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阿若公主的記憶（一）

顏歡皺眉看著眼前的一切，她與殷絮秦言一樣無聲的注視著這一切。一切變故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顏歡甚至盯了一會兒憫姬掉落在大殿一側的斷臂，生怕它會生出花兒來。

可她沒敢看倒在地上的趙沛琰，她不太敢相信剛才還有說有笑的那麼一個人這樣就真的死了。

羽璃那麼平靜，她的喜怒似乎從來不表現在臉上，顏歡如今也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她還不清楚他們之間到底有著怎樣的糾葛，可是她明白，或許她很快就能知道了。

「少廢話！」驍陽的斥責打破了顏歡的思緒，看來他真是怒極了，顏歡懂得他，就在他有機會挽救一切的剎那間，猶豫羽璃的制止，他沒能保護趙沛琰。他一定氣極了也後悔極了，所以面對三尾狐，才會這樣半分情面也不給：「把她喚醒，我讓你痛快的死！」

憫姬咯咯笑著，有那麼一會兒，顏歡甚至以為她要耍什麼花樣了，可她微微轉動手指，把阿若好好放在了趙沛琰身邊，她輕聲笑著，開口時依舊帶著幾許妖嬈：「真好啊，阿若，你這就要醒來了。我要死了，我和趙沛琰都死了，死在羽璃手裡，都是羽——呃————羽璃，的錯，你聽到了嗎？咯咯咯咯——」

她強忍著驍陽施加給她的痛苦，寧死也要把話說明白，她輕聲呢喃，就像是耳語一般低聲吟唱：「恨她吧，是她拿走了你的記憶，她殺死了我和趙沛琰，永遠、永遠恨她吧，在我死了以後，你就醒來吧……」

驍陽恨得咬牙：「冥頑不靈！」他說罷這話狠狠向她擊了一掌，那法網似乎把她壓制到了極致，憫姬就像被扼住喉嚨一樣發出咕咕嚕嚕的聲音，卻連掙扎也做不到，就這麼片刻之後，她便再沒有生息了。

大殿一時安靜下來，羽璃閉上眼，發出一聲輕嘆，開口時聲音有些顫抖：「在阿若醒來以前，有一件事，我想請求你們。」

驍陽盯著憫姬的屍體，似乎在生氣：「你說。」

羽璃攤開手掌，一個熒白色，如珍珠大小的光團在她掌心浮現：「帶它離開，越遠越好，不要回來了，再也不要回來了。」

「這是？」驍陽皺起了眉，心裡忽而有了計量：「阿若公主的記憶。」

羽璃眨了眨眼。

「它一直在你手上。」驍陽盯著她，似乎在認真揣測她的意圖，他余怒未平，帶著幾分怨怪：「你一直知道，卻差遣我們去辛夷，一直到最後、到現在你才說？」

羽璃微微闔眸：「我的私事，並不需要向你們言明。」

「可這是阿若公主一直期待的事情，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苦苦隱瞞，如果你甘心捨棄一切都要讓她活著，還有什麼不能對她說的？你究竟是誰，現在這樣的局面，你覺得我們還會平白應承你的託付嗎？！」

羽璃發出一聲短促而無力的輕笑：「三尾狐雖死，但是精魄不散，因此她不畏死，因為假以時日，她總能重新凝聚力量。」

「她沒有機會了，」顏歡不客氣的打斷她，雖然如今的直覺讓她對羽璃並無敵意，可有些話還是要說在前面：「你也不要岔開話題，回答師父的話，我們再決定幫不幫你。」

羽璃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轉過頭看著顏歡，又將目光投向秦言和殷絮：「我沒有岔開話題，只是要把事實告訴你們。」

顏歡將血玲瓏握緊，閉上眼凝神聚氣念起咒訣，一片靜謐中，有一個金色的光球就像受到感召似的自憫姬身上升起，它緩緩移向顏歡面前，最終圍繞著血玲瓏轉了幾轉，消失不見，與此同時，憫姬的屍首和那隻斷臂竟如煙霧般的化去，消散成點點的星火。

羽璃蒼白的面容終於有了些許訝異，她猶自不信，盯著顏歡沉默許久。

「你？」

血玲瓏中突然多了一股力量，讓顏歡覺得有些不適應，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對羽璃說：「眼下你不用再擔心她會成為你的威脅了，我們拋去憫姬這個問題不談，你就好好講講阿若的事情吧。」

羽璃垂下眼眸，嘴唇翕動了幾下：「我……」

「——沛琰哥哥？沛琰哥哥！」身後一聲凄哀的呼喚，羽璃倉惶回頭，是阿若已經醒來，她淚流滿面，伏在趙沛琰身前試圖把他搖醒：「你怎麼了，你醒過來！」

羽璃滿眼悲傷的望著她，阿若哭了好久以後，終於把目光投向了羽璃。

果不其然，她滿眼的仇恨與悲愴，恨不得將羽璃就地殺死在這裡：「是你！是你害死了沛琰哥哥，憫姬娘娘也不在了，他們都——」她指著羽璃，聲嘶力竭地喊：「都是你做的！是你害的！是你拿走了我的記憶！你是我的仇人！」

羽璃閉上眼睛，發出一聲悲哀的長嘆，而後她睜開眼，望著她。

「是我拿走了你的記憶，阿若，事到如今，我已經無法否認了，我從來不會對你表達，可即便你這樣恨我，也好過你拿到那段記憶之後感到後悔。」羽璃望著她，她微微側側腦袋，滿眼的悲涼：「那是一段不好的記憶，你從來無需執著，就連憫姬，她也不希望你得到那段記憶，如果不是你執意如此，她也不會……」

阿若無助的哀哭著，但趙沛琰卻毫無聲息的在那裡躺著，對她的悲傷充耳不聞，阿若明白他不會再回來了，他那樣愛她，她這樣需要他的時候他都沒有醒來，那他是真的不會再醒了。

羽璃踟躕著，顏歡遙遙望著她的背影，覺得她似乎很想走上前，甚至她想抬手撫上阿若的頭髮，無聲的給她安慰，可是她只是踟躕了一瞬，終究是作罷了。

眾人無奈的望著這一切，在一片悲哀的沉默中，羽璃輕聲開口說：「他的神識被帶走了，可是仍然活著，阿若，我會幫你把他喚回來。」

阿若抬眼望著她，她淚眼朦朧，根本看不見羽璃的樣子，可她覺得羽璃是在微笑，他很少微笑，記憶中她總是沉默的，憫姬娘娘說過，羽璃是最善於蠱惑人心的妖族，她甚至試圖去蠱惑沛琰哥哥，可她怎麼可能會幫她呢。

「我希望你度過很開心的一生。」羽璃很輕很輕的開口說，她回過身，將目光投向顏歡，面上帶著從未有過的輕鬆與釋然：「萬靈之主的朋友，我以羅剎海護法的名義請求你，請你幫我一個忙。」

一直沉默的殷絮陡然驚訝：「你竟來自羅剎海？！」

顏歡什麼都不懂，她甚至不知道羅剎海究竟是哪裡，有什麼特別之處，可羽璃是弄錯了，她和辛夷獸一樣把她當做了萬靈之主的朋友，那個所謂的「主人」。

「顏丫頭，答應她吧。」在她躊躇之際殷絮開口：「她所求的，你能做到。」

既然殷絮開口了，顏歡也不擺架子，她點點頭，望著她：「好，你需要我幫你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