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人面桃花相映紅

第十三章 人面桃花相映紅

朱庚子跟在一個軟驕旁邊,軟驕上坐著一個男人,周圍有不少家丁侍衛。方向也是往方丈室走去。涼玉想到朱庚子和赤蝴的關係,突然心念一動,不遠不近地跟在了江暮生後頭。

越靠近方丈室,來的人越多,涼玉離江暮生更近了一些,想要渾水摸魚混進去,可是他的裝扮實在太顯眼,很多人都往他這邊看來。

江暮生也注意到別人的目光,他本來以為這些人是看他的,但發現這些人的視線穿透了他的美貌看向了他的後頭,於是他轉過身。就看到涼玉這隻「野生佛陀」還跟著他。

江暮生峰眉一皺,正要出言呵斥,就在這時,涼玉一隻眼睛的眼尾沒粘住,崩開了。嚇得涼玉趕緊眼疾手快又將它粘上,

別人離得遠沒看清楚,但江暮生當即認出了涼玉,美眸一閃。

這時候一個侍衛被涼玉這怪模怪樣吸引過來,就要質問涼玉的身份。

涼玉答不上來,只好頂著這佛陀的慈悲臉,將求助的目光看向江暮生,儘可能表現得楚楚可憐。那張似喜似悲的臉,這會兒更加扭曲奇怪。

江暮生感覺自己眼睛要瞎。對那過來趕人的侍衛道:「這是我的小廝。」

那侍衛雖然狐疑,但還是點頭放過了涼玉。

江暮生瞥了涼玉一眼,示意他跟在他的後面,往偏僻的地方走去。來到一棵桃樹下,他轉過身,可謂人面桃花相映紅。風景如畫。

如果沒有涼玉這坨東西在的話就更完美了。江暮生問涼玉道:「你怎麼在這?」

涼玉見他態度正常,放下心來,手擺出僧人的姿態,道:「來廟裡裝佛陀騙錢財。」

江暮生不聽他貧嘴,乾脆略過這問題,道:「你可有什麼線索要告訴我的?」

涼玉收了不正經,正色道:「柳花的案件我還沒有頭緒,但是胡二虎不是我殺的,他的死和狐嬰有關。」

江暮生知道,這線索還是他故意透露給周銓有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他轉告給涼玉,於是他問道:「還有呢?」

涼玉道:「狐嬰的和黑市上買的赤蝴有關。」

江暮生道:「還有呢?」

涼玉道:「我表姨夫朱庚子也在賣赤蝴。」

江暮生道:「還有呢?」

涼玉道:「狐嬰不只一隻。」

江暮生道:「還有呢?」

還有個鬼?!涼玉覺得這人也太貪心了,他都說了這麼多驚天情報,這人竟然內心毫無波動還不停索求,甚至連提問都復讀。唧唧復唧唧。

涼玉順手扯幾朵花,戴到自己毛茸茸的頭套上,就像黑叢中生長的幾朵野花:「我手中雖然還有一些情報,但是大部分都是自己猜測的,還沒有證實,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江暮生看見他這模樣真是又瞎了一次眼,閉目道:「講。」

涼玉道:「可能還和這承德廟有關。」

江暮生聞言,眼中終於有了波動,冷言道:「不該講的別亂講。」

涼玉心裡大罵親娘,想當場摔花走人,這人前一套后一套的什麼玩意兒?!但是他也無法回懟江暮生,官有兩口吃死你,誰讓自己的小命被他握住了呢。

江暮生看涼玉憋氣不敢怒的樣子,突然想笑,原本冷寒的雙眼柔和了下來,他緩言道:「若是不確定就不要亂說,我就當沒聽見,這事要你自己去查清楚,不然我沒法幫你脫罪。」

他官府早上去查了胡二虎這幾日交往過的人,有幾個是在黑市做生意的,所以他早已經知道了這事情大概和黑市有關,但卻沒想到和這承德廟也有關係,這承德廟是皇帝親匾的皇廟,背後的實際擁有者正是京城來的虛岩方丈。若是承德廟和狐嬰也有關係,那他的立場就有些複雜。

涼玉見江暮生的眉眼柔和了下來,琉璃般清透的桃花眼,如兩潭秋水,離朦雨堤,令人賞心悅目。心中氣焰不由消了一些,道:「我今日見我表姨夫也來了,想進方丈室看看他要做什麼。」

江暮生眼睛見涼玉說話時,頭上的花抖來抖去,眼皮子抽動,忍不住抬手一顆一顆地將它們拿了下來,丟到了地上,皓腕間的清香與桃香融在一起,沁人心脾。

等這花都清理完了,他這才鬆了一口氣,回看向涼玉道:「你這表姨夫是做什麼的?」

涼玉有些惋惜這些美麗的花:「醉鄉閣掌柜。」

江暮生思忖了一會兒,道:「醉鄉閣是福家的產業,我等會兒正要去見福家的老闆。他也是黑市的幕後老闆,你跟在我身邊去見他,說不定對你尋找真相能有些幫助。」

涼玉點頭,跟在了他後面,亦步亦趨地走著。

經過這番交流,涼玉覺得江暮生是相信他不是殺人兇手的,但是既然相信,為什麼不直接放過他。為什麼要一邊通緝他,一邊又要讓他左奔右走自證清白,互相為難呢?

