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出逃

第一百二十七章 出逃

「慕容寶?」沐弘詫異,「我很多年沒見到他了。」

「太子下令,命禁軍在全城搜捕你。我聽到消息,趕緊出來找你,還好早一步發現了你。」

「我想起來了,」沐弘一拍巴掌,「我在皇上面前評論了他一句,當時旁邊並沒有人呀,難道是皇上透露給他的?」心想,慕容垂不至於糊塗到這地步了吧?

「隔牆有耳,宮裡哪有秘密可言?」高泰問,「你說什麼了?」

「我對皇上說太子暗弱。」

高泰目瞪口呆。

敲門聲響,路平在外面說:「東家,是我。」

「自己人。」沐弘拉開門。

「官兵走了。」路平閃身進來,靠在門上,「東家,他們在找你,把大街封住了,挨家挨戶搜查。」

「我從後門走。」沐弘說,心裡非但不慌,反而輕鬆起來,慕容寶這麼一搞,他倒是可以理直氣壯地離開鄴城了。

「你為啥說這話?」高泰跺腳,「幾位王爺明爭暗鬥,皇上為之憂心忡忡。你何必攪和進去?」

「我說的是實話。」沐弘撇撇嘴,「燕國就是毀在慕容寶手裡的。」

高泰再次目瞪口呆。

房門響了兩下,路平拉開一條縫把大潘放進來。

大潘帶來一條黑色風衣,給沐弘披上,稟道:「馬匹都準備好了。」

路平說:「東家,我們送你出城。」

「沐大人……」高泰欲言又止。

「多謝高先生相救。」沐弘翻起兜帽,蓋住頭臉,「皇上駕崩后,燕國就要大亂,先生當未雨綢繆。」他一向敬重高泰,把他當作老師看待,多年未見,本該坐下來敘舊,但形勢緊急,沒時間停留,拱一拱手,就跟著路平等人離去。

酒樓的後門開在一條小巷裡。黃昏已至,巷子里沒有燈火,七八騎人馬佇立在暗處等候。

「我自己走,你們不用跟來。」沐弘翻身上馬。

「那不成,把東家平安護送出城,我們才能放心。」路平一手扳住馬鞍,利索地跨上馬背。

「萬一連累到你們……」

「我們不怕。」大潘說。

「我們不怕。」眾人附和。

這群人手握韁繩,腰挎鋼刀,雖然缺胳膊少腿,卻有一股昂昂然出征迎敵的氣勢,軍人的血性和悍勇,在身體里沉睡多年後再次蘇醒。沐弘知道勸阻不了,只能作罷。

「出發吧,快要關城門了。」路平說著策馬在前引路。

路平熟悉道路,專挑小巷子鑽,一路上沒有遇到攔截,順利到達北直門。此時,頭頂上的天空黑得像鍋底,只有西邊地平線上殘留著一抹血紅,映出三座高台聳立的黑影。沐弘眺望了一眼,記住鄴城留給他的最後印象。

守門的軍官認識路平,上前打招呼:「路掌柜,這麼晚還要出城?」

路平連忙下馬,打躬作揖,解釋道:「沒辦法,王尚書訂了五十桌喜宴,材料不夠用,只能趕往農莊採辦。」

「上峰有令,對出城的人要嚴加審查,以防欽犯逃走。」

「這幾個都是店裡的夥計,哪有什麼欽犯?」路平陪著笑臉。

「這個人沒見過。」軍官指著沐弘,「你,把兜帽取下來。」

路平拉住軍官,往他手心裡塞了塊銀子,哀求道:「這是我外甥,小孩子沒見過世面,不懂事……」

軍官握住銀子,略顯猶豫。忽聽得長街上潑喇喇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騎飛奔而來,高聲叫道:「關門,立刻關門!」

軍官丟下路平,指揮手下關閉城門。形勢突變,路平等人一時手足無措。沐弘眼看幾個兵丁在門洞里推動兩扇厚實的城門,緩緩閉攏,目測一下距離,衝出去估計來不及。然而大門一旦關上,就再也走不脫了,無論如何也要拼一把。他正要縱馬搶行,忽見門洞的陰影里竄出一名士兵,一揮槍桿掃倒兩個推門的兵丁,用力拉開大門。沐弘與他視線接觸,不禁一愣,卻聽他喝道:「還不走!」

