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宴會上的殺機

夜晚的烏羅一樣很漂亮，它和辛夷享有著同一片星空，夜幕低垂，星河閃耀，這種靜謐總會讓人心生感懷，覺得這人間萬般美好皆在此刻，令人無比眷念，他們在親衛的引領下前去赴宴，雖然驍陽和殷絮已然說過此次赴宴務必要小心，可是顏歡還是無法把這場宴請當做一次鴻門宴去提防戒備，夜色正好，時間也正好，為什麼要為著羽璃的那些話憂心呢？

不過也對，他們沒有必要多生事端，也祈禱著一切順遂，既然沒有幫到阿若公主，那麼惟願一切圓滿，此別再難有相見之期，他們本也應該好好告別。

不管是阿若公主、憫姬娘娘還是趙將軍，想必都是很看重他們這些遠方來客的，他們不是達官貴人，也再也給不了他們什麼幫助，但還是看得出這場宴請極盡了排場，在如此短的時間裡布置了這樣的歌舞和菜色，他們一定是用了心思的，想想此行並沒有幫到阿若公主什麼，他們更是覺得有些歉疚。

晚宴開場，他們屏退了所有士兵，只留下一些隨侍，大家分別坐於大殿兩側，中間是一眾舞姬，歌舞不停，周圍樂聲也悠揚曼妙，很是讓人心神舒暢。

「我知道你們明天就要走了，」是趙沛琰先敬驍陽，他對他露出微笑，面有懇然之色：「你是個很好的對手，希望有機會能再比過。」

驍陽也起身與他對飲一口：「自然，願與將軍後會有期。」

「好喝嗎？這是娘娘親手釀的酒，埋在樹下好久好久了，連父王都還沒有嘗過。」阿若到底是苗疆女子，不拘那些小節，仰頭便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她笑意燦然：「你們不必自責，無論如何我都有辦法找到記憶，沛琰哥哥也會幫我，無論多久，只要我不放棄，相信總有一天會找到的。來！我也敬你們。」

「說來慚愧。」驍陽揚了揚嘴角，也舉起酒盞：「辛夷一行前得趙將軍、公主和憫姬娘娘關照，只遺憾並無收穫。但願上天憐見，今後能保佑阿若姑娘早日得償夙願。」

「你們走得是冒著性命賭上的路，我不過是備了幾個香囊而已，」殿上的憫姬娘娘朗聲笑道：「酒又不是什麼難得稀罕的東西。阿若說得也著實誇張，我隨手釀得，哪是什麼好酒，樹下埋得還有一壇，是專成給王上留的，我哪敢怠慢啊。」她也舉起酒杯，容姿端華，眼眸閃亮：「難得有貴客臨門，又走了這樣遠的路，遺憾的是你們不能久留，無論如何，就讓我們今夜暢飲此杯，不問那些俗世吧！」

她向四人遙遙舉杯，應著那一眾昇平歌舞，有絲竹管弦之樂的襯托，一口酒入喉，不善飲酒的顏歡竟也品出了几絲醇香的味道，看來憫姬娘娘也是過謙，這酒應該也是珍藏的東西。

「好酒好酒。」果然秦言如此讚歎：「比我喝過的任何味道都好，勞煩你這樣費心招待了。」

憫姬娘娘聞言自然喜悅：「諸位喜歡便是最好，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我們便拋去那些客套，好好賞舞品菜，相識一場，如此為各位踐行，還望你們不嫌怠慢。」

「娘娘實在過謙了，」秦言放下酒杯沖她揖手言謝，便又好好坐下喝酒吃菜，品起了殿上的歌舞。

顏歡有了吃的喝的就顧不上說話了，更何況還有舞可以看，她不擅飲酒，可是奈何這酒的味道實在香醇，也忍不住多喝了幾杯，驍陽與她隔得太遠，幾次皺眉制止都被她無情的閃避了，顏歡覺得這憫姬娘娘真是熱情好客，竟然用這麼好的東西來招待他們，認真想起來她也算是阿若公主的後娘，卻和她能像朋友一樣互相關心，親密無間得很，真是讓人羨慕。

她這麼胡思亂想著，不知不覺頭有些沉，一定是多喝了酒，喝醉的感覺有點飄飄欲仙，頭又重得很，讓人覺得有些無力。

「你該不會醉了吧？」離她最近的秦言湊過來小聲說：「喝不了就別喝了，沒出息。」

「可是真的很好喝，而——」顏歡忽然止住話頭，她眼前驟然一亮，似乎周圍的一切瞬間都變得開闊起來，這種感覺不太好受，可是只一剎那，她警覺地將目光投向驍陽。

果然，驍陽和殷絮目光中也帶了几絲警惕，可是他們仍然不動聲色的飲著酒品著菜，就好像對周圍一切恍若未聞般，於是顏歡也把心情平復下去，就好像未曾感知到危險般。

她感受到的是殺氣，因為修習時間太短，修為也太淺，她無法像師父和殷姐姐那樣自如的感覺到殺機，她感受到的一切、都是血玲瓏強迫她去感知的一切。

窗外有人在蟄伏，顏歡甚至能看到她的樣子，熟悉的一襲白衣，卻盛放了妖氣與鋒芒。

是羽璃，她在窺探著屋內的一切，伺機而動。

晚宴依舊進行著，一旁的秦言對此毫無所知，他只是叮囑顏歡不要再喝了：「如果你醉了可別指望我抬你回去。」

「我才不指望你。」顏歡沒出息地嗝了一聲，趴在桌子上盯著那些正在旋轉的舞姬們的裙角：「她們可真好看。」

「是啊，」秦言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都比你好看，一會兒不盯著你就喝成了這樣，你是有多缺吃喝？」

「嘿嘿。」顏歡像二傻子一樣憨笑了一聲：「因為你總盯著她們看，所以沒注意我喝了多少，我喝了那——么多。」

「……喝醉了？」秦言把凳子拉到她旁邊坐下：「我也沒總盯著他們看，剛才不是在說話嗎，大家都在說，只有你自己在吃吃吃。」

「我……也沒喝多少啊，怎麼就有點醉了？」

「因為你從來沒喝過酒啊，真是傻，你難受嗎？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不要，嘿嘿。」顏歡想擺擺手，卻懶得動手指：「我要等殷姐姐和師父一起，才不理你。」

秦言很委屈的嘖了一聲：「我又怎麼惹你了，明——」

『啊』地一聲尖叫，是憫姬娘娘扔下了酒盞，秦言嚇得一個激靈，卻見她指著窗外，驚恐萬狀：「有——有人要害我！」

忽覺有什麼東西從背後破窗而出，秦言下意識的把顏歡擋在懷中免得她受傷害，那力道如此強勁，竟一時讓他也伏在顏歡身旁動彈不得，他轉過頭去察看究竟發生了什麼，眼前的一幕卻讓他有些驚恐——一襲白衣的巫祝使者站在大殿中，大殿中幾乎是頃刻間安靜下來，那些舞姬和樂師頃刻間如煙雲般消散不見了蹤影。

更奇怪的是另外的人，他們都和顏歡一般伏倒在桌案上動彈不得，阿若和趙沛琰更是已然昏睡過去，唯獨憫姬娘娘和羽璃面對而立，冷然注視著彼此。

秦言知道此刻發聲無異於以卵擊石，他決定以不變應萬變，保留自己的力量伺機而動，於是無聲的將手伸入懷中，握緊了古猜贈予的那支吹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