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兩隻佛陀

第十二章 兩隻佛陀

承德廟是涼州第一大廟,頃地方圓,從山門起,前廳法堂,中央寶殿,藏經樓直至後山七堂,全程走完需半日。廟宇建在承黃山中,山下便是一條直穿桃根縣的商路,地段極好,上接天京,下連南城,陸路通順,水路暢流。現在隅中,來的人絡繹不絕。

無衿是這廟裡的一個僧人,昨日里做了噩夢,夢見廟裡那些慈悲佛的石像都活了過來,走在了廟間的路上。形態詭異。

他嚇尿了床,一大早起來不僅被同門僧人們的笑話了,還說他這夢是對廟裡佛陀的大不敬。

佛陀怎麼能走路,他們那兩條腿生來就是盤著的,要移動也是要用蓮花盆。

於是他被罰到前門來招待香客,一抬頭,就看見了兩個走著路的「佛陀」,嚇得要死,以為自己要被上天懲罰了,趕緊跑回了寺廟裡,要將這件事情告訴他爹,不,他住持。

不用說,這兩個「佛駝」正是涼玉和魚真兩人。

涼玉換了周銓有給他的衣服后,出了門才發現,耷拉在自己身上的金袍子,像是哪裡拿來的戲袍,而他頭上頂著的黑帽,也明顯和這戲袍是一套的,他走在街上的時候還沒覺得多奇怪,來到廟裡才恍然大悟,像極了彌陀。

而魚真現在一副圓頭肥耳的樣子,因為體型變大,衣服撐不住,乾脆露出了胸膛和肚子,就是個彌勒佛在世。

大概是裝扮的原因,涼玉心中慈悲感油然而生,舉止神情都變得慈悲了起來。兩人這扮相雖然沒引來官兵,但還是受了不少注目。

廟宇香火茂盛,裝修精緻。每一處都珠圍翠繞金碧輝煌。窮的時候來這敲塊磚回去賣也能賺不少錢。

魚真邊跟在涼玉身後,邊在廟裡尋找著自己的侄子。而涼玉則是要找這廟裡拿的到赤蝴的地方。

狐嬰血肉種植的赤蝴在黑市裡要賣一兩黃金,這也就意味著作為農民的魚樹根是買不起黑市的赤蝴的。

既然他們是來這廟裡上了香才有了孩子,那讓魚樹根媳婦兒懷孕的赤蝴來源,很有可能就是在這承德廟裡。

涼玉來到大雄寶殿,找到一位僧人,問到:「請問大師,在下想要求子,要往哪裡走。」

這僧人和其他慈悲為懷的僧人不大一樣,其他人都是笑臉相迎,這人卻面容肅穆,不苟言笑。

涼玉覺得自己找錯了人,正要離開,卻聽那僧人道:「你向佛祖心誠求子便行,有子無子都需聽由天命。」

得,這僧人好大的火氣,連稱呼別人為施主都不會,涼玉道:「前幾日家中親人上廟求子,得貴廟相助,現在在家裡已喜得一子!」

這僧人表情一僵,似乎想要趕人,卻被另一個僧人打斷了:「無佩師弟,施主既然是誠心來求子的,不可對人無理。」

涼玉聞言詫異,出家人果然胸懷廣闊,他們打扮成這幅妖魔鬼怪的樣子,既然也能看出他們是誠心的。

無佩見他過來,哼了一聲,甩袖離去。

涼玉對前來幫助的僧人,慈悲地笑了一番,問道:「大師怎麼稱呼。」

僧人回以同樣的慈悲笑容,道:「貧僧法號無臨,施主若是要求子,可隨貧僧來。」

涼玉跟隨著無臨來到了大雄寶殿後堂的一間偏殿,靠近處,涼玉的狗鼻子就聞到了一股隱隱的煙草氣。這煙草氣混雜在香火中。眼前一位披著紅袍袈裟的中年和尚站在殿中。

無衿看到涼玉他們喊道:「師傅。。。佛駝,就是那兩個佛陀。」他指著涼玉和魚真,臉上的表情十分的複雜,又害怕又新奇,兩隻腿就是站不住,繞在這中年和尚身後走來走去。不敢上前來。

承德廟的住持,稱號凈無法師,在涼州一帶信徒三千,德高望重,赫赫有名。

涼玉也沒想到自己來承德廟第一日就能遇見這般有名的人物。

說來也是機緣巧合,他們今日穿著這奇怪的裝束和無衿做的夢,恰好在某意義撞上了。而凈無法師十分寵愛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弟子,得知這怪事,才讓無臨過去將這兩人尋來。