軍官看見了,驚叫一聲:「成乙,你幹什麼?」搶過來阻攔。大潘截住他,一腳踢翻。眾夥計拔出腰刀,站成一排守在門前,路平叫道:「東家快走,我們給你斷後。」

這時,雷鳴般的馬蹄聲鋪天蓋地而來,沐弘扭頭看去,長街上火光如長蛇一般蜿蜒游來,頭頂上腳步聲震動磚牆,灰塵碎屑簌簌落下。無數個嗓音在吼叫:「太子有令,不可走了欽犯。」

沐弘只要往前一步就能躍出城門,遁入黑暗中。他可能會被城牆上的守軍射成篩子,也可能就此逃出生天,但是身後的路平等人絕無活路。

上千人馬圍住城門,火把照得如同白日。沐弘撥轉馬頭,緩緩走進火光里,對著正中一人拱拱手,「太子殿下。」

「沐弘,你還想往哪兒跑?」慕容寶冷冷一笑。

「不知太子殿下為何抓我?」

「你膽敢打入我大燕內部充當姦細,我不抓你抓誰?」

「在下乃是朝廷命官,太子殿下即使懷疑我,也該遵循規程,由皇城司勘查審問。」

「等皇城司那幫飯桶動手,你早就跑掉了。」慕容寶一揮手,「全部抓起來。」

「我跟你走,不關他們的事。」沐弘說。

「正好把你的同夥一網打盡。」慕容寶喝一聲,「拿下。」

沐弘此時無比痛恨自己多嘴多舌,更加後悔沒事跑去皇家大酒樓,連累了眾人性命。他回頭看了看,每個人都咬著牙握緊手裡的鋼刀,毫不畏懼。

「打不過的,投降吧。」沐弘勸道。

「東家,剛才你該跑出去的。」路平低聲說,「最後一個機會,我們擋住門洞,你只管走,不要回頭。」

沐弘搖頭,「我不能這麼做。」

「給我上。」慕容寶下令,「違抗者格殺勿論。」

軍士們端起長槍,槍尖對著眾人,一步步圍攏上來。

遠處響起「嗚嗚」的號角聲,急促的馬蹄聲沿長街而來,一個尖厲的聲音一路高喊:「皇上有旨,不可動手……」

軍士們像潮水一般,分到兩邊,讓出中間的道路,一個宦官騎馬飛奔而來,對慕容寶行了個禮,喘著氣說:「皇上有旨,不可對太史令動手。」

慕容寶冷著臉說:「我不殺他,只是把他帶回去問話。」

宦官說:「鑾駕已經出宮,正在趕來的路上,請太子稍安勿躁。」

說話間,號角聲已經逼近,皇帝的儀仗出現在長街盡頭。軍士們集體下馬,單膝跪倒,齊聲吶喊:「萬歲,萬歲,萬萬歲!」沐弘等人也都跪伏在地。

慕容垂在侍衛的簇擁下,通過長街來到城門下,環顧四周,問道:「太子這是在幹什麼?」

「啟稟父皇,沐弘是慕容沖派來的姦細,敗露后意欲逃亡,兒臣將他攔截下來,捉拿歸案。」慕容寶稟告。

沐弘沒想到慕容寶給他按了這麼個罪名,起身辯解:「微臣不是慕容沖的姦細,誰的姦細都不是……」

「你有何證據?」慕容垂問慕容寶。

「兒臣得到密報,慕容沖稱帝,封沐弘為侍中。他通過趙王的推薦,入我朝為官,實則為慕容沖打探情報。」

沐弘心中惴惴不安,他沒有給慕容垂交待他曾擔任過侍中,慕容寶若坐實了他的罪名,還可順帶扳倒慕容麟,一箭雙鵰,手段確實厲害,可惜沒用在正途。

慕容垂不以為然:「我朝新立,朝中官員大都擔任過秦國的官職,每一個你都要懷疑過來嗎?」

「侍中位列三公,沐弘放著這麼高的職位不做,來我朝當一個七品小官,怎不令人生疑?」慕容寶振振有詞。

沐弘分辨道:「太子既然知道我當過侍中,就該知道我在四月初就掛冠離去,此後再無會面。當時慕容沖正在攻打長安,皇上也在圍攻鄴城,大家都忙著干自己的事,慕容沖如何預見到皇上日後會登基稱帝,派我前來卧底?」

