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軍營遭劫
第二天，沐弘去吳王營寨找石頭，守衛見他是金吾衛，沒有阻攔，給他指了新兵營的方向，放他進去。
沐弘在城牆上望下去，大片的白色帳篷，一個緊挨著一個，規範嚴謹，秩序井然。一旦走進去，才發現裡面骯髒不堪。帳篷之間的雜草叢中全是垃圾和糞便，蒼蠅蚊蟲四處亂飛，氣味難聞。時值正午，陽光熙暖，一群群士兵坐在帳篷外曬太陽，捉虱子，蓬頭垢面，衣著破爛，看上去不像士兵倒像是乞丐。
沐弘問了好幾個人，都不認識石頭。在幾萬人的聚集地，找人如同大海撈針。他四處張望，只盼能找到個負責新兵營的軍官，或許能問出個究竟。
忽聽到有人在說：「這小子是從哪裡來的？一身軍服倒是光鮮。」
沐弘循聲望去，不遠處的帳篷外有三四個士兵坐在一起，其中一個人斜著眼看他，嘴角掛著冷笑。
另一人說：「看這樣式應該是禁軍。」
邊上一人說：「聽說禁軍在京城裡，住得好，吃得好，養得白白嫩嫩，可比我們舒服多了。」
那人抱怨道：「老子在這裡吃糠咽菜，天冷了都沒衣服穿。喂，兔兒爺，你這小樣能上前線嗎？」
幾個人鬨笑起來。
沐弘與那人眼光一接觸，只覺他的目光像狼一般陰冷，心頭一緊，右手按住刀柄。
那人笑道：「怎麼，想要比劃比劃？」
沐弘見他來意不善，不敢多言，佯作鎮定，緩步離開。走了幾步，回頭一看那幾個人竟然跟了過來。沐弘心裡緊張，腳下加快，只聽那人叫道：「小子別跑！抓住他，把衣服剝下來，說不定身上有錢。」
身後響起急促的腳步聲，沐弘嚇得奔跑起來，邊跑邊叫：「石頭，石頭。」
那人笑道：「你叫天王老子都沒有。乖乖的給爺站住。」
沐弘不理，埋頭往前跑，穿過一排帳篷，前面一條小河攔住去路。
沐弘在河邊剎住腳，喘著氣尋找逃生路線。那人帶著三個人包抄過來，將他圍住。
「小子，看你再往哪兒跑？」那人叫道：「把衣服脫光了，把錢交出來，跪下磕三個響頭，大爺就饒你一條小命。」
沐弘看那幾個人，滿臉橫肉，目光灼灼，猶如在山裡遇到的餓狼。他嘴裡發乾，心跳加快，「唰」的一下，拔出腰刀，豎在身前。
那人伸出舌頭舔著白牙，陰陰一笑：「好啊，來玩啊。」也拔出刀來，橫在面前。
另外三人在一旁鼓噪：「老閻，給他點顏色瞧瞧。」「老閻，打算打幾個回合？」
老閻獰笑道：「笑話，當然是一招拿下。」踏上兩步，舉刀對著沐弘當頭劈下。
沐弘第一次真刀真槍的打鬥，心裡發慌，抬頭見明晃晃一柄鋼刀夾著風聲劈來，只能提刀相迎，只聽「鏗」的一聲響，手腕巨震，一塊東西從眼前飛過，落在草叢裡。
老閻向後急退幾步，手裡的刀只剩下半截。他檢視著斷面，舉起刀高聲叫道：「大家看那，這就是上面給我們發的刀。我們拿著這種玩意兒上戰場，和送死有什麼差別？」
這時他的身後已聚集了幾十個士兵，都是聽到響動跟過來看熱鬧的，見到這情形，都騷動起來，有人說：「對方拿的是一把寶刀吧？」有人說：「這一批兵器是很差勁。」還有人說：「上面的軍官一定得了好處，才會買進來這種破銅爛鐵……」
沐弘驚訝地看著自己的刀，擊打的地方刃口捲起，但不影響使用。這把刀精鐵鍛打，是金吾衛的標配，並不是什麼寶刀，怎會有如此威力？
老閻叫道：「把他手裡的刀奪下來。」跟著他的三名同夥從兩邊圍了上來。
沐弘把刀一揮，逼退眾人。此時他的腳已踩在河岸上，無處可退。他猶豫著是否要跳河逃生，見一人沿著河邊飛奔而來，穿過人群，擋在他身前。
