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十六

自從關琳琳走之後,晚上趙劍波一有空就到嫣然那兒。呆上幾個小時,一起吃飯讀書聊天。平靜的夜晚,不平靜的心情。

臨近考試的前一周,武嫣然來到趙劍波辦公室的門前,敲敲門推開走進去。趙劍波起身迎上來:「嫣然。」她點點頭,神情一片凝重。沉默著坐下來,把玩著鑰匙串。許久,抬起雙眸。他們四目相對。在他柔柔的注視下,她澀澀地笑笑說:「我快考試了。這幾天,想靜一下。我們不要再見面。回家過年,走時就不過來和你打招呼了。」也許這樣分手會更好些吧。有緣無份的愛情,沒有太多的淚水和不舍,誰都不受傷害。

「嫣然,怎麼突然想起來回家了?你回家我怎麼辦?我得多想你?」趙劍波深沉的眼睛里盛滿柔情。武嫣然平靜地說:「我也會想您的,深深的。一生一世都會想您的。」註定曲終人散,又何必再去驚擾他呢!「嫣然,怎麼說這樣的話?好像以後再也不見了似的。」他驚愕不解,而且不安了。武嫣然不想把魯兵的事告訴他。神情不定想著心事,鑰匙串在手指上轉動。一分心鑰匙串重重的落在玻璃茶几的面兒上。驚慌地拾起鑰匙,用手摸摸茶几,自言自語道:「還好沒有壞。」

「別走了,就在這過年吧,咱們兩個人,行嗎?」他祈盼地看著她。她佝僂著身體,頭無力地垂得很低不勝重負。緩緩地說:「趙總,您是一個富有的人。有事業,有金錢,還有爸爸。您什麼都有,一樣都不缺。」一句「趙總」把他叫懵了,打斷她的話說:「誰說我什麼都有?我缺一個自己的家,缺一個心愛的媳婦,相守到老的伴侶。趙總?聽著怎麼這麼彆扭?」他的大手要去撫摸她。

武嫣然警惕地往一旁挪挪,動容地說:「我什麼都沒有,沒有事業,勉強爭一點兒活命的錢。就連這點兒愛情,都是別人的施捨。」傷感的話讓他非常疑惑,躲閃的動作讓他很失落。他不平靜了,肩膀起伏著,還要壓抑控制著不能發泄。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心酸地說:「嫣然,你不覺得有時你很殘忍嗎?」

武嫣然冷笑道:「我殘忍嗎?無名無分,怎麼走進您的家?您回家團圓,讓我看著您的背影,然後祈求您快回到我的身邊嗎?這不殘忍嗎?」說完又後悔,早已預料到的無果而終。為什麼還要陷進去,讓自己無法自拔!為什麼還要說毫無意義的話。

趙劍波語無倫次地說:「那怎麼辦?該怎麼辦?我不想離開你,怕你一去不回頭,再也找不到你。就像是一場夢,夢醒了什麼都沒有。」兩個人都沉默著,各有所思。

武嫣然辭掉工作。回家過年也不用再來。

公園的河堤上,三三兩兩的行人。垂柳光禿著枝丫,草坪枯黃。河面上結了厚厚的冰,幾個半大的男孩子在上面溜冰。

彎彎曲曲的石徑上,武嫣然和方惟敬邊走邊聊。「方大哥,過幾天考試完,我就要回家了。特意和你道個別。」從小背包里拿出一個小紙條來,握在手裡,又背好書包。「回家,什麼時候回來?」方惟敬問道。嫣然是別樣的美麗,後悔當初為什麼沒有堅持,而錯過了她。「不回來了。」她遲疑一下,細聲地說。

「趙劍波呢?你們倆的事情呢?」方惟敬不清楚是怎麼回事,疑惑地問。「方大哥,緣分的事,誰能說得清?有緣再續,無緣能強求嗎?」一再想讓心情平靜點,說起趙劍波,還是有揮不去的憂傷和不舍。隨手拾起地上的柳條,纏在手指上,無聊反覆地纏著。「嫣然,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有緣?什麼是無緣?趙劍波他改主意了?你們分手了?」方惟敬不明白地駐足,注視著嫣然。

