若是沒有，希望下個世界可以過得自由點……

北微數着手指過日子，終於數到了妖界來襲，劍柱結成。

拿着星切站在捲雲台上的時候，北微還沒有什麼真切的感覺。可是當妖界的那些巨大的夢貘殺出來之後，捲雲台上一片亂戰，她不禁咋舌。

就算把利貝爾全國的游擊士拉過來可能也沒有現在捲雲台上的瓊華弟子多。

平日裏看不出來，當全部的人都排排站着放法術放飛劍，場面真壯觀。

只不過妖獸看起來更強，巨大的體型和強悍的近戰實力使得它們在人群中來去自如，帶起陣陣血雨哀嚎……

北微有些不忍心。

她經歷過討伐魔獸或者異端的陣仗，但是，這種大規模的殘殺，尤其傷亡以己方為重，實在是讓她揪心。

可是，在這種亂戰中，她只能儘力保護自己和離自己最近的幾個人。

亂戰持續到半夜，雙方的傷亡都不小，似乎妖界也要休息，於是暫時休戰。

北微鬆了口氣。

血雨飄飛的景象無論看幾次心裏都會不舒服。

最重要的是，若是雙方都不休息，她怎麼能接近雙劍？沒走過去就給亂戰中四處亂飛的法術和飛劍滅了。

和相熟的同門互相打個招呼之後，北微臨時決定露宿捲雲台。原因無他，負責守陣的弟子傷了五個，她去補位。同樣去補位的，還有雲天青。

北微考慮了一會兒，覺得第一天夜裏不是動手的好時機，現在所有人都神經緊繃，估計登上三四天，戰況更加惡劣的時候，疲憊累積，她得手的幾率更大。

默默地掐滅掉心裏的一點不忍之後，北微倚著劍鞘睡著了。

第二天，雙方的傷亡再次增加，這批挂彩的包括一位長老和數位與北微同輩的弟子。

北微負責守住陣眼，一旁還有人護持，她沒受傷也在情理之中。

第三天，妖界似乎發瘋了，瘋狂地反撲。

兩位長老陣亡，多名弟子橫屍當場，大師兄玄震右手受傷，從護衛捲雲秘台的陣法中退了出來。

這一天，北微也受了傷，不過只是小傷，很快就治好了。

第四天，妖界的首領出現了。

在萬眾矚目中，掌門太清和妖界的女王開始一對一火併。

結果，一死一傷。

死的是太清，傷的是妖。

戰局立時逆轉，失去掌門太清之後，瓊華幾乎是一面倒的局勢，在這一波妖界兇猛的攻擊中，越來越多的名字出現在死亡名單里，包括玄震，包括很多北微沒有印象的同門。

瓊華派並沒有坐以待斃，幾乎個個不要命般戰鬥。

妖界退去的時候，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北微摸著自己劃了一道長痕的左手，可恥地感覺到一絲慶幸。因為這麼多人的死傷，今夜的防衛一定不嚴密，大部分都沉浸在悲傷之中，不但是負責守陣的她們，雙劍宿主今日也遭到了攻擊，如果今夜動手，最有可能實現目標。

月升半空。

北微看看還留在捲雲台的人，不是睡著了，就是一副失神的狀態，少數幾個清醒的，離自己也比較遠。

她做好心理建設之後，沉着臉站起來，還沒邁步，冷不丁看到一個人從秘台里衝出來，一見到她，不由分說地拽着她的胳膊就跑了起來。

北微愣愣地看着夙玉的背影，回想她剛才那張泫然欲泣的臉，到底怎麼了？秘台周圍有結界，外面看不見裏面，夙玉表姐在裏面受了什麼氣？

想歸想，北微腳下一點都不慢。

兩人停下來的時候，已經跑到相當冷清的角落裏了。

夙玉擦了擦眼睛，深深地看了北微一眼，開口就說，「表妹，這次表姐有件事求你幫忙。」

北微不由得一驚，夙玉幾時對人用過「求」這個字？

「表姐，你說是什麼事？」

「……我要帶着望舒劍離開瓊華。」夙玉一臉平靜，顯然這些話不是一時衝動說出來的，而是在她心裏轉了幾遭。

北微不禁愣住了。

她沒想到素來乖巧的夙玉會蹦出這麼一句話。

原本她覺得自己要拿羲和劍就已經是很驚人的事情了，沒想到最強的人在這裏。果然單純的人容易走極端？

夙玉將北微的沉默當做猶豫，她也不急，站在那裏等北微開口。

在見北微之前，她就已經想得清楚，就算沒有任何人支持她，她也會貫徹自己的決心。為什麼要找北微，她也說不清，或許，在她心裏，整個瓊華，除了那個人，只有北微她最可信賴。

「好。」北微一回過神，就乾脆地應下了。

反正一把劍是拿，兩把也是拿，有什麼差別？如果有夙玉幫忙，拿到羲和的可能性還要更大，何樂而不為。

夙玉心中一喜，面上也呈現出淡淡的笑容。

「我就知道，表妹你……」

「你們在說什麼？！」

一個聲音打斷了夙玉的話。

夙玉和北微同時驚訝地看過去，更是一人捏起手印一人扣了暗器。

撥開枝葉走出來的居然是個老熟人。

「……雲天青，怎麼又是你？」北微抿了抿唇，目光中多出不少戒備，如果他要告訴其他人的話……

「天青師兄，你也聽到了。那麼，你是幫我們，還是去告密？」夙玉相當冷靜，也問得非常直接。

北微被這樣直接的問話再次震撼到，不禁細細地看了夙玉一眼。

夙玉和最近一次見面相比改變很大，神情和氣質都截然不同了，就像是陡然間轉換了信仰似的……

雲天青神色複雜地凝視着夙玉，過一會兒又轉頭看看北微。

「……我幫你們。」他嘆了口氣。

「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守備鬆懈，只要我解除陣法，消了秘台的結界就可以進入。」北微想了想，沒把話說完，說到這裏，就看向夙玉。

果然，夙玉點點頭，「我會拔出望舒劍，到時候，麻煩表妹纏住師兄一會兒，等劍柱一破，我們就走。勞煩天青師兄在外接應如何？」

雲天青緊抿著唇，深深地皺眉，雙眸中似含洶湧波濤。

他的視線在夙玉臉上停留了很久，才點了點頭，「你們都要小心。」

有句話他沒有說出來，他覺得以後還有很多時間可以說，可是他沒想到，這句話，他再也沒有問出來的機會了。

每當日後回思今夜，他都會後悔不已。

假如早知道，假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