「大家都是兄弟，有話好說。」那人勸道，展開雙臂護住沐弘。
「什麼兄弟？」老閻說，「禁軍什麼時候和我們地方軍稱兄道弟了？」
「這位沐弘兄弟是來找我的，」那人說，「他什麼地方得罪你了？」
「石頭哥，」沐弘叫道，「我可沒得罪他，是他平白無故來搶我的衣服。」
老閻說：「他把我的刀砍斷了，我只有這一把刀，你說怎麼辦？」
石頭抽出自己的刀，平托在手上遞過去，說道：「我的刀賠給你。」
老閻伸手取過刀，手指拂過刀刃，冷笑道：「磨得倒是挺快的，不知能否砍得下人頭。」手腕一翻，把刀架在石頭的脖子上，說道：「要命就站一邊去，這個兔兒爺身上的東西我都要了。他乖乖地光著屁股走出去，我自然不會害他性命。」
石頭說：「你這是幹什麼……」
老閻喝道：「走開。」
石頭叫一聲：「好！」身形一旋，已撞入老閻懷裡，右臂鎖住他持刀的手臂，左掌擊在他的手腕上，將刀打落，隨即腰身一擰，將老閻摔了出去。這兩下兔起鶻落，速度極快，眾人只覺眼前一花，老閻已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石頭撿起刀，指著他的胸膛，眾人驚呼，卻無人敢上前營救。
這時人群外有人呼喝：「讓開，讓開。」一隊軍士走了進來，其中一人身穿皮甲，頭戴盔帽，看上去像個軍官，大聲喝道：「把刀放下。」石頭把手裡的刀扔下，立刻有兩名軍士上前將他雙臂扭到背後。
那個軍官罵道：「你們這幫混蛋，我一個眼錯不見，你們就要鬧出事來。是誰起的頭？」
老閻哼哼唧唧爬起來，指著石頭叫道：「長官，是他拿刀砍我。」
石頭說：「是你先把刀架在我脖子上威脅我，我不得已才動手。」他的肩膀被刀鋒划傷，鮮血流出染紅了半邊衣襟。
那個軍官看了他兩眼，說道：「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賊囚。我本來就在擔心，弄個囚犯進兵營，配給武器，還不知會搞出什麼亂子來，果然就出事了。」
石頭說：「不是我搞事，是他們為難這位兄弟。」
那個軍官這才看到沐弘，奇怪道：「你是禁軍跑我們營寨里做什麼？」
沐弘說：「這位大人，我來找人，卻被這幾個人公然搶劫，你們軍營里還有沒有紀律約束？」
那個軍官怒道：「胡說八道，哪有這種事？你快出去，以後不準進來。」
老閻介面道：「長官，我帶人送這位禁軍小爺出去。」帶著他的同夥，把沐弘逼到一邊。
那個軍官指著石頭道：「軍中嚴禁打架鬥毆，殺傷人命，違令者斬。你這個賊囚，留著是個禍害，左右，把他推下去斬了。」
石頭掙扎叫道：「我並沒有殺人，為何斬我？」
軍官冷笑道：「若不是我及時趕到，你不就把他給殺了？」
老閻諂媚道：「長官英明，救了小人，小人感激不盡。」轉過頭卻對著同夥擠眉弄眼，一臉譏誚。
沐弘急出一頭汗來，叫道：「你這個人怎麼顛倒黑白，搶劫鬧事的你不管，正當防衛的，你卻處罰他。」
軍官怒道：「我軍營里的事，輪不到你來管。看在你是禁軍的份上，我不處罰你，否則一併砍了。」吩咐手下，「快把這賊囚推下去斬首。」
沐弘胸中憤懣之極，恨不得拔出腰刀大砍大殺一番，救出石頭，奈何手腳被人扭住，動彈不得。他嘴裡叫道：「不能殺，不能殺……」淚水模糊了眼睛。
老閻湊到他耳邊笑道：「現在哭啥？待會兒有得你哭呢。」
石頭被推到河邊跪下，扭頭對沐弘叫道：「沐弘兄弟快離開這裡……只恨我不能死在戰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