「不是,方大哥,也沒有什麼。我都說不清楚,你別操心上火了。」一大團亂糟糟的事情,比亂麻還亂,她也無從解釋。又怎麼能說得清,讀得懂,看得透。「嫣然,別忘了我,我在這等著你呢!」方惟敬想去拉她的手。他從內心深處喜歡這個女孩子。

她驚慌地躲開道:「方大哥,我們之間就是純潔的友誼。不要打破這種寧靜,好嗎?」「我這隻疲憊的孤雁,好想找一個溫暖、安靜的窩停下來,休息休息啊。」他寂寞地望向天空。「方大哥,你會尋覓到你的真愛的。你這麼善良,這麼好,老天是不會辜負好心人的。」方惟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方大哥,我想托你一件事。」「嗯,說吧。」「你能幫我查一下成績嗎?發一條簡訊就行。謝謝你!」「好的,放心吧!」她把紙條遞給方惟敬。方惟敬接過紙條放進口袋裡。

他們順著小路一直走下去。

關琳琳回去快半個月了。初見那人時,說不出的陌生和不爽。這就是現實,用傾心的愛情換來的平淡婚姻。認命吧!平淡一生,做個庸人。那人大獻殷勤於關琳琳:送衣服、花、各種小禮物。極力的討她歡心,還催介紹人定親。琳琳說,先了解一下吧。不急,年後再說。他也只好作罷。武嫣然關心琳琳的事情,琳琳簡單地說了一下。「琳琳,祝福你找到了幸福的歸宿。」「幸福?還有點早吧。」嫣然想:我的歸宿在哪兒?誰能告訴我?

魯兵三天兩頭往武思遠家跑。聊天,吃飯,喝酒。魯兵鬱悶地問:「思遠,我該怎麼辦?」武思遠說:「魯兵,別心急,慢慢來,再說這事我做不了主,嫣然點頭才行。」魯兵遲疑地拿出手機:「可是,嫣然她總是敷衍我。我心裡沒底。我和她通一下話,你聽聽。」撥通了,打開免提,「嫣然,我是魯兵。」「嗯,我知道。」魯兵緊盯著手機道:「你好嗎?過年回來嗎?」「回去。」嫣然簡短的回答,他心裡更加沒譜:「什麼時候回來?」「快了。」他急於想知道嫣然的意思:「我想問你對這件事的態度?」電話里沉默了。魯兵的心一緊問:「不願接受我嗎?」「願意,回去再說,行嗎?」電話里的聲音小了許多,有氣無力地回答。

「嫣然,你不要有什麼顧慮?我既不憨也不傻,自認為不太丑,健康的正常人。有一份自己的事業,還能配得上你吧。」魯兵有了不好的預感,嫣然簡短的答語,她對自己並不熱情。「哎呀,你誤會了,我沒有想什麼?而是覺得配不上你。」嫣然這麼一說,魯兵怕傷到她的自尊心:「好了,嫣然。回來后,我們見了面慢慢地了解,慢慢聊。現在我不為難你了。」「嗯。」「照顧好自己,再見。」「謝謝,再見。」

武思遠奇怪地說:「我沒有聽出來什麼地方不妥呀?」魯兵細細地思索著嫣然語氣的變化說:「不,我的感覺是她並不太高興。可能有什麼難言之隱。接受我是出於無奈。」武思遠不以為然地說:「魯兵,你太多慮了。嫣然回來再談吧。」魯兵無奈地說:「只有這樣了。」

備考前幾天,趙劍波依舊精心準備一日三餐的飲食,他越是貼心的照顧,她越是覺得難捨難分。誰的心情都不太好,又極力掩飾著,都不願提及觸到傷心之處。晚上一同讀書,聊天。夜深了,在嫣然的逐趕下,趙劍波才回到酒店。

這天夜裡,武嫣然趕著他回去,「你回酒店吧,天不早了。明天就別來了。行嗎?」她連哄帶推的把他弄到門外,「如果忙,明天你就不用來了。」他不滿她說這樣的話:「總愛說這句。煩我了是嗎?」她心底一絲劇痛道:「沒有啊,你該回去了!」