慕容寶愣了愣,說:「你們私下會面,又有誰知道?就算不會面,慕容沖也可以派人傳令給你。」

沐弘朗聲道:「太子所言都是主觀臆斷,並無實據。你無憑無據陷害下官,還把趙王牽扯進來。趙王帶兵在外為國征戰,此事若傳到前線,只怕會動搖軍心。」

「別以為有趙王撐腰,我就不敢辦你。」慕容寶大怒,稟道:「父皇,待兒臣把此人解到皇城司,定能審出他的底細。」

慕容垂面色不豫,叱道:「太子,你擅自動用禁軍,搜捕官員,超過了你的職權範圍。」

慕容寶一怔,忙說:「兒臣一時情急,事後自會向父皇請罪。」

「你現在就回宮反省,不得擅出。此事朕來處理。」

「父皇……」慕容寶看了眼慕容垂的臉色,不敢再辯,灰溜溜地走了。

慕容垂遣散禁軍,回頭安撫沐弘:「太子越權,朕已斥責了他。沐卿不要放在心上。」

沐弘趁機請辭:「太子見疑,日後也不會給臣好日子過,懇求皇上准許微臣辭官,遠離鄴城。」

慕容垂說:「你不必擔心,朕記著你的好處,不會讓太子為難你。」

沐弘說:「微臣原本無心來鄴城,趙王錯愛,非要讓臣來此為官。倘若因臣的事,使太子與趙王之間生出芥蒂,影響了兄弟和睦,臣就罪該萬死了。」

慕容垂猶豫片刻,嘆了口氣,說:「沐卿一定要走,朕也強求不得。今日天色已晚,卿回府收拾行裝,明日再走,把朕給你賞賜全都帶上。」

沐弘婉拒:「皇上的恩德微臣銘記在心。然而臣孑然一身,無需身外之物。官印和賞賜封存在府中,請皇上派人取回。」

慕容垂冷哼一聲,拉長了臉。

沐弘下跪拜伏:「微臣不需要金銀之物,卻要懇求皇上的另一項賞賜。」

「你起來說。」慕容垂臉色好看了一點,「有什麼要求但提不妨。」

「求皇上赦免他們。」沐弘起身,指著路平等人,「他們曾是禁軍兒郎,當年跟隨皇上在枋頭戰場抗擊晉軍,身受重傷,落下殘疾。臣與他們多年未見,只在今天一起吃了頓飯,對臣的過往,他們並不知曉。」

慕容垂當即應允:「朕赦爾等無罪。」

沐弘與眾人跪下叩首謝恩。慕容垂黯然嘆道:「朕知沐卿有過人之能,留不下沐卿,是朕的損失。」

沐弘感激慕容垂親自趕來解圍,忍不住多了句嘴:「皇上,你要小心參合陂。」

「參合陂?」慕容垂一愣。

「是一處地名。皇上遇到便知。」沐弘不敢多說,擔心劇透過度會遭天打雷劈。

慕容垂點了點頭,傳令回宮。此時國家新建,氣勢正旺,慕容垂雄心勃勃,麾下兵強馬壯,能人異士眾多,並沒有把沐弘當回事。

沐弘望著大隊人馬遠去,心裡油然生出感慨:苻堅帶領弱小的氐族,建立了橫跨中原的帝國,一著不慎,國家分崩離析,氐族遭受其他部族的瘋狂打擊,由盛轉衰,消失了蹤影。慕容垂重建燕國,後燕的疆域比前燕還要遼闊,然而參合陂一戰失敗,精銳部隊幾乎全滅,青壯年的屍骸堆積如山,慕容鮮卑一蹶不振,被北魏滅亡。兩個族群由這兩個人帶上頂峰,也因這兩人而衰亡,那麼他倆到底是部族的救星還是災星呢?

耳邊路平在催促:「東家,咱們快走吧。」他猛然醒轉,跟隨眾人馳出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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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秦燕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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