涼玉思來想去,只有一個結論,那就是自己是被當成驢使喚了。

江暮生回到方丈室,涼玉也跟他進去了,方丈室的前廳室空的,只有后廳才有人聲傳來。厲申在前廳等著江暮生,見他進來,就迎了上去。他看到涼玉這佛陀的時候,費解了一會兒,總覺得涼玉那易容后似笑非笑的臉十分的醜陋和莫名奇妙,多看兩眼就令人窩火。

江暮生沒說什麼,厲申也不能問。

江暮生走在前頭,帶著他們往靜心殿走去,涼玉走在江暮生的右手邊,那原本是厲申習慣站的地方,方便他幫江暮生做事情,但現在被涼玉佔了位置,厲申只能緊跟著涼玉走。

厲申體格也大,涼玉總覺得自己身後站了一隻熊,而且是面露兇相的那種。腳還要時不時要踩到他的腳跟。他不明白這厲申幹嘛非要和他擠在一邊跟著。江暮生左邊明顯位置空空的,瞎嗎?

他們兩人,只要其中一個人讓出位置,就能皆大歡喜。但涼玉被厲申踩了幾次,心中不爽,也十分執拗地堅守自己的地方。一路上兩人都以十分彆扭的姿勢行走著。

靜心殿在方丈室外的其中一個小隔間里,也就是他和福家老闆約談的地方。

到達靜心殿的時候,厲申最後一腳踩到涼玉的後跟上。涼玉實在惱火,一個驢后踢,踢到厲申的膝蓋,厲申一時不防,跪倒在地上。

涼玉抬起手,做出平身的手勢道:「阿彌陀佛,施主不必行此大禮,在下不是真佛陀。」

涼玉原以為他會被江暮生責備,因為打狗就是打主人。可是他在江暮生那雙美麗的眼中看不見一絲惱怒,反而看到了笑意,一種事不關己的,帶著嘲諷的冷漠笑意。這情緒轉瞬即逝,很快就消失了,快到涼玉以為自己看見了錯覺。

這種表情周銓有經常會表現在臉上,所以涼玉很熟悉,畢竟周銓有就是個表裡如一的真小人,和他來往過的朋友,沒有一個對他是有好評價的,所以淪落到最後也只有涼玉這個窮賤願意和他相依為命了。

以前沒見過江暮生的時候,也聽說過桃根縣的師爺的事迹。在他腦海里腦補的江暮生都是一副八面玲瓏,巧笑倩兮的樣子。是那種溫潤如玉,堪稱完美的男子。

實際見到確實如此,和他交談時,情緒會不自覺地被他牽引,就算對待陌生人他也是謙和有禮。

只不過為何,這樣的男人會在看見自己忠心下仆被人當面欺侮的時候,還能露出笑意,彷彿天地間,任何東西都是他的笑柄一般。

厲申沒料到涼玉這醜八怪還敢反擊,尊嚴受損,十分惱怒,想要起身斥責他。

但聽到江暮生輕笑的時候,身子彷彿瞬間墮入冰窖,沒有了任何惱怒的情緒。那笑聲彷彿一把尖刀,刺在他的喉嚨里,發不出一點聲音來,心底蔓延的不再是火焰,而是苦水。

厲申麻木地起身,站在了江暮生的左手邊,沒有看一眼涼玉,也沒有任何斥責。

誰知涼玉卻一直盯著他瞧。

厲申感受到涼玉的視線,轉過臉去看他。涼玉本沒做什麼表情,奈何這易容臉就是一副諷刺的欠揍樣,看的厲申又差點要暴起傷人。

江暮生這時候才阻止道:「技不如人,就不要丟人現眼,有時間弄這些小名堂,還不如多磨練下自己的能力。」

厲申這才收了火氣。心中不甘。

這小插曲就這麼不痛不癢地過去了,涼玉想,早知道這厲申這麼好說話,他就該下腳再狠一點。

門外傳來腳步聲,福家的人也到達偏殿了,偏偏這時候,涼玉的左眼睛又崩開了。這次他怎麼粘都粘不回去。

涼玉心中又罵上了周銓有,這藥膏的藥效實在不好,竟然還敢賣五兩銀子。

這時福家的老闆朝君率先走了進來,身後跟著朱庚子和一群奴僕。涼玉趕緊先用一隻手捂住了左眼。

涼玉聽傳言說朝君外號是白面鬼煞,也取白無常之意,如今見到真人,果真是畫里的模樣。身材高瘦,體態消瘦,骼骨明顯,臉色蒼白暗青,就像披了層宣紙皮的白骨精。可不就是畫像里的白無常本人。

他身後跟著的是涼玉表姨夫朱庚子,朱庚子臉尖細眉,眼尾上挑,滿臉透著精明,身高六尺左右,不高,卻四肢皆長,彷彿是四根黑樹杈拼接起來的一般,風吹狠一點都能散架。

涼玉看到朱庚子這瘦骨如柴的樣子,實在想不明白那王富貴是怎麼下的去手辣手摧花的,也不怕被這人手腳戳傷。

朱庚子雖然不黑,但是和面無血色的朝君站在一起,無端讓人想到來索命的黑白無常兩人,堪稱絕配。

靜心閣是偏殿,一個桌椅都沒有,只有地上的蒲團,但朝君並不習慣坐地上,指揮一個奴僕上前,跪趴在了地上,當成了人凳,朝君坐了上去,將目光掃了過來。

這時涼玉的另一隻眼睛也崩開了。為了不被朱庚子認出來漏餡,只好眼疾手快地學著那奴僕的樣子也跪趴在了地上。

見江暮生沒反應,還用手拉了拉他的褲腳,提醒一番。江暮生不傻,理解了涼玉的意思,可是他從來沒有把人當凳子坐過。

僵硬了一會兒,才不情不願地坐在了涼玉的背上。

涼玉趴在地上,脊背貼合著江暮生軟軟的屁股,也不知道誰吃了虧。

反正厲申看得冒火,江暮生坐著彆扭。但涼玉趴著。。。感覺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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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頭三尺有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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