趙劍波動情地說:「嫣然,怎麼才能讓你讀懂我愛你的心。」說著激動地一把抱住她圈在臂彎里,退到牆邊忘情地想吻她。武嫣然慌亂地扭頭躲開。他尷尬地把頭埋在她的肩上。她被動站著,淚珠像斷了線的珠子,滾落下來。他驚悸而結結巴巴地說:「怎???????么了?好好地又哭了?」她拂拭滾落下來的淚珠,壓低聲音說:「沒什麼,你走吧!」奮力地推開他,轉身進門。「砰」關上門,倚在門上。多想留住天天相守的時光啊,可是為什麼命運愛作弄人。愛情來得這麼遲,去得卻那麼快!

趙劍波被她反常的動作弄得尷尬而莫名其妙。

考試的日子到了,深冬的季節,天氣愈加地冷。西北風就像刀子一樣割臉的痛。大街上的人們「全副武裝」:大棉襖、帽子、圍巾、口罩。武嫣然進了考場。趙劍波望著那個粉色的背影,直到看不見。整整兩天,他獨自守在門外。踱著步,想著以前,也像這樣,孤獨的,茫茫人海中,尋不到她。如今,滿是甜甜的暖意,不再孤單。她為他哭,為他笑。

下課了,趙劍波站在大門口,用眼睛在人群中尋找著她。武嫣然笑著揮著手,走到他面前。他被嫣然的喜悅感染:「我看到你笑著出來,猜你一定答得不錯。」她點點頭。他摟著她的肩膀說:「咱們慶祝一下?」武嫣然抑制不住歡喜道:「好啊。今天的考試很順手。」她用胳膊攔著他的腰,把頭靠在他胸前。「我想問一下,如果考上了,你是怎麼打算的?」他小心翼翼地問。她的高興勁兒一下子杳無影蹤,臉色變陰,發愣地看著他:趙劍波、研究生和魯兵,該選擇那個?頓時沒有興趣低聲說:「回家吧。」「怎麼了?不高興了?我支持你去上學,我等著你,等到八十歲的老公公都行!」他緊張地握住她的手。她硬生生地抽回手說:「可能嗎?!」徑直往回走。「還有車呢,別走呀!」趙劍波莫名其妙地喊。

武嫣然近乎小跑,回到住處合衣躺下蒙上被子。逼迫自己什麼都不想。不知過了多久,她昏昏沉沉醒來。掀開被子坐起來,摸索著打開檯燈,小鬧鐘指向半夜12點。大勇哥,他在哪兒?問一下吧,猶豫許久,垂下手。算了,本來就要分手的,憑空增添更多的煩惱。她到底犯了什麼錯?老天要這麼懲罰,要離開趙劍波。

趙劍波開著車,東張西望地尋找嫣然。她怎麼了?莫名其妙的話和舉動,讓他一頭霧水。媽媽打來電話:「大勇,在哪兒呢?馬上回來。」他無奈媽媽的語氣:「媽,又有什麼事了嗎?「「回家吃飯!「「好吧。」那頭「咔嚓」一聲掛斷電話。回到家,三個人誰都沒有多說一句。吃過晚飯,趙劍波立馬起身說:「媽,我有事。」媽媽不滿的目光追著他出門。來到嫣然的住處,疑惑地站在路燈下面,今天她的反應為什麼這麼強烈?樓上沒有亮燈,也不打擾她。疑雲環繞在趙劍波的心頭。

次日清晨,趙劍波依舊準備好早餐。來到門前,輕輕地敲門沒有反應,又敲幾下,依然沒有人來開門。打電話,處於關機狀態。他後悔昨夜沒有上來看看。應該回來了呀,不辭而別了?他六神無主地回到辦公室。相隔十分鐘打一次,一整天都關機。牽挂和疑惑好像有一萬隻螞蟻在咬噬著他,無比的煩躁和無所適從。