佛教和道教不同,佛教反對占卜,算命,咒術等迷信的法術,但是對夢和夢兆十分重視。

凈無法師認為,自己是個非凡之人,那麼他的孩子也是非凡之人,非凡之人做的夢,要麼有意義,要麼沒意義。

他將涼玉兩人召來,想知道這無衿這夢意義如何。

無臨走上前在凈無法師的耳邊耳語了一番。凈無法師聽完,上前先問道:「兩位施主,為何這番模樣。」

涼玉心裡罵了周銓有一番,道:「母胎生來就是這番模樣。」

凈無法師聞言思索了一番,似乎還想要說些什麼。涼玉不想讓對方糾結於他這長相,岔開話題道:「今日來貴廟想要求子,想問大師可有偏方?」

凈無法師打量了他們幾眼,他見眼前的說話的「佛陀」不過是普通人,而他身後的大個子「彌勒」卻修為頗深,看不出境界。於是對他們有了些戒備。

他作為一間廟宇的住持,自然不會是等閑之輩,只是他在修行一面並沒有很高的造詣,所以去生了兒子。但也許是因為生了兒子,才沒有很高的造詣。這事他不理解,也說不清。

凈無法師用拇指摳了幾下手中的佛珠,不知道自己那又厚又黃的指甲竟扣掉了上面粘著的黑漬,他道:「阿彌陀佛,本寺後山有送子觀音廟。施主可先隨老衲去那處上香。」

涼玉靠近凈無法師之後才確認,混雜在煙塵中的煙草氣就是在他身上散發出來的。

凈無法師在前面帶領著涼玉兩人往後山走去。中途仍問了一句:「兩位施主,為何這番模樣。」

涼玉聽到這問題來了火氣,都說了母胎生來如此,這住持還要問一遍,出家人也歧視別人長相嗎?不滿道:「天意如此。」

涼玉想,一個人長成什麼樣,可不就是天意么。還能怎麼解釋。

哪知他隨口敷衍的話卻讓凈無法師和無衿心中翻起了驚濤駭浪。正如他們所擔心的那樣。昨日無衿做的夢,是有意義的。只是不知道,是福還是禍。

在他們眼裡,涼玉和魚真兩人的身份十分撲朔迷離。不敢怠慢。

去後山的路上,路過了方丈室,涼玉瞅見,方丈室外站滿了帶刀侍衛,一個個威武不凡。

涼玉問道:「這方丈室里住著什麼人?」

凈無法師道:「隨聖上一起從京城來的虛岩方丈。」

涼玉哦了一聲,他只是隨口一問,沒想到這凈無法師會回答他。也沒再繼續問下去。反正大概和他要調查的事情沒有多大關係。

送子觀音的神廟離方丈室不遠,他們走了一會兒就到了。

凈無法師道:「施主在此靜坐片刻,老衲上內室取些東西。」說罷讓小僧招待他們兩人,帶著無衿走了。

涼玉這會兒是靜坐不了的,人有三急,剛才在周銓有家喝了不少水,沒等兩下,就要起身就要去恭廁。

魚真一直跟在涼玉身後,既不說話,也不出聲,就像涼玉帶身上的巨型掛件。

涼玉轉身制止他的跟隨,無奈道:「我不過出個恭,就莫要跟著我了,這涼州到處都是通緝我的告示,我還能尿遁不成?」

魚真一聽,覺得有理,他也不想去恭廁聞屎臭。便回到送子觀音像前等著了。

涼玉鬆了一口氣,這兩天,他們吃一起,睡一起,還摟摟抱抱,他都以為他們是新婚燕爾。

涼玉急匆匆地走著,他去的這恭廁是專門給大官貴族專用的。凈無法師有過交代,所以路上負責管理這塊區域的僧人們都沒有阻止他。

他剛到恭廁,迎頭就遇見了也要來出恭的江暮生。

似乎是因為天氣有些炎熱的原因,江暮生面帶微紅,說不出的清秀可人。絲袍隨風飄氣,吹來似乎還帶有淡淡的桃花香味。

涼玉看見江暮生時,下意識地就要閃躲,但想到自己這樣子應該不會被認出來,只能厚著臉皮進去。他不知道江暮生對他的態度到底是怎麼樣的。不敢妄自上前和江暮生相認。

江暮生本就沒見過涼玉幾面,涼玉易容成這鬼樣子,沒認出他來,只當是一個來拜佛燒香的香客。他和涼玉一樣,也在出恭前制止了自己的巨型掛件(厲申)的跟隨。他不知道自己這手下一天到晚都在操心什麼,明明他的修為比厲申要高上許多。

恭廁只有兩個隔間,隔間的板子大概只到涼玉他們的胸口高,兩人一起進了恭廁,並排站著,各行其事,本該十分自然。

但涼玉這人心思不純,他至今還是不想相信江暮生是個男子,所以覺得和江暮生一起站著出恭,十分彆扭。一彆扭,就尿不出來。為了解決自己的心理問題,轉頭就往江暮生身下看去。

江暮生剛撩開衣擺,扶住自己的小兄弟,就見到隔壁這醜八怪在盯著自己的兄弟看,一下子就沒了尿意。他不介意別人欣賞他的美貌,但是這私密之處就不方便給別人欣賞了,尤其是這長相裝扮都十分奇怪的人。

江暮生心中惱怒,桃花眼怒瞪,內力外泄釋放出威壓,這威壓壓得涼玉動彈不得。也導致了涼玉盯著江暮生小兄弟的時間變得更久了,因為頭轉不回來。

江暮生釋放了一會兒威壓才意識到這點,趕緊鬆了威壓怒道:「非禮勿視!」

他的脾氣算是好的,還和涼玉講道理。若是厲申看見,怕是大喊「放肆」並直接將人拖出去斬了。

涼玉面無表情地轉回頭,這回是實打實地確認了江暮生是個男人,彷彿失戀了一般,心中淡泊如水,想要出家。

涼玉心理問題解決后,很快就放水出來。聲音淅瀝,回蕩在恭廁里。

江暮生聽到這聲音,如同被人羞辱了,他收拾好自己褲子,不打算出恭了。他本來就只是為了不想聽虛岩方丈的座談會才出來休息的。沒想到遇到一個怪人,簡直令人糟心。

江暮生出門后,涼玉也草草解決了自己的事情,甩了兩下兄弟。跟著他一起出去。出了恭廁,看見江暮生去往的方向是方丈室,心裡有點好奇方丈室里會不會有其他的達官貴族。但好奇歸好奇,他還是得回送子觀音廟。

誰知就在他轉頭剎那,在遠處看見了朱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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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頭三尺有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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