晚飯後,趙劍波害怕了,不會出什麼事吧?狂奔到出租屋。門還鎖著,一聲招呼不打走了。他的心跌入深谷。倚在牆上,不願意離開,也不願意相信她走了。聆聽著上下樓的腳步聲。「咚咚咚……「沒有人來這一層。天早就黑了。七點正,七點五分,十分,十二分,十三分??????又從樓下傳來腳步聲,越來越近,停在背後。他猛然轉身,她站在那兒。

武嫣然凍紅的鼻子;紅腫的眼睛;顫抖的身子像一片枯葉在樹梢上,任寒風搖擺。「趙劍波,是你?」她困難地問。他凝視著她的眼睛,滿腹狐疑地點點頭。打開門,走進屋裡。無言地相對而坐,趙劍波氣鼓鼓得瞪著眼,武嫣然無力地垂著頭。氣氛有點緊張。「趙總,您回去吧。我想休息了。」嫣然先打破尷尬的局面。他滿眼的困惑。她一臉的漠然,也許漠然是她抵禦外界風雨最好的「武器」。

一聲「趙總」,頃刻間,趙劍波惱火了。大聲責問道:「你以為我沒有脾氣嗎?你幹什麼去了?一整天關機,我每十分鐘打一次。你了解這種煎熬的心情嗎?為什麼躲開我?你不給我解釋嗎?有什麼事,從來都不對我講。我是你的男人。想哭也要趴在我的肩上,風風雨雨我來扛;天塌了,我頂著。你躲著我,這麼折磨我。」胸中的憂悶快要爆炸!

武嫣然坦然而平淡地說:「你走吧。你、我終將是陌路人。何苦呢,我都已經想通了。」趙劍波百思不解地說:「你怎麼這麼奇怪?總說些無頭無腦的話。什麼是要成為陌路?我們分手了嗎?你通了,我怎麼就不通!」她回答不了他的問題,只能無語地面對他。事情會像預料的那樣,回到家和魯兵定下親事,年後哥哥蓋了新房,自己的婚期也近了。只能如此,這也是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

他咬著牙說:「都沒有得到,就說要失去,這海誓山盟太短了吧!這世間太冷酷無情了吧!」魂牽夢縈的真情呢?風一般無影無蹤了嗎?可為什麼啊!她緩緩地說:「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也不想回答。」離別在即,只求能再看他一眼,像琳琳那樣依戀地對他揮揮手,在心裡和他道別:以後的路沒有了我,請珍重。他控制住壞脾氣低聲問:「嫣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告訴我,好嗎?」「沒什麼,只是想家,想我媽和哥哥了。還想我爸爸。」別過臉去悄悄地擦擦欲落的淚珠。迷離的眼睛怔怔地細看他。這麼好的男人,想握在手中,卻握不住,終究不屬於自己。她在心裡默默地對他說:你只是我生命里的一顆流星,長空劃過,瞬間而逝,卻耀眼地照亮過我的生命。我會祝福你,為你祈禱平安。趙劍波迷惑地看著她這樣看自己。良久,嫣然收回目光。好冷,徹骨的冷。上下牙直打架,圍起棉被。趙劍波也坐在床沿上,抓過她的手。她戒備地躲在背後。他壞脾氣地抱緊她,把手放入胸前暖和。武嫣然靠在他的肩上,窩在他溫暖的懷抱里。什麼也不想了,就這樣擁著吧。趙劍波竭力地控制住自己,實在有點兒把持不住。喘氣又粗又不均勻,他低頭看看閉著眼睛的嫣然,很想去吻她。

「嫣然,嫣然。」輕輕地喚她。「嗯」武嫣然隨口應一聲。她完全清醒:「趙劍波,你回去吧。」明白事情不會如願的,神情黯淡地說:「事情難以把握,何必太強求。求你了!放棄吧。」突然抬起頭,抓起他的手,放在口中,狠狠地咬下去。趙劍波疼得閉上眼睛,卻沒有把手抽回來。他體會到切膚之痛背後的深情。她停下來,他的手往外滲著血。猛然趴在他寬闊的肩上哭起來:「你為什麼不抽回手?」趙劍波動容地說:「嫣然,你心裡好過些了嗎?你知道嗎?你是我的一半生命,我能放棄自己的生命嗎?」嫣然抬起頭看他,任眼淚在臉上肆意地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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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在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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